換個師傅

  這些天稻粒越長越飽滿, 稻穗越垂越低, 放眼望去, 金黃一片。已然到了收獲的季節。


  大毛信守承諾, 這些天連成才家的牛也一道放了。而且服務特別周到, 成才隻要把牛趕到坡上就行, 大毛每天幫著趕去幫著帶回。


  文靜經過這麽多天的學習摸索, 已經小有所成。據她自己說已經可以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大毛還停留在能出聲,能吹響的初級階段。


  “文靜,你這個先生當的不太行啊, 這麽多天過去了,我也沒學出個頭緒來”。大毛一邊擺弄著笛子,一邊咕嚕。


  “張爺爺說了, 一樣師傅百樣徒弟。這學得好不好還得看自己”。張老爺子了不得, 不僅教了文靜如何吹笛子,還教了些五花八門的道理。


  “大毛, 你家小牛能讓我騎一騎嗎?我打買了笛子第一天就想著, 等哪天學會了, 也騎著牛吹著笛子, 就像吳憂那樣神氣”。


  “吳憂?吳裏正家的小兒子叫吳憂?這名字起得真好。吳裏正估計是個文化人”。


  “到底能不能騎?”!

  “不能啊。那小牛也沒人騎過, 你騎上去它肯定不習慣, 到時候把你摔著可怎麽辦”?大毛暗想,文靜這是又要作什麽妖。文靜、文靜,這名字起得一點也不形象貼切。


  “那要不我騎你家老牛, 你在前麵牽著, 應該沒事”。文靜不死心。


  “快拉倒吧,那麽高摔下來可有你受的。你快消停點,安心教我吹笛子吧”。


  文靜是真的不想再教大毛。和她講了一遍又一遍,到現在還是吹成那個死樣子。也不理大毛,自己拿著笛子放在嘴邊吹起來。


  大毛聽著確實比開始婉轉不少,似乎也有了些調子。大毛現在是真的想把這笛子學好,以後開心了,吹一首歡快的曲子,傷心了吹一首淒涼的曲子,累了吹一首悲歎的曲子。用笛子吐露情懷,表達心聲,想著都覺得高大上。大毛琢磨著要不要換個師傅?要不和文靜一樣,有事沒事多朝張老爺子家跑跑?可是大毛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放牛,也不能像文靜那麽任性,說不來就不來,富貴估計會有小脾氣。


  “得,我去找吳憂。我要換個師傅”!大毛下定決心。


  文靜聽著眼睛一亮,又別別扭扭地說,“是不是有點遠啊”?

  “哪裏有多遠,過了大王山不就是了”?大毛說著站起來,把笛子往腰帶上一別,就往吳家村的山上走去。


  確實如大毛所說,不遠,不過走了一刻多鍾也就到了。


  這山叫大吳山,估計和大王山是一個人起得名字。剛一進山,看見一個老頭在草栝裏扒茅草。大毛心想,這都什麽時候了,稻子都在割了,還在扒茅草,這家人也太磨嘰了吧。割稻子的時候,要把割下來的稻子捆成捆,就是用這曬幹的茅草捆的。一般人家都會在割稻子之前把這些準備好。大毛家是早早就曬了兩大捆子放在柴房裏的。


  “老爺子,問您個事,你們吳裏正家的小兒子在哪呢”?大毛是個不怕生的。


  “哦,你說小憂子啊,和幾個孩子在那邊樹底坐著呢。你倆找他做什麽啊”?老爺子笑著問了句。


  “沒什麽,沒什麽”。大毛也不說,道了謝,朝著老爺子剛剛指的地方去了。


  到了那樹底,果然坐著三個孩子。遠遠聽著好像在講什麽故事,不對,好像是在讀什麽故事書。大毛朝文靜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兩人站在後麵靜靜聽了會。


  喔,好像是仗劍走天涯的江湖傳奇故事。咦不對,怎麽越聽越不對。


  “張寶拿著劍挑了她雪白的長衫,露出裏麵大紅的肚兜。張寶忍不住伸手”,

  “哼”,大毛看文靜滿臉通紅,趕緊出聲製止。


  三個孩子嚇了一大跳,見是兩個小姑娘,都忍不住紅了臉。大毛看著有些好笑,這些孩子看著也不過比富貴大上兩三歲,卻好像比富貴懂許多。


  “請問哪位是吳憂,我們找他有點事情”?大毛還有點文縐縐的。


  “找我做什麽”?坐在最下麵的男孩,合了書本站了起來。大毛眼尖,瞥了一眼,書名好像是張寶傳。


  “我想學吹笛子,你能教教我嗎”,大毛笑盈盈地說著,恨不得再賣賣萌。


  吳憂聽著有些愣神,這小姑娘要找自己學吹笛子,可他自己還是個半吊子。。


  “行倒是行,可我也剛學沒多久,也不是很會”。吳憂是個實誠的孩子。


  大毛隻當他是謙虛,聽了他答應下來,已經很開心了。


  另外兩個孩子把書拿到別處看了,大毛和文靜就坐了他兩剛剛的位置。


  “我已經能自己吹出聲音來了,就是吹得很硬,不太會轉彎”,大毛自己報了學習進度。


  “那你先隨便吹一點來聽聽吧”,吳憂還很有點為人師的樣子。


  大毛很認真的吹了幾下,自己聽著都有點刺耳。


  “這樣,我先吹一小段,你仔細看著我的手和嘴。等下你再吹遍一樣的試試”。大毛忙點頭。


  吳憂吹得很短,調子也平。大毛居然勉強能吹個差不多的。吳憂聽了還點點頭誇了幾句。後又頗為細心的指出些不足和問題所在。


  如此這般一遍遍來來去去,大毛學了一個下午,居然隱隱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好像之前文靜說的很多東西突然懂了,生出許多原來如此的感悟。大毛心想,這吳憂倒真是一個當老師的好苗子。


  快傍晚的時候,大毛認真朝吳憂道了謝,結束了這天的學習,準備往大王山趕。


  “我都忘了問了,你們兩叫什麽名字”?吳憂教了一下午,還不知道兩個小姑娘是誰。


  大毛有些說不出口。“她叫大毛,我叫文靜”,文靜代為答道。吳憂聽了,朝兩個小姑娘笑笑。


  “對了,你明天上午有空閑嗎?我能再來找你嗎”?大毛想著把明天的課程也提前約好。


  “行的,你明天還來這裏找我好了”。吳憂聽著有些飄飄然,自己這就當上先生了啊!似乎教得還不錯,學生還挺認同。明天居然還要來學。今晚回去得趕緊找二叔再把之前的曲子練一練。


  大毛回去的時候整個人都特別興奮,學笛子這事終於變得靠譜起來。


  到家的時候楊二柱和富貴都還沒回來,隻有李杏兒在家燒飯。大毛拴好牛,又往下頭跑。大毛家在下麵還有個場機,本來是她大伯家的,搬走後就留給了楊二柱。楊二柱每年也就打稻子的時候用用,其餘時候,別的村戶在上麵曬曬東西,收收麥子,他全都不管的。


  下麵的場機,和許多別的場機連在一塊。大家的水田連在一塊,場機連在一塊,每年收稻子的時候都是一番熱鬧景象。


  今天已經是收稻子的第四天,算起來該差不多都收完了。大毛揣著笛子,準備去下麵找富貴顯擺顯擺。


  跑到下麵的時候見二柱還在揚場。脫了粒的稻草,被隨意堆成一堆堆的,一家家大大小小斷斷續續地連城了一條大龍。富貴成才和許多莊子裏的孩子,這會兒就像瘋了一樣,從這堆跳到那堆,跳到頭再折回。你追我趕的吵吵鬧鬧。大毛離老遠都聽到了。


  大毛看著十分眼饞,跑過去找到富貴。


  “富貴,你把我拉上去吧”!大毛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成才正好也在邊上,從草堆上跳了下來,“大毛我把你往上抱一抱,富貴你在上麵拉一把”。


  成才倒是有勁,攔著腰一下把大毛拔了起來,往上舉了舉,富貴趕緊拽住大毛的手。大毛兩腳蹬著草堆用勁,一下也爬了上去。


  稻草被壓了那麽多遭,變得很軟。要不是有許多熊孩子,來來回回地跑,大毛恨不得在上麵躺一躺。現在隻好隨著熊孩子們一起從這一堆,跳到那一堆。從高的堆子往低的堆子跳的時候,那短暫的失重,仿佛有種要乘風歸去的感覺。


  大毛晚上很想躺在草堆上看星星。要知道這裏的晚上真的是漫天繁星,美得晃眼。就跑去磨楊二柱,楊二柱沒法子,吃了飯洗了澡又帶著兩個孩子下來,鋪著草席準備在草堆上睡一夜。


  三人下來的時候,天上已掛了許多星星,月亮亮得有些透明。


  “大毛你看,嫦娥又在砍樹了”,富貴指著月亮對大毛說道。兩個孩子躺在一副席子上。


  “嗯。嗯?砍樹的不是吳剛嗎”?今晚月圓,仔細去看月亮,上麵仿佛真的有一顆樹。這時的月亮像一塊上好的琥珀,裏麵隱隱綽綽的藏著些東西。


  大毛吹著風,閉著眼享受極了。也不知道富貴又嘰嘰喳喳地說了些什麽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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