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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潮湧動

  駱繹緩緩呼出一口煙霧,目光不移。


  周遙也盯著他,杵在原地不動。


  駱繹站直了身子,掐滅煙頭,走過去關上門。門廊裏有一束刺眼的燈光。駱繹低頭看著她,捧住她的臉,拇指在她臉頰上撫了撫。


  周遙抬眸望住他,他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半刻後,他鬆了手走進屋,和她擦肩而過。


  周遙的肩膀被他撞得側了側。


  駱繹重新坐進椅子裏,周遙慢慢回過頭看他,駱繹下巴往床上指了指,周遙過去坐到床邊,他的麵前。


  兩人麵對麵坐著,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足足過了兩分鍾,駱繹才開口:

  “周遙。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


  周遙小臉還是濕的,點了點頭。


  駱繹定定看她一秒,低頭從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咬在嘴裏,拿出打火機,又隱忍煩躁地皺了皺眉。他把煙拿下來捏在手裏,揉斷了,轉手砸進垃圾桶。


  他看她,唇角一彎:“你不相信我?”


  周遙甕聲:“相信。”


  駱繹眼神鎖著她。


  周遙舉起手臂,擦了擦濕潤的眼睛:“我不相信燕琳,因為我知道她在你麵前是什麽姿態。駱老板,她對你的眼神,我看得到——她非常想要你。她也很會耍手段。我知道你不想見她,但我猜,她抓住了你想要的東西,以此吸引你。”


  駱繹沒做聲,始終筆直地看著她,聽她說完。


  “駱老板,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她在釣你,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最喜歡這麽跟你玩,就像默契的老對手。”周遙搖一搖頭,難過道,“可我不喜歡你陪她玩,一次,兩次,三次。到最後,你們玩來玩去,我算什麽?”


  駱繹:“周遙,我沒有興趣跟她玩。”


  “我相信。”


  “既然你相信——”駱繹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的話不是氣話,是認真的?”


  周遙:“是。”


  駱繹抿緊嘴唇,定了一秒,冷靜地問:“為什麽?”


  周遙癟了癟嘴,有些委屈:“你把她當女人,卻把我當小孩。你從來沒有平等地看待過我。”


  駱繹稍稍一怔,沒料到她如此回答。


  周遙輕吸一口氣:“你總叫我聽話聽話,可你都不聽我的話。要麽我們都不聽話,要麽你也得聽我的。”


  她憋了太久,一股腦兒全倒出來,“駱老板,我不是你的所有品,也不是你的孩子,我不喜歡你和我說話時一副家長的語氣,總是命令我,訓誡我,控製我。你快和我媽媽一樣了!”


  她執拗地看著他,嘴唇輕顫。


  駱繹無言良久,傾身上前,膝蓋和她的輕抵在一起,雙手也握住她的。


  炎熱夏夜,她小手冰涼。


  他把她的手握緊了,抬頭看她:“還有呢?”


  “駱老板,我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了。”周遙張了張口,眼裏浮起一層淚霧,她立刻仰起頭努力眨巴眨巴讓它散去,又鎮定下來,“但我不想越來越被動,越來越低微。如果是那樣,我寧願……,也不要到最後陷得太深,沒辦法抽身。”


  駱繹微咬著牙,表情異常冷靜。


  周遙的最後一句話讓他意識到事態失控。


  他低下頭無言了好一會兒,拇指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依然是那句話:“還有呢?”


  周遙已發泄完,默了半刻,垂下腦袋:“沒有了。”


  “這些話想了多久?”


  “一晚上。”


  “一直在房間裏想這個?”


  “嗯。”她厭惡這一整晚焦灼被動的狀態,脫口而出,“我還是比較喜歡平時的自己,不喜歡在你身邊猜來想去的自己。”


  “不喜歡在我身邊時的自己。”駱繹重複著這句話,他低頭撫著她的手,又有一會兒沒說話了。


  這段關係裏,他舉重若輕,她如履薄冰。


  他為人處世一貫控製欲強,掌控一切。而他交往過的女友各個成熟睿智,與他勢均力敵。他施壓過去,對方就能反打回來。平等均衡,樂趣無窮。可到了周遙這裏,還是新手的她卻隻能把壓力吸收進去。


  就像在亞丁,他無數次嗬斥她:“給我站好!”“站好別動。”“站好別亂跑。”她就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機靈,聰敏,乖巧,聽話;可他怎會料到,她也會有想從他身旁跑掉的心思。甚至在明明相信他的情況下。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她的手,仿佛她會溜走。


  “周遙。”他再度冷靜開口。


  “嗯?”


  “你談過幾次戀愛?”


  “很多次啊。”


  駱繹默了默,說:“吃飯看電影不算。”


  駱繹道:“確定了戀愛關係,超過一個月的。”


  “就一個。”


  “什麽時候?”


  “高中。”


  “和蔣寒?”


  周遙手縮了一下:“你知道呀?”


  駱繹挑眉:“那時候跟他相處,也是你們現在這幅樣子?”


  “嗯。”


  “談了多久?”


  “一個暑假。”


  “別的沒有了?上大學後?”


  周遙不作聲了,也默默思考著。


  “周遙,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會認真考慮,會盡力。但很有可能,我們的相處模式在短時間之內不會改變。想法對了,階段不對。不能太急,你明白我的意思?”


  周遙想了很久,點了點頭。


  駱繹又問:“你怕我嗎?”


  周遙馬上搖頭:“不怕啊。”


  駱繹:“比起讓我不控製你,其實,你更想也能控製我?”


  周遙微咬唇,誠實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秒,抱怨一句:“你太難了。”


  駱繹淡淡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你可以把我當做LAND。想想你平時的心態。”


  周遙愣愣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懂了。


  “日子還長,慢慢來。這樣你滿意嗎?”


  周遙眼睛亮亮的:“滿意。”


  問題解決。


  駱繹卻緩緩收了臉上的笑容,第三次問道:“你剛才說的不是氣話,是認真的?我走了,你就要消失?”


  周遙默了半刻,實話實說:“不是。”


  “哦?”駱繹眉梢微挑,眼裏終於再度閃過那盡在掌控的笑意。


  “我會找你談這件事,如果你還是不聽,再說。”周遙低下頭,承認,“剛才我說話方式不對。”


  駱繹看著她。


  “駱老板,那一句話我說錯了。”她道歉也斤斤計較。


  駱繹皮笑肉不笑,定聲說:“沒有下次。”


  周遙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駱繹的臉色這才放鬆下去,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又摸了摸她濕潤的眼睫。


  他拉她過來,她身子順勢前傾,他親吻她的眼睛,她也親了親他的脖子,他的下巴。


  在親吻中互相安撫。


  周遙終於道:“你要做事情,就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但是你必須先和我解釋清楚,有多重要。”


  她抬起下巴,有樣學樣地平視著他。


  “好。解釋。”駱繹淡笑,握了握她的手,“其實我這趟過來,想找一位姓高的翡翠老板。”


  周遙敏覺道:“你查出了什麽問題?”


  “歐婭兩年前換過一位采購部主管,叫袁偉,真的翠玉佛塔經他手進入歐婭。”


  周遙想一想:“他這位置是很關鍵的一環呐。難道,不是小嘍囉,而是直接認識吳銘和丹山?”


  駱繹點頭:“可袁偉現在不知所蹤。他在任期間,歐婭的合作供應商裏多了這位姓高的翡翠老板,而他下任後,歐婭和這位高老板也斷了合作。”


  “你覺得能通過高老板找到袁偉?”


  “嗯,但他比我想象中的難找。”


  “燕琳有辦法?”


  “她是這麽說的。”


  周遙蹙眉想了一會兒:“可我還是覺得你不該去。不是吃醋,也不是因為不想你見她。”


  駱繹:“嗯?”


  “駱老板,燕琳是不是和丹山有關係?”


  駱繹淡淡笑了笑。


  周遙分析:“她提前一步知道你想找姓高的,肯定有所計劃了。就算你和姓高的見上麵,又能得到什麽消息,那些消息裏又幾分真幾分假呢?”


  “我知道。”駱繹答。


  “那你還去,如果是給你設置的圈套呢?”


  “圈套倒不至於。”駱繹說,“要麽得到消息分辨真偽,要麽什麽訊息都得不到,你選哪個?”


  周遙一愣,又說:“你去吧。注意安全。”


  駱繹不說話了,他安靜看著她,許久了,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周遙,我也是啊。”


  駱繹走後,周遙爬上他的床睡覺,想著駱繹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駱老板,我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了。”


  “周遙,我也是啊。”


  深夜的西雙版納,帶著一股熱帶植物的氣息。


  僻靜街角的一處庭院裏,灌木錯落,流水淙淙。鵝卵石小道延伸至一座尖頂白牆的傣式宅院門口。


  駱繹脫了鞋,走進室內,大理石地板涼得沁人。


  室內裝飾金碧輝煌,到處擺滿翡翠玉石。仆人引著駱繹和燕琳到了一樓的會客茶室,高老板正坐在紅木椅子上抽水煙。


  這位老板約莫四十歲,戴著眼鏡,麵相斯文,也沒有中年發福。


  他一手托著個大竹筒水煙袋,竹筒上端開口,下端有一個突出的空心小竹節,像樹稍分叉,那是點煙口。竹筒底裝了水,吸煙時,煙從點煙口進入竹筒,濾過水後被人吸入。


  他另一手夾著煙絲放在點煙口上,嘴巴堵在竹筒上端吸一口,煙絲燃起,筒內水聲咕嚕。


  他抬頭看一眼來人,煙霧從竹筒內嫋嫋冒出。


  “燕總。”


  “高老板。”燕琳笑道,“你轉行後,過得越發悠閑自在了。”


  駱繹聽著燕琳這話,未動聲色。


  燕琳和高老板寒暄過,介紹駱繹給他認識:“這位是歐婭采購部的新任主管。”


  高老板看向駱繹,點了點頭。


  燕琳笑得意味深長:“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對他開口,高老板這人最義氣。”


  駱繹短暫地看一眼燕琳,再看向高老板,也不和他遛彎子:“高老板,我想請你幫忙,引我去見一個人。”


  “哦?既然是燕總的朋友,能幫我一定幫。”高老板很坦誠的樣子,“誰?”


  “袁偉。”


  燕琳麵不改色。


  高老板吸一口水煙了,看駱繹一眼,疑惑狀:“袁偉?”


  駱繹皮笑肉不笑:“兩年前他在歐婭做采購部主管,也是因為他,你和歐婭建立了合作關係,而他一下任,你就失去了競爭力。高老板應該不會忘吧?”


  “哦,袁主管啊。”高老板拍一下大腿,一副終於想起來的樣子,“哈哈,那個時候啊,我其實和他不熟,不過當時為了給歐婭供貨,塞了他——”高老板抬起手,衝駱繹做了個撚手指的姿勢。


  駱繹早有預料,淡淡反問:“換主管後,高老板怎麽不繼續打點?”


  “我轉行了。這行盈利大,風險也大。”


  駱繹又問:“高老板應該聽說過翠玉佛塔。”


  “幹這行的誰不清楚?”


  駱繹笑一笑:“我就是那個鑒寶師。可被這佛塔害慘了。”


  高老板頓了一秒,道:“哦,是你鑒錯了寶。”


  “沒有。”駱繹說,“我鑒的那尊是真佛塔。而且我查到,袁主管替歐婭買進那尊佛塔時,正是你做的牽引人。”


  “這個沒錯。”高老板道,“但我們當初做的是正當生意,合規合法。我和袁主管的關係止於公事。他下任後就再沒有聯係了。何況我早不做玉石生意,這一塊也就沒法幫你了。”


  駱繹沒再深問,知道燕琳已經跟他打過招呼,再問也無用。況且,他已經捕捉到一絲破綻。


  駱繹起身告辭,高老板還很客氣,吩咐仆人去叫車,燕琳則留在茶室,說要和高老板私聊幾句。


  駱繹在客廳裏獨自等待,意外看見樓梯間內的照片牆,他走過去很快掃了一眼,家庭照,朋友照。


  他忽然看到照片裏一雙熟悉的眼睛,眼神銳利,給人來者不善的感覺。


  照片背景是一處傣族村寨,芒果樹叢上冒出尖尖的金黃色屋頂,高老板站在那人身旁,姿態像個下屬。


  那人——駱繹和那人在亞丁的醫院門口打過照麵。


  駱繹正要掏出手機拍照,忽聽燕琳的腳步聲朝茶室門靠近,已來不及,他迅速離開照片牆,回到大廳。


  仆人過來,說車開到了灌木叢外。


  駱繹和燕琳沿著鵝卵石小道往外走。駱繹思索著那張照片所在的地理位置,然而信息太少,沒有結果。


  景洪這兒的金黃屋頂和芒果樹太普遍了。


  燕琳見他表情嚴肅,細眉輕挑,幽幽道:“原來你進歐婭是為了查翠玉佛塔,對我開口就是了,何必顛來倒去,這麽辛苦?”


  這話裏頭的幸災樂禍隻有駱繹聽得出來。


  駱繹看她一眼,道:“你今天帶我來見高老板,幫了大忙。”


  燕琳瞧著他,一時摸不準,想了想也不覺哪裏不對,她隻當他在逞強,順勢回堵他:“是嘛,能幫你找到袁偉就好了。”


  她走到車前,拉開車門,道:“不過,你選擇跟我來,我挺意外,也很高興。”


  她話裏帶著一絲勝利者的驕傲,駱繹一瞬就察覺。


  他停了腳步,陡生寒意:“你知道我房間裏有人?”


  燕琳正上車,身形一頓,她臉色凝住,暗惱失言,更沒想他敏銳到這般地步。她迅速瞥一眼手表,時間還來不及,得拖住。


  她立即微笑著回頭:“沒,我是說——”


  話未落,駱繹掐住她脖子,猛力甩到車廂上摁住,哐當巨響。


  燕琳臉漲通紅,駱繹手背上青筋暴起,五指狠狠摳進她的脖子。


  他眼底噬血,一字一句:“你敢動她,我把你碎屍喂狗!”


  燕琳一瞬目露凶光。


  駱繹拎起她甩開,燕琳猛地摔倒進矮樹叢,她恨恨回頭,隻見駱繹大步走到驚怔的司機麵前,奪過他手裏鑰匙,上了車,摔上門。方向盤一打,輪胎擦地,汽車疾馳而出。


  天有些熱,周遙在肚皮上搭了一條浴巾,睡得很香。


  昏昏沉沉間聽到走廊上有人吵鬧,


  “賤人,又去勾引男人,看我打不死你!”


  女人啼哭。


  “你他媽還有臉哭?操!說!那男人是誰?——說不說?!信不信我打死你!”


  周遙坐起身,揉揉眼睛,癟著嘴發了一會兒懵,腦袋重重的。


  一會兒拳打腳踢聲,一會兒女人求饒慘哭聲,就在她房門口。


  周遙皺了眉,眼睛還眯著,也不開燈,就摸索著滾下床,穿上拖鞋走去門廊邊,準備出去看看。


  她摸著涼涼的防盜栓,剛要把它解開,腦子裏卻忽然回想起在亞丁的那個雨夜。


  她屁股扭著高腳凳,坐在吧台邊喝牛奶,

  駱繹手搭在煙灰缸邊點一下:“下次如果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不要輕易跑出門。”


  “為什麽?”她癟嘴,


  他訓斥:“你有沒有基本的防範意識?如果是歹徒呢?”


  隔著一扇門,打罵聲近在咫尺,周遙渾身竄起一陣惡寒,她猛地驚醒過來,手指瞬間從鐵鏈上移開。她跑回床邊,四處看一看判斷形勢,把床上浴巾撿起來扔椅子上,趴地上就往床底鑽,爬到一半又覺不對,趕緊又爬出來,跑到厚厚的窗簾後邊躲著。


  窗簾裏頭布料味刺鼻,

  周遙喘著氣,胸膛起伏,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幾條街道外,駱繹咬緊牙,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車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一路馳騁。


  周遙側著耳朵聽,走廊上喧鬧聲突然消失了,毫無收尾的預兆,夜就靜了下去。


  周遙更覺蹊蹺得令人窒息,唯恐窗簾後也不安全,急得團團轉,扭頭一看,窗外種滿茂密的熱帶樹木。


  周遙掀開窗簾要爬,想起他們隻怕有專門剪鐵鏈的工具,還不如營造屋內沒人的假象。她轉身跑到門邊把防盜鏈解開,外頭有人靠近了,她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用最快的速度跑去窗邊拉開窗戶,爬上窗台,目光飛速搜索附近粗壯的樹枝,最近的離她也有近一米的距離。


  周遙在窗台上挪著腳步,降低重心,小貓兒一樣伸著腿慢慢試探遠近,忽聽身後傳來門卡刷門的滴滴聲。


  周遙一駭,豁出去了,飛撲到樹上,


  樹枝樹葉劃過她的手臂,周遙痛得嘶聲,來不及喊疼便抱緊了樹幹。樹枝劇烈晃動,周遙趕緊扶住,急低聲:“別晃別晃。”


  黑夜中,房間內傳來幽幽的開門聲,吱呀~

  專業的剪刀哢擦一聲,剪了個空。


  樹木已平息下去,周遙渾身泌汗,聽見室內有人在掀東西,手電筒光一束一束切割著黑暗的空間。


  她扶著樹幹,悄無聲息地站起來,在樹杈間緩慢而無聲地移動,小心翼翼地挪去另一棵樹上。


  房裏的人四處尋找,找不見人,最後扯動窗簾,拉開窗戶,手電筒往樹叢裏照。


  夜裏,樹葉香濃鬱得刺鼻,蚊蟲飛舞。周遙雙手伸筆直舉過頭頂,抓著上頭的樹枝。


  一隻鳥飛過來,落在周遙麵前的樹枝上,周遙一動不動,盯著它黑豆豆般的眼睛。鳥也不動,看著她,看了半刻,扭過頭去啄羽毛。


  光束掃了幾下,掃到那隻鳥,鳥撲了撲翅膀,但沒飛走。


  “操,人呢?”


  “沒人吧?不可能反應這麽快。”


  “可我看著她進屋的。”


  “門上防盜鏈都沒鎖,剛才那麽大動靜也不出門。恐怕不在屋裏。”


  “我盯得很緊,沒見她出去。”


  “一看就不在,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去另一個房間找。”


  “還是不對,要不在樹上找找?”


  周遙一驚,

  樓下響起激烈的刹車聲,說話人互看一眼,立刻撤走。


  周遙也不明白他們怎麽突然離開了,可她也不敢亂動,直到聽見房門關了,再也沒有一點聲音。她才大口大口地喘氣,舉起的雙手都酸痛了,緩緩垂下來。


  就這幾分鍾,周遙累得不行,在原地調整了一會兒呼吸,想再走回去,低頭一看這高度,嚇了一大跳,低低地嗷一聲,立馬坐下來抱住大樹怎麽也不肯撒手了。


  駱繹車未停穩就衝進大堂,風一樣卷上樓,跑過走廊,刷卡開門,拍開燈,就見房內空無一人。


  駱繹心頭一緊,雙手抓了抓頭,正要衝出去找,卻聽樓下汽車啟動聲。


  駱繹立即撲到窗邊往下看,見車開動,生怕周遙在上邊,他跳上窗台就要順著樹幹跳下樓去。


  忽聽可憐巴巴一聲:“駱老板——”


  駱繹一愣,循聲望去,周遙小考拉一樣緊緊抱著大樹,從樹幹後邊探出半截腦袋,嘴巴一癟:“我腳軟,爬不回來了。”


  駱繹的心猛地從嗓子眼落回去,臉上不知該笑該痛。


  周遙哭音:“你快點來接我。”


  駱繹一大步跨上樹杈,樹叢裏窸窸窣窣。他踩著一截截樹枝走過去,終於拉住她的小手。周遙立刻回握住他,很緊,很用力,仿佛她全身的重量都信賴地交給他。


  駱繹握著她慢慢往回走。他先上了窗台,朝她伸手。窗台高,樹枝低,隔著約一米的距離,周遙試了試,不敢:“太遠了,我怕我上不去。”


  駱繹說:“你先把手給我。”


  周遙手伸過去,駱繹握緊了她,說:“過來。”


  樹枝晃晃悠悠,周遙抬腳,夠不到,急了:“不行——啊!”


  周遙身體突然懸空。駱繹拎住她兩隻胳膊,把她提了起來,下一秒,周遙就安全落在窗台上。


  周遙慌忙轉身爬,趕緊落到屋裏,腳底接觸地麵才覺安全,她回頭看駱繹:“還好你回來了,不然我腳都麻——”


  剩下的話被他胸膛堵了個嚴實。


  駱繹一把將她扯進懷裏摟住,大手緊緊摁著她的後腦勺。


  周遙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聽見他的胸腔之內,心髒跳動異常劇烈。


  她緩緩抱緊了他。


  駱繹無聲地抱了她很久,懷抱才鬆開一些,說:“對不起,我不該去。”


  周遙拍拍他的後背:“沒關係,我沒事。”她道,“而且我還是很厲害的。”


  駱繹低下頭,貼著她的臉,彎了一下唇角。


  周遙仰頭問:“這次去有作用嗎?”


  “有。”駱繹說,“但現在還說不清。”


  “哦。有用就好。”周遙說著,摳了摳自己的屁股,刷刷響。


  “……”駱繹鬆開她,低頭,“怎麽了?”


  “屁股被蚊子咬了。”


  駱繹報了警,警察調取監控後回去分析找人,酒店負責人也被帶走去協助調查。


  又找藥給她擦傷口,忙了一個多小時才消停。


  駱繹衝了個涼,到窗邊給陸敘打電話。


  陸敘在睡覺,聲音模糊:“喂?”


  “你得來景洪一趟。”駱繹說。


  “怎麽了?”那頭的人清醒了一點。


  “我們都以為這次大會燕琳隻是順便過來,但現在看來,她早做了別的計劃。”


  陸敘想了想:“行。我明天過來。”


  “你能抓她?”


  “什麽?”陸敘一愣。


  “陸敘。”駱繹想起今晚在燕琳眼裏看到的凶光,壓低了聲音,“燕琳就是丹山,我確定。”


  “你有證據?駱繹,抓人得講證據!不然抓了還是得放。”


  駱繹一手伸進濕漉的頭發裏,抓著,過了半刻,冷定道:“我會想辦法。你明天盡早趕來。”


  “好。”


  “林錦炎呢?”


  “抓起來了。但他什麽也不交代。我們也不能控製他太久,到時隻能放了,找人盯著。”


  “嗯。”


  駱繹放下電話,在窗邊立了一會兒,琢磨著今晚在高老板家的情形。他無意識地拿了根煙放在嘴裏,剛要點燃,想一想,又拿下來放了回去。


  浴室裏水聲嘩啦,駱繹扭頭看一眼,眼底情緒微變。


  房間沒開燈,隻有浴室裏的燈光,像一隻玻璃燈籠。周遙站在玻璃的另一麵衝澡,身上沾著沐浴液,雙手自上而下撫摸著自己的脖子……


  駱繹抿著唇,立在黑暗的窗邊看著她,一瞬不移,直到她衝幹淨了裹著浴巾準備出來。他才開了燈,坐到沙發上。


  夜已深,但周遙過了睡點,意外的興奮而多話:“駱老板,我聽人說,雲南十八怪,三隻蚊子炒盤菜。”


  她坐在床邊,拿毛巾搓頭發,晃著濕漉漉的小腿,纖細潔白。


  “十八怪?”駱繹盯著她的腳丫,問得漫不經心。


  “對啊,很多,我可以一個一個給你念,雲南十八怪,竹筒能當水煙袋。”


  駱繹目光往上掃,浴巾鬆垮地裹著她。他說:“把電吹風拿來。”


  周遙拿了吹風給他,還在念:“這邊下雨那邊曬;火車沒有汽車快。”


  駱繹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過來,周遙背身坐上去。駱繹把她擰過來麵對自己。


  周遙孩子一樣跨坐在他腿上:“摘下草帽當鍋蓋。雞蛋用草串著賣。”


  周遙歪下頭,長發送到他麵前。駱繹給她吹頭發,手指撫摸著她的發根,周遙舒服極了,縮著脖子笑眯眯。


  他輕輕抓著她的頭發,她腦袋湊過去蹭蹭他的手,身子也不自覺地湊近他。他鬆開了浴袍,周遙忽覺底下某東西一劃,她身體頓時過了一陣電,僵直了,愣愣看著他。


  周遙垂下眸,偷偷瞥一眼,臉紅耳熱。


  駱繹關了吹風機,飛舞的長發落回她肩上,浴巾散落。


  周遙大清早溜回去自己房間,睡了一小時回籠覺,再起床和夏總等人一道去參加玉石原料展銷會。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專程來接待,提議早餐去外邊吃過橋米線。


  他們去了景洪當地一家老字號店,正是早餐時候,店內人頭攢動。


  工作人員前去排隊買票,周遙也興衝衝跟去,專心看牆上貼著的“過橋米線的傳說”,版本很多,大意都是妻子為苦讀的丈夫送米線,以表關懷。


  駱繹不便跟去,餘光一直注意著周遙的行蹤,不讓她脫離視線。


  很快,周遙坐回桌邊,滔滔不絕講了一通米線的傳說,然後道:“雲南十八怪裏就有一怪,叫做,過橋米線人人愛。”


  駱繹喝著茶水,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這十八怪她從昨晚做愛前念到上床睡覺,又念到今早。


  如今他隻覺得這十八怪曖昧得很,一提起,眼前便是她坐在他腿上吹頭發的誘人模樣。


  蔣寒來了興趣,問周遙詳細,兩人興致勃勃交流起來。


  駱繹看了他倆一眼,沒什麽表情。


  夏總則臉色不太好,摁了摁眉心:“這酒店也沒個規矩,夜裏有人打架,吵人睡覺。”


  阮助理道:“是啊,我也聽到了,那兩人沒點兒素質。”


  “聽說你昨晚報警了?”夏總扭頭看駱繹。


  “有人拿卡闖進我房間。”


  夏總沒什麽興趣,隔了一會兒,問:“聽人說,你房裏還有個女孩。”


  周遙跟蔣寒說話到半路,住了嘴,汗毛倒豎。


  駱繹:“嗯。”


  夏總麵色不悅,隱晦道:“你就算不顧公司在外形象,也最好注意點,這邊得病的人多。”


  她以為駱繹招妓了。


  周遙:“……”


  媽媽,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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