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遙

  角落裏,

  唐朵感歎:“臥槽,這老板——”


  夏韻:“蘇琳琳,網上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蘇琳琳:“狂拽炫酷吊炸天。”


  周遙看一眼那個前台小姑娘,沒什麽表情地轉身上樓去了。


  唐朵她們議論著那個有個性的老板,回房收拾東西。


  周遙靠在走廊的一扇窗戶邊吹風,心裏有點莫名的不高興。夜風有些冷,麵前是綿延的山脈和夜空。月光皎潔,看得見遠處的雪山。


  身旁有光一閃一閃。走廊上,一個男青年正踩著三角梯子換燈泡。周遙見那梯子有些搖晃,過去幫忙扶著。


  男青年低頭朝她笑:“謝謝你啊。”


  周遙微笑:“沒事。”


  周遙想起剛才的事,問:“那個打掃阿姨叫桂嫂?”


  “是啊。早些年她家人被山洪衝走,就她一個孤苦伶仃,很可憐的。”他走下梯子,抱歉地笑笑,“不過,剛才吵到你們了吧?”


  “沒有。那個客人是不講道理。”


  “服務行業麽,沒辦法,牛鬼蛇神什麽人都有。”男青年說,“還好我們老板是個護短的,不然天天受窩囊氣。”


  他抱著梯子下樓去了。


  周遙又在走廊上等了一會兒,其他的同伴才陸陸續續出來。


  他們收拾得比較晚,去餐廳吃飯時已經沒有別的客人。七個人點了一桌子菜,坐下就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大家雖然同屬地質係,但研究方向和課題都有差別,此行來的側重點也不盡相同。比如莫陽學的是環境地質,紀宇偏向地球物理。剩下林錦炎和四個女生,目前的研究和礦沾邊,但細枝末節仍有差異。


  三個男生和唐朵都是A大地質係本科,直升本校研究生或博士生,林錦炎剛做了講師;蘇琳琳和夏韻則是從二流大學披荊斬棘考進A大這所著名學府的。


  至於周遙,經曆更加奇特,她本科就讀於加州理工,卻令人費解地跑回A大來讀研。


  兩年前的一天,夏韻和蘇琳琳中午打飯回宿舍,第一次見到周遙,她穿著西瓜紅色的內衣蹲在床邊塗腳趾甲油,一抬頭衝她倆咧嘴一笑:“嗨,我是你們的室友,我叫周遙。”


  說著,她站起來跟她倆握手,隻穿著內衣。


  蘇琳琳頓時驚呼:“你居然有馬甲線?!”


  “我是衝浪愛好者。”周遙笑,笑容燦爛像加州的陽光。尤其是她的眼睛,又大又清澈,像晴朗的天空一樣。


  蘇琳琳和夏韻覺得周遙難以理解,加州理工是研究型大學,她怎麽會讀了本科反而不繼續在那兒讀研,跑回A大。雖然A大全國第一,但終究比不上。難道因為學業較差,考不上?

  兩人問唐朵,唐朵說:“咱們係的那個名譽院長,周教授,知道不?”


  當然知道,學地質的都知道。


  周教授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地球物理研究專家,成果眾多,在國際上也享有盛名。早年他在研究所工作,曾為國家的地質勘探事業做出巨大貢獻,中年去到美國在加州理工專心做研究。後來又回到國內,任A大地質係名譽院長,指導博士研究生做研究。


  蘇琳琳恍然大悟:“原來是周教授在學術方麵巨大的吸引力,把周遙吸引過來。”


  “……”唐朵無語半刻,說,“周教授是她爸。”


  周教授回國帶一個國家級大型研究項目LAND,周遙是重要的研究人員之一。


  夏韻納悶:“周教授不是隻帶博士生?”


  唐朵說:“周遙例外。”


  夏韻微妙地挑一挑眉。


  唐朵說:“你還別不服氣。這個新來的舍友,我偷偷查過,研究成果豐富,《NATRUE》《GEOLOGY》……她都跟人聯合發過論文,還真不是混文憑的。你很喜歡的那篇《菱鐵礦向針鐵礦轉化過程中對砷的吸附》,也有她一份子。


  她還擅長鑒寶,蘇琳琳你看的鑒寶鑒礦論文,她都參與過。不過現在研究遙感探礦去了。”


  蘇琳琳翻看著網頁上周遙的學術研究,下巴掉下來:“這麽多?她還有時間衝浪?!”


  可後來發現,她不僅有時間衝浪,她還有時間打網球,打架子鼓,打DOTA,打排球,打乒乓,打地鼠……


  還有時間談戀愛,應該說,特別有時間談戀愛。


  作為“國外轉學生”,她本身就是學校風雲人物,加之她的約會對象大都是高大英俊型,班草係草校草,愈發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麵對舍友問題,周遙聳聳肩,大方承認:“我就是顏控,就是喜歡長得帥身材好的男人。”


  “這樣不好,換太多,別人難免說你集郵。”


  “大部分隻是約會。相處後才知道是否合適,不合適了當然得分開。”周遙並不認為有哪裏不對,算不上男友,dating而已,生了好感就處處,吃幾頓飯發現興趣和三觀不合,就及時打住。多簡單。


  夏韻她們也不深問了,可後來卻發現,周遙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經驗豐富”,她的戀愛期很短,很多外人眼中她的“男朋友”,不過是吃幾次飯看幾場電影後發現哪裏不和,就結束了。


  正所謂沒做幾場壞事,卻擔了惡霸的罵名。她倒一點兒無所謂。


  夏韻她們有時聊起,挺羨慕周遙的灑脫,但也都認為不可複製。


  她順風順水,什麽都有,什麽都不怕,當然敢嚐試,也經得起折騰。別人沒有她的資本,自然就不得不謹小慎微,瞻前顧後。


  說到底,各人選擇各人合適的那一套方式而已。


  想到這兒,夏韻看了一眼餐桌對麵的周遙,她正和三位師兄有說有笑。和他們關係最親近的就是周遙了。


  周遙這人雖然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豐富多彩,但她並不是自來熟的性格,不內向卻也不外向。


  和大多搞研究的人一樣,她喜歡待在自己的小圈子裏,不愛毫無標準的廣泛交友,可她人緣很好,建立的關係都很鐵。這也是因為圈內人多數都簡單純粹。


  “啊,肚子好餓。”


  “周遙,來二兩酒?”紀宇故意逗她。


  “悠著點兒。對高原存點敬畏之心行嗎?”周遙說完,眼珠一轉,俏皮道,“——等我適應環境先。”


  “哈哈,”紀宇笑,又問大家,“明天要不要休整一天?”


  門外風吹。


  “臥槽,好冷。”周遙縮成一團坐下,不停搓手臂。她已經穿著衝鋒衣,但這裏晝夜溫差大。


  蘇琳琳說:“白天氣溫就不高。沒點八月的樣子,現全國各地熱得要死。”


  唐朵說:“當心,高海拔地區,天氣不熱但紫外線強,一不小心曬成黑炭。”


  蘇琳琳尖叫:“怎麽辦?我忘帶防曬霜。”


  唐朵無語:“你是第一次出門勘查?”


  “這次忘了嘛。完了完了,今天已經曬黑一截。”


  周遙木然地說:“我倒想曬成小麥色,偏曬不黑。——我說,不是討論行程嗎,怎麽扯到防曬霜?”


  紀宇眼神凶狠:“還不是你!”


  周遙攤手,一臉茫然,我幹什麽了?


  說完防曬說麵膜,女生們關於護膚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再難收住。


  飯菜還沒上來,周遙冷得厲害:“不行,我回去加件衣服。”


  她穿過庭院,一溜煙跑去對麵,公共區很多住客在飲酒喝茶閑話聊天,沒見駱繹。前台也沒人。


  周遙上樓回房,加了件薄毛衣再下樓,看見前台女孩跟那個換燈泡的男青年在櫃台後邊偷偷摸摸地拉手親昵。


  原來她和客棧老板不是一對啊。


  周遙心情大好,咚咚咚下了樓梯。走到門口,哈,你說巧不巧,想誰誰出現,剛好撞見駱繹從外邊進來,他一隻腳才邁過門檻。


  周遙臉上掛了大大的笑容,明媚地衝他招手:“嗨!”


  他顯然毫無準備,被她突然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一臉的驚嚇和茫然,嘴角動了幾下,似乎在選擇合適的表情給以回應,但反應跟不上思維,最後抽出一個略顯倉促的笑,草草了事。


  擦身而過。


  周遙很開心,蹦蹦跳跳跨過門檻,小跑進院子,跑幾步覺得有些氣喘,又停下拍拍胸口:“高原,高原,淡定,淡定。”


  回到餐廳,飯菜已經上桌。


  唐朵懷疑:“遇到什麽開心事,滿麵喜色。”


  “沒啊。”周遙拿筷子夾菜,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唇角含笑。


  “笑什麽呢?”蘇琳琳踢她。


  “剛在院子裏看見天上月亮又大又圓。”周遙說。


  吃完飯,終於記起討論行程。


  林錦炎的建議是,雖然大家以往野外勘查的經曆都很豐富,高海拔地域也都走過,但高反還真不是你來過高原就保險。考慮到從成都來的路上,有隊員有不同程度的反應,而且隊伍裏女生較多,可以先修整一兩天,走一走小轉山,再走大轉山和各區冰川峽穀,至於洛克線極其延長線,等後期再說。


  唐朵帶頭提出異議,認為女生們目前狀態良好,不需要格外照顧,另外三個女生也都讚同。結果商定好第二天就出發,於是散會回房。


  走在院子裏,蘇琳琳抬頭,大聲問:“周遙你近視?月亮缺了那麽大一塊。”


  周遙白眼:“蘇琳琳你好煩。”


  走進主樓,周遙一眼瞥見駱繹在吧台後忙碌,便問大夥:“去公共區坐坐?”


  林錦炎說:“以後日子還長。我們三個回去檢查下儀器設備。”他們住在“口”字樓的另一麵,穿過院子走另一道樓梯更近,便原路返回。


  四個女生找了張沙發坐下,周遙翻看酒水單,豪氣地問:“喝什麽?我請客。”


  夏韻說:“我不用,剛吃完飯,飽了。”


  蘇琳琳和唐朵要了柚子熱茶,周遙叫來服務員下單,卻沒急著給自己點東西。


  旁邊木桌區有兩幫人閑聊,大談旅行途中見聞,聊著聊著拚到一張桌上,男男女女開始敲著酒杯玩遊戲唱歌,嗨到一半,見這邊幾個女生都在觀看,便邀請她們加入。


  唐朵不太好意思,隻是笑;蘇琳琳被歡樂氣氛感染,躍躍欲試;最終,夏韻率先起身,三人過去加入他們。


  周遙說:“你們玩,我去寄明信片。”


  她到吧台邊,坐上高腳凳,對駱繹說:“嗨!”


  駱繹手裏忙著活計,回頭看她一眼。


  周遙笑:“我要一杯熱牛奶謝謝。”


  駱繹轉身從酒櫃邊緣拿下一盒牛奶,剪開紙盒開口,把牛奶倒進小奶鍋,再把奶鍋放在酒精燈爐子上,慢慢加熱。


  吧台空間狹窄,他做事不緊不慢,頭頂上方懸一盞乳白色的吊燈,燈光灑在他的頭頂,落下一層光暈。


  周遙一瞬不眨欣賞他英俊的側顏,直到他轉過頭來,目光輕碰在一起。


  周遙咧嘴笑:“多少錢?”


  “十五。”他還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周遙掏出錢包,又指吧台上的明信片盒子,無視上邊的標識“三元一張,五元兩張”,問:“明信片多少錢一張?”


  “三塊。”


  “郵票呢?”


  “一塊。”


  “我要九張明信片和郵票。”周遙把錢遞給他,他找了零。


  鍋裏的牛奶緩慢地鼓動氣泡,漸漸,奶香四溢。他把牛奶倒進玻璃杯,放在吧台上。周遙摸了一下,溫熱的,不燙手。


  她喝了一大口,故意讓嘴唇上沾了一點牛奶,然後開始挑選明信片。


  慢慢吞吞選好八張了,最後一張難做決定,於是舉起兩張問駱繹:“哪張好看?”


  駱繹抬頭看了兩眼,指右邊:“這張。”


  周遙翻過來一看,笑道:“我也喜歡這張。”


  但他並沒有提醒她,她嘴唇上沾了牛奶。


  周遙也不氣餒,問:“有筆嗎?”


  他拿了一支筆給她。


  “謝謝。”她心情愉悅地寫明信片,寫了一會兒,抬頭見吧台裏沒人了,四處看,也不見駱繹的身影。


  倒是蘇琳琳三人和那幫人玩得很投入,笑聲不斷。隻言片語傳過來,有人說路上遇見窮遊搭車的,拿身體換車費,他好心不占人便宜;有人說自己開的公司去年上市圈了不少錢;有人說自己在海外見識了……


  周遙寫到第四張明信片時,駱繹把九張郵票放在她的明信片上。


  周遙抬頭,駱繹正看著她明信片上的字跡,隻一眼就移開目光,並不感興趣的樣子。


  周遙又問,“你這兒有戳章嗎?”


  他把戳章拿給她。


  “水呢?——我要貼郵票。”


  他拿小碟子接了點清水端給她。


  明信片終於寫完。周遙哐哐蓋好章,貼上郵票,把九張攏在一起遞給他:“好了。”


  駱繹收過明信片,轉身扔進一旁的編織簍裏,回頭見周遙眼神筆直而震驚,問:“怎麽?”


  周遙指著地上那個紙簍:“就丟那裏邊?”


  “嗯。去鎮上的時候,我會帶去郵局。”


  “你真的會帶去郵局——是吧?”


  他略感好笑:“我要這明信片做什麽?——郵票撕下來重新賣?”


  “郵票還可以完好地撕下來?”周遙驚詫極了。


  駱繹:“……”


  他又說了一遍:“你放心,我會把它們寄出去。”


  “好吧。”


  牛奶喝完了,明信片也寄完了,周遙還賴著不走,她坐在高腳凳上轉圈圈,


  “誒?”周遙看向吧台左側的木架,碧璽,貓眼,青金,墨玉……五顏六色,“你也收集石頭?”


  “嗯。”正調酒的他抬眸看她,“——你也收?”


  “我就幹這個。我家裏全是。——你這也都沒深加工。”


  “在外邊玩的時候撿的,拿回來自己隨便切一下。”


  “和我一樣。”周遙笑道,“你常出門?我看你客棧裏有很多別處的東西。”


  “一年有四五個月待在店裏。”


  “大部分時間在外邊?——這次碰見你還很巧。”


  他沒接話。


  周遙歪頭欣賞著架子上的物件,突然看見一塊藍色的石頭,問:“你去過玻利維亞?”


  他愣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周遙沒發現他眼神有變,兀自說:“如果沒看錯,那塊方鈉石是玻利維亞產。”


  “是。”駱繹回頭看她,目光漸深,說,“你很厲害。”


  周遙笑了:“我從小和石頭打交道。看來你也喜歡石頭。”


  “不是專業的。”他倉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個人,似乎任何事都不願多聊。周遙正想要不要說點別的,駱繹卻微微眯眼,看著門外的黑夜,毫無預兆地冷聲道:“晚了,回去休息吧。”


  “哦。晚安。”見他皺著眉,周遙有些摸不著頭腦,突然怎麽了,剛才還聊得很好。她滑下高腳凳,回頭找蘇琳琳她們,卻發現大家都不在。


  桌上杯盞狼藉。


  駱繹說:“你的朋友跟那群人走了。”


  周遙回到宿舍,蘇琳琳抬頭看她一眼,說:“周遙,你嘴巴上有牛奶。”


  周遙這才想起來,沮喪地擦掉了,回一句:“蘇琳琳你好煩。”


  唐朵在洗澡,周遙又問:“夏韻呢?”


  蘇琳琳摘下耳機:“我和唐朵先回,夏韻說等你一起回啊。”


  周遙一愣:“我回來的時候那邊沒人了。”


  “怎麽會呢?”


  腦子裏突然閃過駱繹當時突然的冷淡,和皺眉的神情,“晚了,回去休息吧。——你的朋友跟那群人走了。”


  他說“朋友”,不是“朋友們”。


  周遙立刻打夏韻電話,桌上充著電的手機震動起來。周遙冷汗直冒:“蘇琳你趕緊跟我走。”


  正洗澡的唐朵嚇得大叫:“出什麽事了?”


  周遙記得在樓梯間遇見過那群人,客棧隻有三樓,他們一定住三樓。


  蘇琳琳:“好像是男女混住,住的七人間。”


  周遙用力敲305的房門。


  “夏韻?!夏韻?!”


  裏邊漆黑一片,沒有動靜。


  “他們出去了。”蘇琳琳出來匆忙,隻套了件衝鋒衣,冷得發抖,“這麽冷,會跑去哪兒?附近也沒有娛樂場所呀。”


  周遙立刻跑去一樓,駱繹立在吧台後拿幹毛巾擦玻璃杯。


  “我朋友不見了!”


  林錦炎他們分成兩撥,一撥跑去客棧外沿主幹道找,一撥去後山。


  駱繹半路停下,點了根煙抽,眉心越蹙越深,眼睛在黑夜裏發著冷光,像狼。他突然返回客棧,周遙跟著他跑。


  “他們好像已經出去了。”廊上冷風直灌,周遙顫抖地看著他。


  駱繹敲響了305的房門,咚,咚。


  窗戶黑暗,房內無人。


  他拿下嘴裏的煙,呼出一口氣,一字一句,說:“我警告你們,開門。”


  沒有回應。房間又黑又靜。


  夜幕中,他似乎冷笑了一下,突然發力,一腳踹向房門。哐當巨響,門後的軲轆鐵栓防盜鎖全部炸裂,門板倒塌。


  他一掌拍開門口的開關。房內七張床拚在一起,擠成一堆的男男女女衣不蔽體,迅速散開找遮蔽物,猶如揭開菜葉後四處蠕動的青蟲。


  夏韻掙脫掉捂在臉上的手掌,尖叫著從床上滾下來。


  周遙衝進去幫夏韻穿好外衣,見她嚇得渾身直抖,氣得失控,抓起地上的皮帶打那個捂夏韻臉的人。


  “臭婊子你往哪兒打?!”那人騰地起身,一巴掌朝周遙頭上打去,卻被駱繹及時攔住。他握住對方的手腕,似乎輕輕一推,那人摔倒在床上。


  另一個男人站起來,昂著下巴挑釁:“這店你開的了不起啊,信不信我讓你開不下去?!”說著,猛地一推駱繹。


  但,駱繹巋然不動,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那人,仿佛對方隻是個沒有力氣的小孩。


  一時間,男的女的都沒人吱聲了,或許隱約想明白,一個外地人在尚未完全開發的偏遠地區開著這樣大的客棧,怎麽可能沒有來頭。


  駱繹帶周遙和夏韻離開時,有個女的被推搡著上前小聲問:“駱老板,這門——”


  “夥計下班了,明天修。”


  “那今晚——”


  “自己想辦法。”


  夏韻癱在樓梯間痛哭,後悔自己太蠢太傻,他們邀請她去玩牌,她怎麽就真信了。沒想會變成群體狂歡,還不放她走。


  “我建議報警。”駱繹說。


  “不要!”夏韻尖聲反對。


  周遙勸:“夏韻,我也覺得要報警。”


  “我說了不要!警察來了我也說不清,他們人多,到時反咬一口,誰也不能替我證明。再說,我也沒被怎麽樣,幸虧你們來得及時。”


  周遙一時語塞,看看駱繹,他抽著煙沒說話,估計也清楚,沒人證也沒物證,警察來了也隻能無疾而終。


  夏韻淚眼朦朧看著周遙:“周遙,謝謝你。但你別跟唐朵她們講,誰都別講。這才是我想要的解決辦法,行不行?”


  周遙思索半刻,最終點頭。


  駱繹對此情此景沒有任何興趣,說:“先走了。”


  “你是這裏的老板?”夏韻看向駱繹,“你能不能把他們趕走?”


  駱繹眉梢微挑,把煙從嘴裏拿下來,問:“為什麽?”


  夏韻激烈道:“你沒看到他們都是人渣?”


  駱繹淡淡反問:“我開客棧還得刪選客人的道德品級?”


  周遙拉了夏韻一下,沒拉住,夏韻情緒失控:“但你已經看到他們多惡心!你有沒有基本的是非觀和道德觀?商人就重利無情?!你該趕他們走,我不想再看見他們!”


  “你不想看見他們。行。”駱繹點點頭,說,“但客棧裏十幾號員工要吃飯。——七個客人,一床位六十,一晚四百二。訂單還有四天。房費一千六百八,你付?”


  夏韻怔住,眼淚不流了,聲音也小了:“我沒那麽多錢。”


  駱繹彈了彈煙灰:“沒錢你說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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