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棧
去稻城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周遙他們一行人在車裏看見道路前方飛沙走石,山體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卷過路麵,滑下懸崖。
開在最前頭的車猛地轉向刹車,後方的車又衝上去,撞擊,急刹。
他們的車也跟著一個刹停,差點沒撞上前邊的車。
車上人驚魂未定,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集體懵圈了十幾秒,周遙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唯獨蘇琳琳反應奇特,她頭一次見到泥石流,很興奮,居然跳下車要去拍照。
周遙:“你別亂來。”
話沒說完,蘇琳琳已把相機扔給周遙,自個兒興奮地跑去前邊。
周遙叫不住她,趕緊打開天窗鑽出去望,狂風吹散她的長發,她撥開臉上的頭發,看見天藍山青,泥棕色的山體滑坡處,有個高個子的男人在擺放危險標誌,拉警戒線。
周遙喊:“蘇琳琳你回來呀!”
蘇琳琳在車輛間穿梭,邊跑邊回頭:“就一張。快來。”
周遙縮回車裏:“蘇琳琳這白癡——泥石流啊——你們誰去給她照相?”
男生女生全搖頭。
“好想掐死她。”周遙抓狂地跳下車,關上車門,穿過擁堵的車輛,跑去泥石流附近。
公路一邊靠山,一邊靠崖。
汙水稀泥滿地淌。
哢擦,哢擦。
“行了吧?”周遙把相機回給蘇琳琳。
“我看看。——不行,這張眼睛顯小。——這張腿粗。”
“後邊還有。”
“這張表情不好。——周遙,你有沒有給我認真照相?”
“姐姐,這裏背景是泥石流,你擺性感的表情能看?”
“那我換個表情。”
“行行行,你站邊上,別離太近啊。”
“知道啦,快拍。”
哢擦,哢擦。
“——好了。喏,自己看。”
“唔,這個不行,這不好……誒?最後這張還不錯!”蘇琳琳終於滿意。
“走吧,別待這兒了。小心二次滑坡,濺一身的泥。”周遙低下頭,踮起腳尖,泥水裹著樹枝石子肆意流淌,她蹦過來跳過去。
“等一下,”蘇琳琳拉住她,“周遙你看!”
她們站在懸崖邊,腳下,盤山公路像絲帶一樣纏繞山間。
“川西真美。”蘇琳琳張開雙臂,說。
周遙見慣了河流山川,倒不覺得多驚豔,可也不妨礙她愉悅地欣賞。然而,不到一秒鍾,蘇琳琳就說:“周遙,快,給我和懸崖照。”
周遙才從褲兜裏掏出煙盒,癟癟嘴:“我先抽根煙行嗎?”
她白嫩的指尖夾著細長的煙,打火機蹭一下,跳起的火苗被山風吹滅,重複好幾次煙終於點燃。
漸漸,後邊的車流越堵越長。下車的遊客也多了起來,全是花花綠綠的衝鋒衣,山間慢慢有了人聲,人們全都忙著拍照。
周遙歪著腦袋,小小一隻蹲在懸崖邊抽煙。她剛學的,不太會,差點嗆到。慢慢,她聞見風裏有一絲不同於她的煙味,更烈。
她順著風的方向望去,看到三四米開外一個挺拔而健碩的男人,立在懸崖邊抽煙,灰色薄毛衣黑色長褲,和一般遊客格格不入。
周遙記得他是不久前那個在山體滑坡旁拉警戒線的男人。風一吹,他的煙味全湧過來,侵略她的地盤。
她鼓起嘴巴,暗暗較勁地扔了煙頭,按進泥土裏熄滅,拍拍手起身,回頭喚:“蘇琳琳——”
蘇琳琳站在懸崖邊擺姿勢,周遙拿了相機後退。
“遙遙,再往後退一點,你離我太近了。——再退一點。周遙,我想要大片大片的背景,人物一小個。——你再後退一點。”
周遙撞到了那個陌生男人拉的警戒線。
“再退一點。”
周遙抓抓頭發,叫:“再退要退到山頂上去啦。”
“好吧。”蘇琳琳擺好了姿勢,“拍好看點哦。”
周遙貼著警戒線,舉起相機,無意識地又往裏退了一兩步:“一、二……”
“三”沒來得及喊出口,一個男人走進畫麵。他正講電話,眼睛卻緊鎖著照相機鏡頭。周遙抬頭,猝不及防地撞見他眉眼,異常明亮銳利。
他衝周遙而來,他單手揪住周遙衣服後的背帽,把她從警戒線邊拖了出去。
“哎!——”周遙突遭襲擊,用力掙紮,可她背著身,毫無招架之力。
“這邊沒事。”他一手揪著她往外拖拽,一手竟還在繼續在打手機,“六七點能到,不用等我吃晚飯。”
蘇琳琳衝過來叫:“你放開她!”
他聽著手機,看她一眼,又回頭看周遙一下,鬆了手。周遙一個趔趄沒站穩,右腳踩進泥水坑裏。
蘇琳琳質問:“你幹什麽?!”
“先這樣。”他收了手機,看著蘇琳琳,打算要說什麽。轟隆一陣巨響,伴隨著遊客們幾聲尖叫。山體上一股泥石傾瀉而下。
蘇琳琳頓時臉色煞白。周遙嘟一嘟嘴,也沒了聲音。
男人回頭看周遙,一字一句,問:“你要死啊?”
周遙抿著嘴巴;
蘇琳琳啞口無言,腹誹他嘴不饒人,卻因理虧也無話可說。
他問:“來旅遊的?”
周遙輕輕點一下頭,答:“算是。”
他說:“這麽能作,趁早回去。死了麻煩人撿。”
周遙撇一撇嘴,並未還擊,她無聲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半刻,偷偷笑了一笑。
“那男人太野蠻。”蘇琳琳坐在車上,和同伴們講述著剛才發生的事。
堵塞道路已疏通,他們正朝日瓦鄉前進。
“他是救了遙遙,但你們沒看他那副樣子,粗暴,拎遙遙跟拎小雞一樣,還說:‘你要死啊。’”蘇琳琳一本正經模仿他冷硬的語氣。
夏韻詫異:“他真這麽說?”
“對啊。”
“我們伶牙俐齒的周遙大小姐沒有回擊他?”
“周遙慫了,一句話不說。”蘇琳琳道。
“沒啊。”周遙撥著手指甲,說,“我覺得他挺有意思的呀。”
“那麽凶你還覺得有意思?”
周遙沒爭辯。
蘇琳琳當然不會知道。
那個時候,周遙端著照相機給蘇琳琳照相,鏡頭裏的視野覆蓋了男人所站的區域,他正在打電話,或許是聽到蘇琳琳不停喊後退,他無意間回頭看,看到她不停後退,於是給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後邊有危險。
但周遙一時沒明白。結果,他就大步流星帶著捉通緝犯的氣勢過來,仿佛以為她故意無視他。
幸好沒出事,不然被泥石流砸到,她這個內行丟臉丟大了。
“這個人蠻有意思的。”周遙若有所思,開心一笑。
夏韻看她那表情,明白了,扭頭問蘇琳琳:“長得可帥?”
“很帥。主要是氣質,很man。不像男學生文文弱弱。”
躺在後邊的男同學莫陽不樂意了:“我們男同誌怎麽就躺著也中槍了?”
蘇琳琳哈哈笑:“對不起,我收回。我們車上的男生除外。”
周遙靠在椅背上看車窗外風景。帶隊的林錦炎回頭問:“你沒受傷吧?”
“沒有。”
“高反呢?”
“這邊海拔不是下降了麽?”
蘇琳琳插話:“師兄,你這麽關心周遙,我們會吃醋。”
林錦炎笑:“你們我也關心。”
“隻是格外關心周遙而已。”正開車的紀宇補一刀。
麵對眾人打趣,周遙笑:“一定是我爸和林錦炎說了,不照顧好我,不給發補助。”
前方放慢了車速。夕陽西下,一大群犛牛正過馬路。穿著藏袍的牧牛人皮膚被高原的太陽曬得黝黑,一邊趕牛兒,一邊向車裏的人頷首道歉。
周遙搖下車窗,探出頭去,說:“慢慢走,沒關係。”
這次不僅是蘇琳琳,大家夥兒都拿手機拍照。
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和麥田,一棟棟藏族特色的碉房,四四方方像城堡一般,牛羊成群,白塔上風馬旗飄搖。
一路風景如畫,
很快到達亞丁景區山腳的香格裏拉小鎮。
唐朵就納悶了:“雲南是不是有個香格裏拉,怎麽這兒也叫香格裏拉。到處都叫香格裏拉,哪天我也要叫一個。”
周遙回頭看她,說:“唐香格裏拉朵。”
蘇琳琳在一旁笑得肚子抽筋。
這次他們一夥兒來了七個,三男四女,都是A大地質係的,來亞丁做地質勘查,為期一到兩月。
幾人把租來的車交到車行,聯係了人前來取車。然後背上行囊,買了門票,坐景區的大巴車上山去了。
山路彎彎曲曲,兩邊風景秀麗,一旁是綿延青山,一旁是絕壁下奔騰的溪流,大巴車行走一小時左右,抵達景區。
一行人按地圖找到了預訂的客棧,一棟正方形“口”字的民族風情石樓。走進內部,裏邊有個很大的露天院子,院裏開滿鮮花,鵝卵石徑中心一座小白塔,從塔頂到石樓上掛著經幡和風馬旗。角落裏還有一個小茶棚。
進屋後更顯溫馨,公共區很大,吉他跳棋飛鏢舞台書架各種設施都有,裝修也帶有當地羌族藏族的民族特色,色彩濃重又不失美感。幾位住客正窩在長秋千裏看書聊天。
“前台在哪兒?”周遙四處看。
蘇琳琳瞪大眼睛,指周遙身後。躺在木質沙發上看書的男人把書放了下來,他站起來,用手壓了壓躺亂的頭發,問:“你們要住宿?”
周遙回頭,一愣:“怎麽是你?”
他說:“巧了。”
周遙還沒從詫異中回過神來,說:“是挺巧,你也住這兒?”
他略一彎唇,說:“我是這兒的老板。”
前台沒人。
客棧老板駱繹走到櫃台後邊,單手拿起聽筒,摁了幾個數字撥出去,對著電話低聲:“趕緊給我死下來。”
說完若無其事掛了電話,看向對麵風塵仆仆的幾人,問:“有預訂嗎?”
林錦炎說:“有。”
“哪個名字?”
“林錦炎。”
“七個人,房型沒定。”駱繹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平靜地看著麵前的小年輕們。
“我們商量一下。”蘇琳琳說。
駱繹拿起書看了起來。
周遙趴在桌子上問他,腳踮在桌下輕晃:“有哪幾種房型?”
“七,六、四,三,二,一。”
“價格呢?”
“雙人間和單人間都是三百一間。其餘按床位算,七人間六人間,床位六十;四人間三人間,床位一百。”
夏韻說:“我們剛好七個人,住七人間吧,價格便宜,而且大家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男生們無所謂。唐朵和蘇琳琳欲言又止。
周遙回頭瞥他們一眼:“我不跟男生住。”
櫃台那邊,駱繹看著書,頭也不抬。
蘇琳琳往周遙這邊站,說:“我跟遙遙住,我晚上睡相不好,和大家住一起不方便。”
唐朵說:“我要跟蘇琳琳一起。——幹脆這樣,男生住三人間,我們四個女生住四人間。多好。”
夏韻說:“有四人間?剛才我聽錯了。我以為要多一個人出來,才說住七人間的。現在好了,我們四個住一起。”
林錦炎對駱繹說:“一個三人間,一個四人間。”
駱繹問:“住幾天?”
“可能一到兩個月,要不,先付一個星期。以後都按星期付。”
“可以。”
周遙在一旁發問:“我們住那麽久可以打折嗎?”
駱繹眼神移向她,不冷不熱,說:“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規定。”
“規定是誰定的?”
“我。”
“……”
最終,周遙挑挑眉毛,聳了聳肩,輕快地說,“噢,真遺憾。”
駱繹手裏拿著銀行卡,問:“還住嗎?”
“住。”
駱繹刷了卡,把卡還給林錦炎,說:“身份證登記一下。——七張。”
七個人的身份證很快收集起來。一夥人從成都來,趕了兩天的路,筋疲力盡。唐朵叫喚:“累死了,我能先回房嗎?”
周遙正趴在櫃台上看駱繹寫字,聽了這話立刻回頭,笑眯眯地說:“都回吧,我負責把身份證收回去。”
眾人紛紛解放,唐朵順便拿走周遙的行囊。
木樓梯吱呀響,
唐朵說:“周遙剛才那笑,是做壞事的前兆。”
蘇琳琳驚詫:“壞事?她要拿我們的身份證幹什麽?”
唐朵:“……”
夏韻也說:“你們什麽時候見過周遙買東西還跟人討價還價的?”
蘇琳琳搖頭:“從來沒有。她今天真奇怪,是缺氧了嗎?”
夏韻:“……”
周遙趴在櫃台上,歪頭看駱繹登記身份證——把七張身份證信息一張張抄在表格裏。
“你的字寫得很好看。”周遙嗓音明亮。
“謝謝。”他頭也不抬。
他的手指也好看,修長,骨節分明;露出的一小節手臂也很好看,肌肉線條流暢,很有力量的樣子。
不像學校裏師兄師弟們的那一雙雙手,又細又白。
“我的字寫得很醜。”周遙說。
他沒說話,彎一下唇角算是回應,但很難說不是應付。
“你們這兒提供免費早餐嗎?”周遙又輕快地問。
“不提供。”
“為什麽?”
“……”他抬起頭看她一眼,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又是你的規定?”
“是。”他低頭繼續寫字。
“那——不免費的早餐?”
“一人二十。”
“……”
“啊,對了。差點忘了。”周遙不經意提高音量,駱繹再度抬頭看她。
“我們還沒吃晚飯,你們這兒有廚子吧?”
駱繹拿筆指了指:“廚房和餐廳在那邊。晚上十點下班。”他把抄寫完的又一張身份證還給周遙,周遙眼尖,看見下一張是自己的,忙說:“我身份證照片很醜。”
他於是看一眼,結果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周遙笑了起來,說:“每次別人看我身份證,都以為我整容了。”
駱繹正抄寫她的名字,聽到這話,抬頭細看她,目光與她的臉龐相觸,短暫停留,又落到身份證上,極淡地笑了一下。
周遙問:“你的身份證照片好看麽?”
駱繹下巴指指一旁的牆壁。
牆上掛著客棧的營業執照法人代表執照等等,還有他的身份證彩印件,證件照上的人英俊帥氣。
周遙大感不公:“給你拍照的民警是你親戚吧。——誒?你叫駱繹?名字還不錯,——聽著就像開客棧的。”
駱繹沒搭理。
周遙迅速觀察他的信息,他是漢族,估計是專門到這兒做生意的。又飛速掃一眼他的年齡,三十多歲了,看著倒不像。
“把身份證收一下。”他抄寫完了,筆一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
周遙數數,七張,又見桌子上放著一小盆枯色的尖刺狀植物,問:“這是駱駝草?”
“你認識?”
“西北到處都是。”
正說著,一個小姑娘急匆匆跑來,衝到櫃台後邊,沒刹住車,撞了駱繹一下。駱繹滋一聲,皺眉拍了一下她的頭。
她抓住他的手臂,平衡了自己的身體:“拉肚子,離崗了一會兒。”
駱繹說:“你這月沒獎金了。”
“不要啊——”女孩拉住他的手臂搖晃,佯作痛哭狀。
駱繹再看時,櫃台前已空空如也。周遙不知什麽時候走了。
去他媽的夫妻客棧!
周遙嘟著嘴回到房間。一推開門,隻見蘇琳琳還在拍照,天,她簡直要瘋,噢不,
連夏韻、唐朵,都在拍照——房間是暗紅色的,極具民族特色,溫馨又漂亮,屋子中央是冷天用的篝火堆,四張藏式小木榻靠著四麵牆壁,榻邊放著藏式的置物小木櫃,兩麵牆壁上開了幾扇塗著彩色花紋的木窗,窗外,森林山穀一覽無餘。另外兩邊牆壁上則掏了鏤空壁櫥,擺放著當地少數民族人用的小鋁鍋,小錫碗之類。地上則鋪著具有民族特色花紋的後地毯。
“遙遙快來照相,就差你了。”
“這間房有沒有很驚喜?”
“快來快來,四個人照相。”
周遙升到頭頂的無名之火,嗷一聲,滅了。
她笑著跑向蘇琳琳的自拍杆。
“我說這間店怎麽比別家貴,原來物有所值。”蘇琳琳看著相機裏的照片感歎。
“幸好住了四人間。”唐朵說,“七人間裏的陳設沒這個好。——我太喜歡這家店——”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爭吵。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蘇琳琳一臉興奮往外跑:“去看看。”
周遙:“你這愛看熱鬧的性格能不能改改?”
四人趴在樓梯欄杆旁往公共區瞄,
原來是退房的客人鞋上沾了擦地的髒水,正和員工爭吵。
打掃清潔的桂嫂是個啞巴,囁嚅著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支離破碎,但勉強聽得出是:“對——不起——”
她跪在地上,試圖拿袖套擦拭女客人腳上的鞋子。
“髒死了你別碰!”拉著行李箱的女客人尖叫著踢開她,後者倒在地上。有住客趕緊過去扶。
“你幹嘛踢人呐?”前台小姑娘忍著氣爭辯,“明明是你自己踩到水盆把鞋子弄髒的。”
“誰讓她把水盆放台階下,看見客人過來,怎麽不提醒?她是啞巴啊!”
有客人看不下去:“她都對不起了,別得理不饒人。”
“說了嗎?我沒聽見,你再讓她說。”
桂嫂急得發抖,嘴巴張了幾下,啊啊的,越急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前台小姑娘要上前理論,被桂嫂拉住,啊啊啊啊不停向她擺手。
女客人嫌惡地看一眼桂嫂,冷笑一聲:“我說怎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不是我針對你,但這客棧裝修看著那麽上檔次,怎麽就不能請幾個正常的員工?”
前台小姑娘再也忍不住:“那你眼瞎呀那麽大的盆看不見。”
女客人一觸即爆:“你怎麽跟客人說話,你們老板呢,叫你們老板出來!”
“吵什麽?”外邊傳來一個帶著磁性的男聲。
駱繹手裏夾著一支煙,邁過門檻走進來。
女客人看到他,也不知為何麵色緩和了一些。周遙翻了個白眼,心想外貌協會的真不是她一個。
女客人對駱繹講了來龍去脈,說她踩到了髒水盆,說前台小姑娘出言不遜。
駱繹看向前台,問:“是這樣嗎?”
小姑娘昂著頭,硬氣的很:“她踹了桂嫂一腳,我沒回踹她不錯了。”
“你看看這什麽員工?”女客人仿佛找到證據,立即控訴。
駱繹彈一下煙灰,表情很冷靜,問:“你想怎麽解決?”
女客人占了上風:“我這鞋子一千塊一雙,弄髒了要賠的。還有,清潔大媽啞巴就算了,但是她,——必須給我道歉。”
前台小姑娘:“你想都別想!”
“老板在你就收斂點!”女客人一副你不道歉也得道歉的樣子,說完了,看向駱繹,等他施壓。
駱繹吸完最後一口煙了,把煙蒂摁進煙灰缸,扭頭看她:“她不道歉,怎麽辦?”
連老板也是這種態度,女客人有些不相信,色厲內荏道:“那就開除她,看她道不道歉。”
“我倒有另外一種解決辦法。”駱繹手插.進兜裏,抬起下巴,說,“不如,你現在就從我的客棧滾出去,我不找你索賠踢傷我員工的醫療費和誤工費。”
“你——?!”女客人驚愕,沒想到這個做生意的竟不將顧客奉為上帝。
駱繹看向桂嫂,道:“桂嫂,我生意還要做的,就不為難這位客人了。押金不退給她,給您做補貼。錢少了點,您別覺得委屈。”
女客人驚愕:“不退押金了?你——你——,我要投訴你!——你們這個客棧,黑店!你們這裏是黑店!”
駱繹走到櫃台後,抽出一張白紙,拿馬克筆寫了“黑店”兩個大字,不客氣地塞到她手裏,說:
“喏,貼大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