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柳媛怔了怔,低頭撿起來,重嵐不急不慢地道:「你私下跑去營里的事兒暫且不論,我知道姑娘素來好文,也有好些詩作流傳在外頭,也喜歡以詩會友,聽說好些金陵城裡紈絝浪蕩公子手裡都有姑娘的大作,你還有什麼說頭?」
柳媛面色慘白,重嵐淡淡地道:「怎麼說我也是齊國府的長孫媳,有些事兒總得調查清楚了,不能讓人平白糟蹋了齊國府的門楣。 {}二夫人,您說呢?」
清河縣主鐵青著臉不言語,柳老夫人氣得急急喘了幾下,竟然直接起身道:「那都是舊事了,你還特意翻出來做什麼!不管怎麼說,媛兒的名聲是壞在和哥兒手裡了,你還想推諉抵賴不成?!」
這就是想賴上晏和了?重嵐一哂,忽然轉了話風:「既然舅太太執意讓柳家姑娘進門,我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免得又有人藉機說我善妒不賢。」
她剛才口口聲聲不同意,現在突然應下,倒是讓柳老夫人怔了怔,她不急不慢地從袖子里又抽出一張紙來,遞到柳老夫人跟前:「只要柳家姑娘簽了這賣身契,從此自願入我家門為妾,跟娘家再無瓜葛,我也願意收下她,悉心管教。」
就算是妾室,也有貴妾和賤妾的分別,簽了賣身契進府,就跟那奴才扶上來的賤妾是一樣的。
重嵐哦了聲,又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我忘了,這是納妾的彩禮錢。」
柳媛又羞又怒,柳老夫人氣得臉色發白,半天沒緩過神來,過了許久才尖聲道:「你簡直欺人太甚!」
她恨聲道:「我們媛兒是高門嫡女,比你的出身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我本來沒想著為難你,讓她上門來做個正經二房已經是委屈了,你竟然脅迫她做妾室,你到底是何居心?!」
要是柳家姑娘簽了賣身契入齊國府為妾,以後榮昌伯府出門都不用太透了。
重嵐淺笑道:「既然舅太太瞧不上在我們家做妾,那就去給柳家姑娘找個能做正經二房的人家啊。」
她瞥了眼身子亂顫的柳媛:「說句難聽話,咱們為人處世,頂頂要緊的就是自珍自愛,像柳家姑娘這般聲名狼藉的,要不是看在咱們是親戚的面子上,我連大門都不願意讓她進,虧舅太太還好意思讓她當個正經二房,我真是臊也臊死了。」
她又調過視線看著柳老夫人:「我這人素來說話爽利,今日就先把難聽話說到前頭,柳家姑娘要是簽了賣身契進府,可就跟榮昌伯府沒有半點關係了,打罵都得由著主子來,舅太太可別動輒就為點小事來尋我,我可擔待不起。」
她倒是要看看,柳老夫人肯不肯舍下這個老臉來做出把嫡女賣了的事兒,就算她賣進來重嵐也不怕,反正簽了賣身契就當尋常奴婢待,她看柳媛這種身驕肉貴的能撐到幾時。
柳老夫人顫著手指指著她:「你,你竟然跟長輩如此說話,眼裡還有沒有點尊卑禮法了,簡直是個沒人倫的!」
其是重嵐這話雖有些不近人情,但也不為過,柳媛現在名聲盡毀,要麼送到莊裡配個殷實農戶,隱姓埋名,要麼入家廟清修,這輩子都別想出來,讓她在公府當個妾室都算抬舉她了,至於想當正經二房乃至更高,做夢!
重嵐詫異地道:「外甥媳婦怎麼敢?書上有雲『不孝有三,事謂阿諛曲從,陷親於不義,此一不孝也』,正是因為顧念尊卑禮法,發自內心地孝敬長輩,才要糾正您的錯處啊。」
她說到這裡不由得開始感謝晏小胖了,多虧了那孩子最近老跑她這兒來問問題。
她說著捧著肚子慢慢起身,清歌和清雲在她身邊小心護著:「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只要柳家姑娘簽了賣身契,我立刻讓她進府,決不食言。」
有本事就簽啊,她還真挺想看看晏老夫人是如何把嫡出孫女給生生賣了的。
柳媛見她走遠,含著淚轉頭道:「祖母!」
柳老夫人立刻轉向清河縣主:「縣主,這.……」
清河縣主從方才一直沒說話,現在臉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你們還沒瞧出來啊,人家一步步都算計好了,逼得人沒話說,最後又給了道看著是生門的死門,除非你真拉下臉來簽了那賣身契,不然別想進府。」
柳媛不住地抽噎,幾乎要暈死過去:「那可怎麼辦?我現在名聲盡毀,還能去哪裡呢?!」
她說著就要去扯清河縣主的袖子:「求縣主救我,您是晏總督的嫡母,乾脆讓他出婦另娶,我這名聲不能這麼白毀了!」
清河縣主嫌惡地看了她一眼,一用力就掙開了,就這點本事還想跟重嵐那種成了精的斗?嫡母是有出婦的權利不假,可她是繼室又不是晏和的親娘,人家能理她才怪呢。
她想著又覺得心煩,要是柳媛能哄住晏和倒也罷了,她現在上哄不住男人,下有鬥不過正室,簡直沒用之極,她越想越是煩躁,連聲招呼也不打,扔下還在抱頭飲泣的祖孫倆獨自走了。
她走到後院,就見花樹底下繞出了人來,晏三樂走出來看著她:「事兒都弄完了?」
最近晏老夫人昏迷,晏三思被關,府里人也沒心思管旁的,是以兩人的見面隨意了許多。
清河縣主皺眉道:「弄完什麼呀,那是個滑不留手的,半點破綻都不露,柳家那兩個蠢貨舍下麵皮,又是威逼又是利誘都沒成行。」
晏三樂擺手道:「這卻無妨,咱們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來,你時時擾著她,讓她驚疑多思就行。」
他說完別有深意地瞧了清河縣主一眼:「說起來,你最近和榮昌伯府的人走的很近啊。」
清河縣主心裡一驚,強作惱恨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不是為了完成你的囑託?!」
晏三樂擺擺手道:「你別惱啊,我只是想說榮昌伯府不是好相與的,所以提醒你一二,讓你別被他們誆了。」
他頓了下,又慢慢地道:「說起來,你和榮昌伯府走的這般近,倒是可以套套話,問問他們府里銀子的下落,不然等我繼承了爵位,那也是個空架子。」
那錢誰拿過,清河縣主最清楚不過,染著蔻丹的指甲捏緊了手裡的帕子,低頭敷衍道:「我知道了,回去就去打聽打聽。」
她不自在地轉了話頭:「晏三思和老夫人那裡你準備怎麼辦?」
晏三樂沉吟道:「晏三思現在已經由刑部接管,我原來有個部下如今在刑部任職,他進去了就別想出來,老夫人哪兒也好辦,反正現在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就是晏和.……」
他微微皺起眉頭,隨即又是一副胸有成竹:「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有一個岔子,我就敢保證他回不來了。」
清河縣主放心點頭,故意湊過去嫵媚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呢?」
原來看這張麵皮還覺得驚艷,了解她本性之後只覺得噁心,晏三樂壓下心裡的嫌惡,微微笑道:「你自然是未來的齊國公夫人了。」
清河縣主滿意了,施施然轉身要走,晏三樂忽然叫住她,玩笑般的道:「我看你最近新置辦了不少貴重首飾,難道郡王又貼補你了?」
清河縣主心裡快跳了幾下,也跟著笑了笑,匆匆轉身走了。
晏三樂留在原地,斂了滿臉的笑意,只餘下一臉的漠然。
……
重嵐雖然這一仗告捷,但回到自己院里心裡還是堵得慌,恨恨地砸了個茶盞子:「這起子小人!」
清歌怕她真氣著了動胎氣,忙上下勸慰道:「少夫人為那種人置氣不值得,況且現在真被氣得死去活來的應當是柳老夫人和柳家小姐才是。」
重嵐胸口起伏一陣:「你看看那三人顛倒黑白的德行,要不是我準備充分,今天怕就遂了她們的意了!還正經偏房,她也配!」
清歌上前給她撫胸順氣:「您想開些,您咬死牙關不鬆口,少爺又對她沒那個意思,她最後只有剃了頭髮當姑子的份,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的。」
她頓了下又道:「再說了,再忍一時就和少爺出去住了,也用不著跟她們在打交道。」
她說完又忙命人沖泡安神茶來給重嵐,她喝了兩口氣兒才算順過來:「算了算了,命人擺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清歌下去傳膳,清雲興沖沖走進來:「少夫人,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快彆氣了。」
她興高采烈地道:「昨個皇上發動生產,太醫和宮裡的女官嬤嬤忙活了一夜,聖上今天早上終於生下太子,君后發話要賞賜好些大臣,賞賜單子上就有咱們少爺,還說等皇上做足了月子,就擺宴慶祝,到時候您很為命婦也能進宮樂呵樂呵了。來傳話的人讓您準備準備,下午好接旨接賞賜。」
重嵐驚喜道:「皇上終於平安生了?」她忍不住念了聲佛:「這下子儲位再沒爭執,咱們這些依附這皇上的也能高枕無憂了。」
她想了想又問道:「咱們要不要備份兒賀禮進宮,我瞧著上回送的那個西洋鍾皇上挺喜歡的,再松個新奇的舶來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