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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車與象

  夜明瀾有意顯示武力,這幾句話皆以真力灌注,遠遠傳開,那些祥瑞門人只覺音波貫腦,十分刺耳,功力不濟者竟有頭暈眼花之感,一時相顧駭然。夜明瀾不待他們反應過來,將腳一踏,已衝出了掃塵殿,身在半空,雙手連指,道道勁氣橫空,離得稍近的三個門人躲閃不及,百會、太陽、膝下幾穴被勁氣衝擊,瞬間倒地,生死不明。


  一聲長嘯,夜明瀾落地連踏,僧衣飄拂間又是幾道勁氣接連飛出,這次眾人有了防備,只有一人沒有躲掉,受了輕傷,方蕭看的焦急,厲聲道:「快一齊上!這老東西一身功夫全在雙手,離他近了便不成威脅!」眾人聽得此語,齊齊亮出刀劍兵器,對夜明瀾所發勁氣或擋或劈,雖覺那看不見的氣力勢大力沉,打的手不住麻痹,卻也漸漸逼近。夜明瀾雖處亂中,卻是泰然自若,聞言冷笑道:「老夫豈止這點本事?你叫這些人來不過想消磨老夫罷了,什麼時候叫正主出來?」說話時靠近一四色門人,那門人身手不弱,側身躲過夜明瀾兩道指勁,一刀朝他脖頸砍來,不料夜明瀾抬手一擋,當的一聲,那刀砍在夜明瀾兩根並指之上,四色門人虎口一麻,手中大刀竟是不得寸進。


  那門人驚愕不已,夜明瀾嘿然冷笑。須知夜明瀾身為潛淵前任囚牛尊主,不光手上的一門「岳指」功夫到了極致,內力也是極強。只須臾間,兩根血肉手指便隨他意念硬的如同銅澆鐵鑄一般,尋常刀劍是萬不能傷其一毫。夜明瀾將手一抖,震開大刀,同時反手一戳,那門人慘哼一聲,眼中迸出血來,夜明瀾收手挺立,那門人右眼一個黑洞洞的窟窿,仰面即倒,鮮血不住自眼眶流淌出,竟是被夜明瀾一指插進腦中,勁氣更是把腦漿攪爛,頃刻斃命。


  祥瑞除了祥瑞之主外,就數六位部主權勢最大,往下又依弟子袖上雜色條紋多者為大,那門人本身穿著黃色,袖上又有紅、白、綠三色環繞,分明有了四色地位,已算得上祥瑞中的好手,本次受命而來,本想立下功勞,再升一色,卻白白葬送一條性命。此刻夜明瀾袖手立在屍體旁,面無表情,點點殷紅血跡沾上僧袍,哪還有半分高僧模樣。場中群雄相顧駭然,雖有百人,一時卻不敢靠前。


  見同門不前,方蕭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不由想自己上場動手。但他十三年前被夜明瀾廢去右手,內力雖在,打鬥功夫卻低了許多,不然也不會從五色跌至兩色,雖有報仇之心,卻無報仇之力,正為難間,忽聽背後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道:「還想什麼,你也去罷」隨後只感後背衣服被人提住,身子一重,復又一輕,整個人飛了起來,手舞足蹈地向夜明瀾飛去,當下急的哇哇大叫。夜明瀾忽見方蕭此舉也甚是驚訝,但送上門來豈有不殺之理,他對方蕭也是惱極,若非方蕭執意打探,他也不會落此尷尬地步,電光火石間便已出手,接連五指彈去,方蕭全然沒有抵擋,任那勁氣射來,待到落地時一顆大好頭顱已成了破爛篩子,紅白之物源源不斷流出,已然氣絕身亡。


  輕易殺死方蕭,夜明瀾不覺皺起眉頭,抬首看向方蕭身後,一白衣男子正立在那兒,長發披肩,面白如玉,帶著微笑,腰挎一柄長劍,手中摺扇輕搖,端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公子模樣。


  「阿彌陀佛。」那男子裝模作樣念了句佛號,看著夜明瀾,笑道:「大師身為落塵方丈,怎的在此大開殺戒,沒來由污了佛門清凈之地?」


  夜明瀾冷哼一聲,不理他發問,只道:「你又何必點了方蕭穴道?縱是不點,他在老夫手下也不過土雞瓦狗爾。」


  「不愧是囚牛尊主,」男子將摺扇啪的一聲收攏,笑道:「在下不才,敢情討教幾招。」他說完揮了揮手,夜明瀾只道他要發難,卻見在場眾祥瑞弟子徐徐退後,讓出場地,不由眉頭一挑,心道:「這人武功不弱,地位看來更是不低,竟能號令五色弟子,怕便是祥瑞部主之一了。」想著夜明瀾心中一嘆,尋思道:「我私自脫出潛淵十三年,秀秀一弱女子孤苦伶仃,多虧門主照料,尚不至因孤身受難,此情此義,難以為報。今日我便是拋卻一條性命,為潛淵除去一個大敵,又有何吝。」他回頭看眼婦人,見她尚在殿內,睜大眸子,定定看著自己,不覺心頭黯然,對那男子拱手道:「且慢比試,我有一個請求。」


  男子道:「請講。」


  夜明瀾見眾敵環繞,他一人要逃倒是容易,但若想平安帶走女兒,當是極為不易,怕是定當喪命於此,當下打定主意,一字一頓地道:「今日我死倒不足惜,這女子卻是無辜,還請閣下莫要為難,放她離去。」


  男子一怔,笑道:「可以。」


  江湖中人,哪怕再無賴,地位越高,總是越自尊自重。男子當著眾人的面應允,想必不會輕易食言,夜明瀾聞言略略放心,自覺欠他一個人情,不好先行出手,便只凝神等待。


  時值四月春日,掃塵殿前一片土地間隔種有兩棵參天古槐,枝葉正茂,槐花點點,細白如星。男子抬首向天望了眼,拔出腰間之劍,面上笑容緩緩斂去,道:「我已知你是囚牛,當回報我之名號才是。」


  夜明瀾不料他說出這話來,不好拂了他面子,便道:「請教閣下大名。」


  男子微微一笑,道:「我姓公子,單名一個車字,今日為前任囚牛頭顱而來,還請不吝賜下。」


  夜明瀾聞言心中有氣,冷笑道:「小小娃兒胡吹大氣,今日就讓你知道何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公子車不以為意,長劍輕挑,映出寒光波動如水,夜明瀾不由贊了聲:「好劍。」捏個劍指,斜身以待。只見公子車將劍自左往右畫了個圓,隨後劍尖忽的顫動起來,真氣流轉,兩樹繁盛槐花竟被引下枝頭,滿天揮灑,遮蔽住公子車身形。夜明瀾略感吃驚,忽見槐花中一點寒光閃耀,正是劍尖所出。夜明瀾嘖道:「花拳繡腿而已!」卻不敢用手指與劍尖對上,一晃身避過,正待攻向公子車持劍的手臂,那劍卻徑直飛了過去,其後竟是空空如也。


  見劍后無人,夜明瀾微一晃神,倏地一旋身,一柄長劍從後方刺出漫天花瓣,正正穿過他腋下,夜明瀾發力欲夾,卻夾了個空,那劍早已飛入花中,其後亦是無人把持,不待夜明瀾反應,又一把劍斜斜刺來,夜明瀾足尖踏地,飛身躲過,暗道一聲好險,不料只聽嘶拉一聲,袖袍竟被身後之劍穿了個透洞,所幸他這一避閃轉騰挪間出手者也難以判斷正確方位,沒有令他受傷。


  「兩把劍?」


  夜明瀾瞧出端倪,心中略感驚訝,之前分明所見公子車不過帶了一把劍,怎的此時竟似受了兩把劍夾攻?這種情況下,便好似受兩個高手同時攻擊一般,更有花瓣遮擋,敵明我暗,夜明瀾壓力陡增,但他畢竟一代尊主,臨危之中並不慌亂,再躲過一劍,忽的將所穿僧袍一甩,單手擎出,大喝一聲,內力灌注,僧袍在半空中邊角陡展開來,硬邦邦的如同一張鐵板,被夜明瀾勁力逼出,硬生生在花雨中開出一條空路,氣力宣洩下,漫天花瓣亦為之一清。


  夜明瀾站定場中,環視四周,不覺一愣。只見在他身前三丈處,公子車正持劍微笑,而在他身後三丈處,竟又是一個公子車立在那裡,持著一柄長劍,笑而不語。夜明瀾為之大奇,雖知犯了對敵大忌,還是忍不住前顧后盼,兩個公子車穿著打扮竟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面容神情都一模一樣。他前面那位公子車忽而笑道:「老前輩果然不凡,一般人可見不到我這兄弟便死了。」


  夜明瀾驚訝出聲:「兄弟?」隨即恍然,道:「無怪如此,你們竟是孿生兄弟,只是這般相像倒也罷了,武功卻也都臻至上乘,實屬難得。」前面的公子車道:「我兄弟二人都是祥瑞部主,我為兄,名車。」夜明瀾身後的公子車接道:「我為弟,名象。老前輩死在我兄弟二人手下,也不負了當年的名聲,還請放心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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