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多年的攝政王11

  張貫和王甬都有點慌。


  他們這一路上也不是沒遇到過山賊劫匪。


  但說實話, 這年頭所謂“匪”也就那回事兒,說不定前兩天還是地裏揮鋤頭的農夫——手裏的家夥也都是榔頭鐵鍬的,再寒磣點, 連燒火棍都有人使。


  但是這一次明顯不一樣。


  張王二人還是稍微有點眼力在的,那絆馬繩的位置明顯是剛剛好、繩子也是特製的……看“大妞”現在仍舊死活不知,就知道這是個熟手。


  要是普通劫匪, 知道用繩兒攔馬已經是了不得了, 哪裏會這麽熟練。


  而且, 這會兒射過來的箭更印證了這一點, 哪家的劫匪回用得上鐵質的箭頭, 或者換句話說……能用得上鐵箭頭的人, 用得著在磕磣地方埋伏人?不管是帶兵投靠一方諸侯, 還是圈塊地盤自立為王,哪個不比現在有前途?

  而且一句話不說,直接放箭,明顯是“要命不要錢”。


  ——難道是他們暴露了?有人不想讓胥州投靠秦洺?


  張王二人也想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下意識地就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徐大人, 卻看見徐大人臉上的表情還是同往常一般無二。


  ——眼前這密密麻麻的箭雨、草叢中潛伏的未知危險、這突如其來的埋伏……對他而言,好像都算不得什麽麻煩。


  兩人不由又想起了演武場上,徐大人以一敵十仍舊連大氣都不喘一下的模樣, 心裏一下子就安穩了許多。


  再抽刀劈砍那些流矢之時, 動作多了許多果決。


  ——跟著徐大人, 有什麽可怕的?


  就是最差最差,不過今日埋骨此地。


  能同徐大人這等英雄人物埋得一處, 說不定還能蹭上個一碑半字……百年後得人傳唱, 豈不痛快哉?!


  *

  那箭矢雖然稀疏許多, 但卻源源不斷。


  埋伏的人十分謹慎, 並不衝動往前靠,看樣子是打定主意,就打算用弓箭生生地把人磨死了。


  山林中的藏著百餘人,皆都黑衣蒙麵,隻機械著重複著搭弓射箭的動作。


  其中一人再次往後摸的時候,卻摸了個空。


  那黑衣人眉間露出一個“川”字的褶皺,但手上的動作卻不遲疑,熟練地將背後兩箭筒的位置調換,重又抽出一根羽箭搭到弓弦之上。


  他不止換了箭筒,也換了一張弓。


  這張弓要比方才那張要樸素很多,但是略通弓箭的人瞧見,便一眼能看出,這張弓卻更重、更難拉開。


  那黑衣人的手指本因為先前重複拉弓鬆弦的動作帶著些微的顫,但他的手一碰到那弓弦,立刻就穩了住。


  他艱難拉了滿弓,箭矢的尖端對準了時越,卻遲疑了。


  不是突然良心發現,而是……畏懼……


  明明他們才是埋伏的一方,但是那人抵擋得輕鬆寫意、倒像把這場遇伏變成了表演。


  ……那長戟起碼有百斤之重,他揮了這麽久,早就該力竭才對。


  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那黑衣人這麽想著,但終究咬了咬牙,箭尖方向微調,對準了一旁的張貫。


  ——到底是心生怯意。


  箭矢離弦,銳利的聲響破開空氣,隻隻衝著張貫的胸口而去。


  張貫察覺了那不同於一般的箭,戰場上曆練出的危險直覺瘋狂叫囂,他奮力想要躲開,但身體僵硬遲滯,卻根本不聽使喚。


  那破風聲越來越近,幾乎近在耳邊,他心生絕望。


  預料的疼痛卻沒有傳來,他詫異看去,就見那閃著寒芒、烏黑明顯淬著毒的箭矢在他胸前數寸處停了住。


  張貫順著箭杆往上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在上麵——徐大人竟然徒手抓住了那隻箭……還是左手!

  張貫驚愕之下,一時都忘了言語。


  直到被旁邊的王甬狠踹一腳,喝道:“你發什麽呆?!”


  ……


  這條路明顯被清理過,並沒有什麽像樣的掩體,三人且擋且退,直到了十數丈之外,才找到一個勉強過得去的藏身之處。


  剛剛死裏逃生,又找到掩體,張貫一鬆勁兒,連手裏的刀都拿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整條手臂都痙攣般抖個不停,他連撿了好幾回都沒撈動。


  再看看一旁的徐大人,臉不紅氣不喘……幹淨清爽得一點都不像是剛剛逃脫箭雨的人。張貫梗了一下,看了眼和他一樣狼狽的王甬,這才勉強平和了心態。


  ——不是他不行,是徐大人根本不是人!


  外麵的箭雨聲響似乎頓了一瞬,張貫臉上忍不住帶了些笑,嘴裏也不老實,“那群狗日的小鱉崽子,沒家夥了吧?”


  他這話剛落,便被時越揪著領子往前一扯,一支箭便擦著那遮擋的矮石頂端,直直紮進了身後的地上,箭頭沒入地麵數寸。


  張貫雙目圓瞪,直直盯著那箭尾,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雞,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嘶啞的響。


  那邊王甬也看著那支箭也是悚然,幹咽了一口,想要說什麽,卻突然抬頭往後看,“有人來了!!”


  這情形,讓人不得不擔心來人是埋伏那群人的同夥。


  時越看了一眼目露絕望的兩人,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句,“放心,不是一夥的。”


  他開著地圖盯著呢,等了半天,終於到了。


  說實話……有點慢。


  說話間,一陣整齊的馬蹄聲漸近,地麵被這響動激得微微震顫,碎石塵土也隨之跳動。


  那一行十數人漸近,張王二人因為剛才時越的安慰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來了。


  ——無關敵意不敵意,純粹是為這氣勢所攝。


  ……


  有前麵時越等人幫忙消耗了一波,又確確實實地試探出了對方的攻擊範圍,埋伏的黑衣人很快就被趕過來的這隊人解決了。


  那砍瓜切菜般利落,生生地看呆了張王二人。


  直到徐大人上前搭話,兩人才回過神來。


  得知這一行人也是前往司州。


  對方領頭人自稱秦陸,在知曉時越三人也要去司州“投奔遠親”,也順勢邀請同路而行。


  時越一口答應下來,張王二人當然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也沒意見。


  “小弟在司州尚有些許薄麵,不知徐兄欲尋何人?”


  徐淮濟的名頭僅限於胥州境內,當然比不上秦洺。如今出了胥州,大約也沒什麽人認識他,是以時越介紹自己的時候,直接就用了原主的本名。


  秦洺覺得這人給他的感覺莫名熟悉,讓他不自覺地心生親近。但他又十分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人。


  若是平時他大概會生出警惕,但今日……他潛意識裏不願意把這人往壞處想,隻把這事歸結為緣分。


  他驅馬與時越並駕,主動開口搭話。


  秦洺這話說得,自己倒不覺有什麽,隻是跟在二人身後的護衛臉色卻十分詭異。


  他們此次來去薊州,本就是秘密之行,不好讓人知曉。主子竟在途中邀請人同行,這已經十分奇怪。


  但……這若是勉強找一下理由,還是能找到的。


  畢竟就方才的情景來看,那位徐姓義士,實在是位可遇不可求的良才,主子為招攬人才,開口邀請,雖有不妥之處,但還是能讓人信服。


  可這會兒的稱呼,主子竟自稱為“弟”?!


  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兩人何時互相問過年紀。若是肉眼觀察,那就更不該了……兩人年歲仿佛,乍一眼看過去,還是徐義士年紀輕些。


  秦洺自然不知道他的護衛是如何想的。


  他隻是下意識地這麽稱呼著,幾乎是默認了對方年長,一點也沒有多想。


  時越本來以為這小子是試探呢,但轉頭看了秦洺一眼,就知道是他想多了,看著一臉嚴肅,但眼神發飄,明顯是沒話找話。


  時越信口胡謅了個親戚,答了他這話。


  兩人雖然互相都有保留,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不知不覺,竟然到了天黑時分。


  ……今日沒碰到什麽城,一行人也就地安寨紮營,這活兒大家都幹的熟慣,也不覺有什麽。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到最前麵那兩人身上,看他們一同按著鞍下馬,牽著韁繩往前,一左一右,正好把馬栓到一旁的樹上。


  ……動作一致到幾乎讓人誤以為誰是誰的影兒了。


  田得是忍不住戳了下身旁的副手,低道:“該不會是親兄弟罷?”


  “可沒聽說咱們主子還有個哥啊?再說,長得也不像……”


  那副手這麽答著,臉上卻也露出點猶疑之色。


  田得跟著點點頭,似乎是說服自己,又重複了一遍,“……確實不像。”


  秦洺其實有一半的胡人血統,但是所幸父係的基因在他這兒不大顯,他大抵還是昭人長相,眉骨鼻梁稍微高了些,這才稍微能看出點端倪。不過,他義父是安國公,也沒人敢因為這事兒在他跟前說嘴,最多背後嚼兩句舌根,那酸味兒泛得、隔二裏地都能聞著。


  但徐淮濟就是標標準準的昭人長相了,濃眉大眼,算是這會兒人心底的武將形象了。


  實際上,不止是秦洺的護衛,就是張貫同王甬二人看著,也生出些迷惑來,喃喃道著“長得也不像啊”,總算把那疑惑都壓下去了。


  但等到紮帳篷的時候,眾人又陷入迷惑。


  這次倒不跟剛才拴馬那會兒近乎同步,但動作順序連帶著些小習慣,卻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眾人心不在焉地紮著帳篷打量著另一邊,看看看著卻覺得……


  這長得……好像……還是有點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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