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多年的攝政王10

  平田城內, 任太守府邸。


  如今薊州太守任清,他的經曆稍微有些複雜。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逍遙公子哥到罪人之後,再到一州太守, 再到罪人,然後再到太守。


  人生的大起大落,在這位身上展示得可謂淋漓盡致。


  任清這會兒已經是過半百之年, 過於豐富的經曆讓他看起來年老許多, 但透過那滄桑的皺紋, 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俊朗。


  今日, 府裏來了一位年輕的客人。


  任清將人請進來, 到了堂屋, 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奉的卻是主位。


  秦洺沒坐,隻是定定地看向任清。


  任清也不慌張,微笑著回視。


  許久,秦洺開口道:“任叔特意書信召小侄前來, 所為何事?”


  任清搖搖頭, “秦將軍說話總是幹脆利落……這倒不像是明公。”


  “明公”自然指的是“安國公”。


  秦洺抿了抿唇,沒答話——


  他知道,不是“不像”, 而是“不全像”。


  義父總知道對什麽人, 該用什麽樣的說話方式。


  對待文人自然是引經據典、談古論今, 對待武將幹脆利落、直切主題,對待小人誘之以利、對待君子曉之以大義……


  他曾經試圖效仿, 但最終還是無疾而終——畫虎不成反類犬。


  也隻有義父那樣的人, 才可做得如此周到。


  任清對著秦洺簡單地敘了幾句舊, 又感慨道:“如今這般境況, 秦將軍竟當真應某要求,親來薊州……這般信任,任某人實在是感激不盡。”


  秦洺沉默了一下,道:“義父在世時曾說過,任大人高風亮節,乃是可信之人。”


  任清怔住,眼中竟泛起一陣滾燙。


  他長袖掩麵,良久才哽咽道:“任某人……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秦洺臉上的肌肉動了動,未發一言。


  ……


  經這一遭,任清也沒有再敘舊的意思。


  他擺擺手,示意仆役們都下去,待到屋裏隻剩下他們兩人之時。


  任清打開牆壁上的暗格,小心謹慎地取出一方錦盒來,雙手奉予秦洺。


  “此物,任某人也是機緣巧合所得……任某輾轉數夜、實難安眠,曆數天下豪傑,除秦將軍外,再無人堪配此物。”


  “……隻是這東西實在貴重,任某不敢假他人之手,隻書信聯係秦將軍,勞秦將軍親自前來。”


  任清信中說得就十分含糊,就連如今見麵說話也模模糊糊,秦洺皺了皺眉,抬手打開那錦盒。


  待到看清裏麵的東西,饒是以他這些年曆練的沉穩也是神色一變。


  他立刻就將那錦盒蓋了上,聲音發冷,“不知任太守是何意思?”


  那是……


  ——傳國玉璽。


  *

  時越正坐在平田一家茶館的二樓。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天命之子”的所在——薊州太守任清的府邸。


  ——難道是任清?


  時越對這個人還是有點印象。


  算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吧……


  有時候有點“固執”,但也頗有些才能。


  隻是為官和為帝,需要的東西卻不不太一樣。


  時越不敢說“皇帝都不是好人”,但是“皇帝”這個職業,也確實需要一點和一般人定義中“好”不太沾邊的品質。


  說實話,時越雖然覺得元行慎是個小混蛋,但是某些方麵他還是挺適合當皇帝的。


  ——比如……幹脆利落捅刀這一點。


  收買人心也算是……雖然是時越有意放鬆對他的看管,但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來迷藥,也是很厲害了。


  就是不知道他怎麽幾年光景,就把大昭給作成這模樣了。


  時越捧著茶想著這些東西,視線卻落在虛空的係統地圖上,定定地看著這個新任“天命之子”的動向。


  ……


  張貫和王甬兩人默不作聲地立在時越身後,老老實實地當著護衛。


  不過,時越在這坐了有一陣兒,也不喝茶也不說話,隻拿這個茶杯出神。


  張貫總是閑不住,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甚至有女郎含羞帶怯地往茶樓上看。


  這會兒相貌周正、麵色紅潤的姑娘家,想都不用想,家裏一定是有錢有勢。


  ——說不準徐大人出來一趟,還會領個媳婦回去呢?


  張貫看得可樂,擠眉弄眼地衝著王甬打眼色,卻被一個警告的白眼翻了回來。他覺得無趣,訕訕地收回目光,繼續自己護衛的職責。


  隻是下一刻,徐大人的視線卻突然落了實。


  張貫立刻就收斂了臉上那嬉笑的神色,幾乎和王甬同時,手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雖然徐大人先前並沒說什麽,但是張王二人卻知道,徐大人來茶館絕不是為了喝茶的。至於到底幹什麽,大人犯不著為他們兩個護衛解釋,大人的想法也不是他們能揣測的。


  他們二人隻要保護好大人就是。


  兩人都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時越卻立刻收回了目光,作低頭喝茶狀。


  ——原身稱得上一句儀表堂堂、相貌不凡,端坐茶樓之中也不免引人矚目。


  但是時越低頭喝茶的同時,氣質也有些微妙的變化,乍一眼看過去,倒是很難從人群中看見他。


  *

  而任府門口,秦洺告別了任清,皺眉抬頭,視線在茶樓那個方位來回掃過,看了幾遍,終究一無所獲。


  身旁的護衛注意到秦洺的停頓,壓低聲音問:“將軍,可是有什麽不對?”


  秦洺皺了皺眉,“沒什麽。”


  但臉上疑惑不減。


  方才那感覺,好熟悉……


  ……


  張貫王甬二人不知道為什麽,徐大人從平田城出來之後,突然就趕路趕得很急,甚至斥巨資買了三匹好馬。


  但是,徐大人自然有徐大人的道理,兩人隻負責跟著就是。


  而且,胥州不產馬匹,三人一開始沒打算趕路,用做代步的馬自然也不是什麽好品種,平白換了良駒,張王二人當然心裏高興,甚至難得多點細膩的心思,給自個兒的馬起了名字。


  但是,二人很快就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得的良駒,總得付出點什麽代價。


  幾日後,兩人坐在馬背上,臉色青白。雖然他們在軍中也有操練,但是這一連數日的急行,還是讓兩人吃不大消……


  但是,看著前麵神清氣爽、額上一絲汗都沒見的徐大人,兩人咬咬牙,又坐直了一點。


  帶著些莫名的攀比心,兩個人都幹脆利落地拒絕了時越“放慢些速度”的提議。


  時越對他們的“自信”不置可否。


  以前打算苟著不要緊,但現在趙修石打算投靠秦洺,那他手底下的兵……也確實該好好練練了。


  ……


  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景色都晃出了殘影。


  張貫連自己臉上慣帶的笑都扯不出來,冷風吹得他臉皮生疼,他都有懷疑自己等回去之後,還會不會笑。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徐大人臉上老是一個表情,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張臉被風吹壞了……


  身上的酸疼逼著他想東想西地轉移注意力,他迷瞪瞪地瞄著前麵兩個身影。


  ——不及徐大人就算了,難道他還比不得王甬那個啞巴?!


  張貫這麽想著,又咬牙拍了一下馬屁股。


  時越察覺到不對,抬手比了個停的手勢。


  昏頭脹腦的王甬慢半拍才看清了手勢,馬蹄越出好幾步去,才險險拉住了韁繩。


  而剛剛拍馬往前的張貫可就慘了,根本就拉不住,眼看著人就要越過他衝到前麵去了,時越嘴角一抽,長戟一勾,挑著人的脖領子、把人扔到王甬的馬上。


  時越對兵器不挑,職業所限、他一般也沒的挑——原主用什麽他用什麽。


  不過這次的原主不用兵器……說實話,原主雖然長了一張武將的臉,但除了一戰成名打死老虎,他就沒動過手。能識字、會讀書……其實是個文化人來著。


  這就留給時越很大的選擇餘地了。


  他最終定了長戟,純粹是為了指點趙修石方便。


  ……


  那匹沒了主人的馬仍舊狂奔向前,在數丈遠的地方,被一條粗麻繩一絆,猛地摔了出去,在地上連打了好幾個滾,四蹄蹬了幾下,歪住不動了。


  張貫從天旋地轉中緩過神來,看見這情況,忍不住叫了一聲,“大妞!”


  ……那是一匹小母馬。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見,但時越還是因為這質樸的名字抽了下嘴角,但手上的動作卻沒耽誤,長戟打著轉,輕輕鬆鬆地掃掉了迎麵而來的箭雨。


  被分散了大部分壓力的張王二人,也連忙拿著刀叮叮當當地擋著射來的箭矢。


  察覺到那箭頭竟然是精鐵打造,時越不由眯了眯眼。


  ……倒是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不過……


  他嘴角微微揚了一點點弧度,卻也不急著反守為攻,隻慢悠悠地擋著這漸變稀疏的箭雨。


  ——他正愁想個什麽法子重新認識認識兒子呢。


  這不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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