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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肖雨城的節操回來了

  我叫林千軍,林是樹木叢生的林,千是十百為千的千,軍是天子六軍的軍。


  今天的會開了蠻久,等會散了,都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走出會議室後,我看到呂丘建走在我後麵,便喊住了他,說我們去送送肖教授吧。呂丘建聽了先是愣了下,然後連忙點了點頭。


  他和肖雨城都有在數學上的愛好,平常沒事的時候經常一起探討研究數學題什麽,小呂人年輕,因為工作的原因,在組裏麵和大家幾乎也沒什麽交集,所以老肖算是跟他是最熟的了,也算是在組裏的半個朋友,所以送一送也是盡點人情心意。


  老肖這個人呢,畢竟是學校係統裏出來的,並不擅於和人打交道,當初在3·15專案組裏幫忙偵破工作的時候,就看得出來,自顧自地做學問,隻有王啟年和他耍得來,不過他也被王啟年那個老家夥轉背就給賣了,不是王啟年推薦的話,土星行動怎麽會看中他的能力,最後又把他調到了我們組裏來,然後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


  所以,他要怪,就怪王啟年好了。


  “咚、咚。”我敲了敲肖雨城的宿舍門,他開門後有點驚詫地看著我問道,“你們倆怎麽來了?”


  “我們兩個來送送你。”我說。


  “這有啥好送的啊,沒多大的事情,你們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啊!”肖雨城跟我開著玩笑,他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麽。


  “怎麽說這事我也有責任,不能光看著你老兄受苦,怎麽也要來感同身受一下,一方麵是心裏麵過得去,另一方麵是提醒自己別蹈你老兄的覆轍啊。”


  “你這成語用的不對,另外什麽叫重蹈覆轍啊,我想起來了,上回也是你,這回還是你,你哪是什麽福將啊,根本就是一掃把星,和你一起搭檔是要倒黴的,要不你替我去得了。”肖雨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話可不能亂說,什麽叫和我一起搭檔就倒黴啊,信不信我跟組長告你誹謗啊。明明都怪你們自己自作主張,瞞著我不帶我一起玩才把事情搞砸的,現在反而怪起我來了,這也太唯心了吧。我隻是個小參謀沒你們那麽大的能力,也背不起那麽大的黑鍋啊,不說那麽多了,我們就是來送送,你東西收拾好沒有。”我們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等著,組裏的人一般是不會亂串門的,有什麽事情都在辦公場所裏光明正大地談。不過章天橋除外就是了。


  “這還有什麽好收拾的呢?我正準備出發,你們來得正好,送送就送送吧,反正等下就要寂寞了。”肖雨城反身鎖上了門,然後坦然地說道。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肖雨城現在的態度太隨便了,別人聞之色變的懲罰在他眼裏就跟回家一樣,呸,不會是他哀大莫過於心死,呸呸,不會是他……呸呸呸,雖然他不務正業、玩弄才學、欺騙讀者,但他歸根究底還是一個好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因為受一點打擊就這樣自暴自棄,他為國家立過功,他為任務流過血,他對我們還有用,回頭我就要去找組長,不能讓肖雨城幹出蠢事出來。


  “肖教授,我來幫你拿吧。”呂丘建提出來要幫肖雨城拿東西,但被肖雨城謝絕了,我這才發現肖雨城在咯吱窩裏夾著的東西,略帶好奇又有點強顏歡笑地問道:“老肖,你帶那麽多稿子紙幹什麽啊?難道還怕發給你寫檢討的紙不夠用嗎?”


  “這些紙平常用著習慣了,而且要是拿寫檢討的紙寫點別的東西那就是態度問題了,還嫌處分背的不夠是不是。”肖雨城眼睛眯眯地笑了笑,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智慧不會感到孤獨,因為它甚至能和最異己的東西結合,這是羅素說的。這段時間我琢磨著是不是把以前寫的那些小說撿起來,特別是那本《綁架中世紀》,以前連載的那個雜誌編輯部的編輯一個月打了12個電話在催,真的是磨死了人,我最近剛好有了靈感,有想把它寫完的衝動和激情,現在又有大把的時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看能不能再騙點稿費什麽的花差花差,畢竟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不是。”


  “真的嗎?”我一掃開會以來精神上的情緒低迷驚喜地問道,沒想到居然在這裏會聽到這樣的福音。


  “比真金白銀還真,等寫完這本,還有那本《星際逃亡犯》,你也是看過的,”肖雨城衝我擠擠眼,“在粵省的時候,你懂的”。我懂什麽啊我,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


  肖雨城嘴角上掛著邪惡的微笑,“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我有了機會把那些想象中的刑訊逼供手段在那個姓胡的小子身上小小地實踐了一下,也算是略有心得,如果時間上來得及的話,我也打算再抽點時間要把那本書寫完,如果兩本書都寫完的話,那稿費就能得一大筆,說不定可以把單位裏分的宿舍房子換成個小四合院什麽的了。”


  由於肖雨城的書題材過於異想天開和黑暗邪惡,並不能為國內的主流刊物和出版社所接受,簡直就是出出來馬上就成禁書的那種,一般都隻能是“牆裏開花牆外香”,還得他自己翻成了英語版本,打著科幻文學的旗號發到國外去出口創匯,所以在國內傳統讀聲中名聲不顯,但是在國外卻擁有一批頑固地癡迷擁躉。以至於在國門開放沒多久的時候,就有老外慕名乘飛機越洋而來,輾轉找到公安大學找他要求非要見一麵。


  肖雨城當時是喜出望外,外國友人專程求見,倍有麵子,但他還是留了個心眼,打聽到來的人是一條精壯的漢子,求見心切又不肯說目的,便矜持地婉拒說:品嚐到雜醬麵好吃,何必再要見煮麵的大師傅。誰知那老外讀者對漢學還略知一二,在學校的會客室裏得知肖雨城始終不肯見麵,最後才大鬧起來,衝陪同的外事人員發飆說:You go and tell XIAO,Without finshing his book,I will have to ask him……板刀麵!(你去告訴肖,再不更新他的書我就請他吃板刀麵)

  肖雨城聞訊後掩麵而走,此事在大學校園裏一時傳為笑談。


  “肖雨城啊肖雨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個肖雨城,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天怒人怨了你還不肯寫,非要組裏關你幾天禁閉的時候,你才想起來你有書要寫了啊,不行,我要告訴組長去,要他給你再加幾天才行,你就是一天寫三萬字,那至少也得再多關個十天半個月才行啊!”我聽了以後非常地生氣,幾乎要咆哮起來,轉身就要開路地幹活,肖雨城連忙拉住我,“你開什麽玩笑,再多關幾天,哥哥我就要發黴了,我跟你保證,等寫出來的書稿給你第一個看,讓你幫我把把關,把把關。”


  我不信,轉頭問他,“真的?”


  “你怎麽能連我的話都不信呢?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是不是,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和操守嘛!”肖雨城佯做生氣地道。


  “人品和操守!你有這東西嗎?”我不屑地問,我至今還記得當初他跟我灌輸他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寫書坑人論的樣子,我們又不姓曹,做事就應該有始有終、一以貫之,所以我一向就是不相信他的歪理邪說的。作為受害者之一,想起當初看他的書看到半截就沒有了那個難受的樣子我心裏就來氣,我一定要代表讀者狠狠地批判他。


  “你怎麽這麽說啊,我告訴你,林千軍,別人講我幾句也就算了,你這樣子橫眉豎眼地是不是找不自在,這禍確實是我闖下的,關我幾天禁閉我也認了,但是我們倆是一根藤上的螞蚱,你至少也要負點連帶責任吧,別隻讓我背黑鍋呀。憑什麽你在這活蹦亂跳的,我就要關小黑屋啊,你要再這樣我,我就,我就.……”肖雨城老實人也有三分火氣,被我這樣一說立馬就策略性地一副跟我翻臉的樣子。


  “關你禁閉是組織上的決定,又不是我害你的,不過要不是你弄的那麽一份假材料把他們騙走了,那幫亡命之徒拿不到東西守在房間裏埋伏,我們倆說不定也會有危險,這些都是客觀事實,我也是幫你求了情的,你是知道的。你被關禁閉我的心裏也不好過,馬上喊了小呂一起來看你……”


  我還要急著再繼續往下解釋的時候突然幡然醒悟過來了,“工作是工作,小說是小說,我們談的事情一碼歸一碼,你別混為一談,打我亂仗,我們說的是你的書的事,你的書,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說的就是書的事情,”肖雨城毫無陰謀未得逞的羞愧反而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地說道,“你要是再這個樣子的話,我就把你寫到我的書裏麵去,讓大家都認識認識你林千軍,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你這樣子是會違反我們的保密紀律滴,肖雨城同誌!到那時候就不是關關禁閉那麽簡單了,是要坐牢的。你好好寫你的書就好了,扯上我就不對了嘛,這樣多傷戰友感情啊,我勸你還是懸崖勒馬,回頭是岸。為了不讓你犯錯誤,我不再說你就是了。”我有點嚇著了,隻好把話往回收,這家夥的書裏麵有的劇情已經超出了人類想象範疇的黑暗,被他這樣子狹私打擊報複就別想撈著個好字,說不定以後自己就成了臭名昭著的反派人物代名詞了。


  “那我不會等到以後書再版、三版的時候再寫啊?”


  “還再版、三版,你的書有那麽多人看嗎?”我昧著良心死撐著嘴硬說了假話,輸人不輸陣,已經這個時候了就不能認慫了。


  肖雨城反而被我氣笑了,“你這個毛頭小子,我寫書在國外出版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你是存心來逗我笑的是不是啊?”


  看到肖雨城笑了我心裏鬆了口氣,我是來送溫暖的不是來找茬的啊,趕緊說句暖心窩窩的話,“是啊!我怕你知道被關禁閉的時候心裏不好過,這不馬上就給你送樂子來了嗎?咱不看廣告,看療效,現在是不是沒那麽緊張了。我告訴你啊,這個關禁閉啊,我有經驗,當初我在部隊裏的時候.……”


  “好了,好了,林參謀,你就別在這說相聲了,”呂丘建打斷了我的話,把右手手腕伸到我們麵前亮了亮,“再耽誤下去就到吃飯的點了,別誤了到時候肖教授吃飯。”


  “哦,哦,那以後再說,以後再說,”我抓抓腦袋一副懊惱的樣子,“那我們走吧”。


  “走吧!”肖雨城說完,仰起頭無聲地笑了笑,邁開腿大步向前走去。


  夕陽西下、微風習習、廊道長長。


  身著白色警服的肖雨城神色坦蕩地走在前麵,我和呂丘建都穿著軍裝麵無表情地一邊一個緊隨其後,這場景似曾相識,可堪入畫。


  送戰友,

  踏征程,

  任重道遠多艱辛,

  灑下一路駝鈴聲。


  山疊嶂,

  水縱橫,

  頂風逆水雄心在,

  不負人民養育情。
……

  此情此景,我的耳邊不由地回蕩起了電影《戴手銬的旅客》裏的插曲《駝鈴》那令人蕩氣回腸的歌聲。


  要怪也怪肖雨城自己不嚴謹,組長交待他寫“5·10”專案的總結材料,不過那必須是在保密措施非常完備的情況下(譬如說是在基地裏麵自己的辦公室裏)才能寫的。他和我在粵省閑著沒事的那幾天,就自作主張按照以前我們處理“3·15”案情的思路,就在粵省公安廳招待所的405裏,自己寫著玩編造了一個假的,按他自己的解釋是,反正這樣一個假材料,我們組裏也是需要的,到時候估計也是會安排他來寫,反正他覺得在粵省那幾天閑著也是閑著,就瞞著我抓緊時間關在房間裏鼓搗出那麽一個東西出來。


  要是這樣子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他在和我一起離開房間的時候,沒有按照製度規定把材料鎖到保險櫃裏,而是圖一時方便抱著僥幸心理把它鎖在了自己的桌子抽屜裏麵,在“405”謀殺案中惹下了滔天大禍。


  要知道我們組的隻言片紙都是國家機密,必須嚴格按照規章製度進行管理,即使是這樣一份未經審核私自撰寫的假材料,那也是絕密文件啊!


  好在文件被及時找回,沒有發現他寫的假材料有泄露真實機密的地方,也沒有造成更大的危害。在今天的會上,李晨風把肖雨城和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我因為作為搭檔的同事沒有及時發現肖雨城的違紀行為背了一個警告的黨紀處分,肖雨城功過相抵,人才難得,原來因為他在土星行動中的優異表現,組織上準備給他記一等功,這可是難得的非戰爭狀態下活著的一等功啊,結果泡了湯,還背了個撤銷黨內職務的處分,關禁閉5天的處理結果。


  這事就算了了,我也恨自己的警惕性不高,沒有及時發現肖雨城偷偷摸摸私下裏幹的事情,沒有及時製止或者幫助他進行必要的安全保密措施。教訓慘痛啊!慘痛的教訓,也在我心底深深地刻了一筆,什麽是鐵的紀律。


  等我和呂丘建把肖雨城送到禁閉室回來,我回房間拿飯盒去打飯,在路上遇到了章天橋,章大姐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問我:


  “你剛才幹啥去了啊?”


  “我陪了陪肖教授,然後送他去關禁閉去了呀。”


  “大家都看到了,人家隻是被關個禁閉而已,給你們兩個這麽一鬆,跟押犯人似的,你們也是心大的好。”


  “嘿嘿嘿,”我不禁也笑了出來,回想起來還真的像那麽一回事來著,感覺挺對不起肖雨城的,“咱們黨員應該不忌諱這個,隻是送一下、送一下而已。”我邊想著剛才那一幕邊笑,樂嗬嗬的。


  “你呀,”章大姐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用手指頭虛著戳了戳我的腦袋,“咱們情報係統怎麽混進來一個你這樣的傻子啊!”


  章大姐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說:


  “不過傻人有傻福!快去打飯吧,不然菜都要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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