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我叫林千軍,可惜不叫賈寶玉,要是當時我能有寶哥哥那點本事的話,那麽我就不會讓那個自稱是女教師的女人與我擦肩而過了。
“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哦,錯了,不是這一句,是:“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再進一步地說是:“雖然未曾見過她,然我看著麵善,心裏就算是舊相識,今日隻作遠別重逢,亦未為不可。”
這個女人我應該是見過的,但是當時我隻是覺得她出現得比較突兀,不過在盤問的時候,她應對自然,又加之急於要去找夔鼓子,後來又有夔鼓子幫她掩飾,所以那一絲的熟悉感覺並沒有浮現出來。
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我不會以為在我們臨時去找夔鼓子的路上會遇見什麽情況,哪裏會有那麽多巧合,總有特務想要害人,但是我錯了。那個女人我是見過的,準確地說是在照片上,雖然她也做了一些化裝和掩飾,但是那不高的個子,精致的五官,明亮的小眼睛,TMD,不是長得和那個叫夜瞳霜的娘們很像麽?!
如果不是我確定加肯定地知道,夜瞳霜在東瀛已經被艾達他們槍斃,死得不能再死了,那麽也許在當時我就應該能認出來,要是我有沐雨塵的眼力就好了。但是,別忘記了,如果在去找東瀛的前間諜的山路上遇見一個長得像東瀛人的女人,那麽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幾乎隻花了來的時候一半的時間,我們又回到了青牛山下,沿路沒有發現那個女人的蹤跡,估計她已經懷疑我們的身份,故意地在躲著我們了,但先別管她,夔鼓子一定有問題。
我們來過以後,然後他就死掉了。
就在青牛觀唯一的那個殿裏,夔鼓子袒胸露腹趴在了血泊之中,雙膝合攏,向前仰俯,頭部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斜側著,邊上丟著一把帶血的鋒利的短刀。
“四周沒人。”
小呂拎著手槍快速地繞著道觀巡視了一遍,跑回大殿來跟我說道,我點了點頭。
這下子是遇到事了,夔鼓子這個我們受情報係統保護隱藏起來的東瀛前間諜,剛才還在和我喝茶聊天,神色自如,現在卻幾乎是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死掉了,這叫我們情何以堪。
“你懂刑事偵查嗎?”
“略懂一點。”
小呂回答道。
“去檢查一下屍體,小心一點現場,看看是怎麽死的,然後我們再找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好的。”
夔鼓子身上的傷口隻有兩處,腹部橫切了一刀,喉嚨上也有一刀,死得很痛苦,整個臉部都扭曲了,但死前仍保持著清楚明晰的意誌,使得身體不至於因疼痛而崩潰,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這樣子的死法我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看上去像是剖腹自殺,沒有介錯人,他選擇的是痛苦少一點的方法。”
小呂粗略地看了一下後說道。
“不愧是東瀛人,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死法啊。這下子有點麻煩了。”
遇到這種事,我本來下意識地是想看一看以後馬上就走人的,然後讓國安部門來接手,因為我們組工作的特殊性,我們不能牽連到這種公開的刑事案件之中,不管是被殺還是自殺,自然有部門來負責並封鎖消息。但是夔鼓子這樣地死法,要不要馬上就走,我心裏有點拿不定主意。
夔鼓子如此文化特征鮮明的死法,他的隱藏身份就算完全暴露了,我們要不要現在就封鎖住現場,把夔鼓子自殺的這個消息壓下來呢?
“林參謀,他的膝蓋下麵還壓著一個本子。”
“哦!”
我從公文包裏掏出了白手套,這是我應對萬一有可能再接觸到什麽蝴蝶來信這類的東西而特意準備的,沒想到今天會用在了這裏。
這個本子隻是粘了些灰,我小心地抽出來一看,這是幾本學生用的作文本用線縫在一起的冊子,封麵上寫著幾個字。
《天朝笑林拾遺》,夔鼓子著。
翻開第一頁,夔鼓子在上麵寫了序,大意是自己山居無聊,又喜歡看《笑林廣記》這些古代笑話,現代社會裏好笑的事情推陳出新、層出不窮,所以自己效賢古人,也來寫一本,自娛自樂。
再快速地翻了一遍,原來真的是一本手書的文言文笑話集,裏麵寫著的都是像這樣的一些笑話:
好女初成,三媒踵至。長老使各述其業。
一媒曰:擁千萬金;
一媒曰:有豪宅,值倍前者。
長老欣欣然有喜色,問其三曰:然則令東孔乙卯何所有?
曰:無它,惟子。今處令愛腹中矣。
兩媒頹然遁。
孔乙卯得抱美人歸焉。
夔鼓子聞之,讚曰:善哉,此之用大矣!成敗之要,非財也,非物也,是人也哉,是人也哉。扼吭拊背者,非人其誰?
反正就是諸如此類,諷刺社會上各種怪現象的,至少表麵上沒有任何情報價值,不過我還是收了起來,回去交由專家們去分析好了。
“林參謀,看樣子我們走了不久,夔鼓子就自殺了,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小呂走過來向我請示。我看看趴在血泊中的夔鼓子,又看看四周,很明顯我們撞上的那個長得像像夜瞳霜的女人有導致夔鼓子自殺的重大嫌疑,現在我們一方麵要找找看夔鼓子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據我了解,夔鼓子是個怕死的,不然當年他也不會與我們合作,最後在這裏隱姓埋名,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自殺,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夔鼓子說不定在死之前也要再反咬他們那個組織一口;另一方麵我們必須立即把這裏發生的情況向組裏匯報,調專業人士來處理此事,我開始想念蝴蝶在信裏描述的手機之類的東西了,在未來通訊之發達,是我們現在簡陋的通訊條件所無法想象的。山下的青牛村應該沒有電話,起碼要到公社裏去了。
“我們分頭找找看,有沒有別的什麽線索。”
“是!”
青牛觀很小,我們細致又快捷地翻找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任何新的有價值的東西。
“有點奇怪,好像少了一點東西。”
在我們倆再次回到殿裏,呂丘建說道。
“怎麽了?少了什麽?”
我急忙問道。
“按道理這個鬼子的那個武士道精神什麽的,像是這樣有準備的剖腹,死之前一般都會要裝得很大義凜然、視死如歸,要留一首詩什麽的,給自己吹一下牛,這個叫做辭世詩,就是去世的時候吟誦的短句詩。不過也許現在在東瀛已經不流行了吧,我也是在書上看到的,這剖腹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辭世詩?我想想啊,是不是這樣的:四十九年一睡夢,一期榮華一杯酒?”
“嗚呼,柳綠而花紅。這是東瀛戰國時期一個有名的大名叫上杉謙信的辭世詩,蠻有影響的,原來林參謀你也聽說過啊。”
我懊惱地抓抓頭,沒文化,真可怕,原來夔鼓子在跟我談話的時候就已經露了口風,他當時就心存死誌,可是我什麽都沒聽出來,隻當他是在傷春悲秋、發發牢騷而已。
“不是,我再和夔鼓子談話的時候,聽他念叨過這麽一句,我覺得有點蠻新鮮的,就記住了。”
“哦,其實吧,鬼子那點東西也很多是抄我們的,我們也沒必要記他們那些東西…”
呂丘建沒想到我會非常坦蕩的自承其短,有點結結巴巴地幫我解釋了起來。
“好了,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要趕快通知組裏,這事沒完,我有種預感這隻是剛開始。”
看來是鬼子的反撲來了,我們剛開始查菊花的刺,沒想到當年派來和他聯係的酉卒木倉就自殺了,當初艾達他們在東瀛鬧得天翻地覆,現在他們也在出手了,問題是我和呂丘建和那個女人打了個照麵,這事有點棘手,必須要盡快找到那個女人,特別是她居然和夜瞳霜還長得有點像,說不上衝我們來的,我還真不信。
我剛要走出殿門,走在後麵的呂丘建突然一拉我,把我拽到了門後的自己身後,然後非常小聲地說道。
“噓,有人來了。”
等我掏出手槍,才依稀從風聲中聽到外麵的微弱的動靜,有人在躡手躡腳地接近中,我不由回頭看了看呂丘建,他舉著槍神情嚴肅地守在門邊,這家夥不愧是幹部隊裏出來的啊,有兩把刷子。我衝同樣是敞開的側門比了比,小呂微微點了點頭,我就悄悄地向側門挪去,守在了那邊。
“不許動!”
“不許動!”
“誰都不許動,誰動就打死誰!”
幾聲厲喝之後,整個殿裏劍拔弩張、千鈞一發,小呂的槍頂在了第一個從大門摸進來的人的腦袋上,這一聲是他喊的,這時候從側門衝進來一個人喊了第二聲剛要舉槍對著小呂,這邊我的槍已經頂在了他的腰上,一次完美的埋伏,如果不是又有一人借機從大門衝進來拿著槍比劃來比劃去,還在那大吵大叫喊了第三聲的話。這是個小年輕,就是一毛頭小夥子,衝進來先是被地上夔鼓子的屍體嚇了一跳,又被大家持槍對峙的場麵嚇了一大跳,他看那衝動的樣子,聲音都有為緊張嘶啞了,槍口亂跳,隨時都怕有可能會要走火,小呂右手持槍,左手手腕一翻,掐了什麽東西在手上,隨時準備出手。
進來的三個人都穿著白色的公安製服,拿著的是五四軍用手槍,看他們的模樣像是附近的公安民警,但是怎麽會來得這麽快,這麽巧?
“大家都別開槍,可能是自己人,保持冷靜,亮明身份。”
我閃到人質的背後大喊道。
“放了所長,你們這幫殺人犯,快放了所長,不然我打死你們。”
那個小夥子聲色俱厲地喊道。
“你們是什麽人?”
我拿槍頂著的這個像是主事的,他輕輕擺頭看了眼夔鼓子趴在地上的屍體,然後沉聲問道。
“我們是京城來的便衣警察,叫你們那個小夥子閉嘴,他那麽衝動,當心走火,那個道士是自殺的。”
我說。
“我怎麽相信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有什麽證據?”
那人說道。
我們場麵上我們占優,但我們有人數劣勢,那個咋咋呼呼的不安定因素,相信憑小呂的身手瞬間就能拿下,不過看情況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小呂一出手那就是非死即傷的,打打殺殺地多不好。
“你把槍放下,慢慢挪到屍體邊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是剖腹自殺的,我們也是剛來,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京畿首善之地,哪來的持槍歹徒,我們要是凶手的話,早就開槍了。”
我很冷靜地對他說道,從進來以後的表現來看,這個人看起來比較沉穩,應該好溝通。
“好,你們都別動,我過去看看。”
那個人對他那兩個看起來像是手下的人說道。
等我押著他慢慢地走過去檢查了屍體,雙方有了一些信任基礎,就可以開始對話了。
我和他互相交換檢查了對方的證件,原來他們三個就是青牛村所屬的躍進公社派出所的民警,確認無誤以後,大家才都把槍放下,不過我拿出來的是公安部的證件,頓時就把他們給鎮住了,變得非常地配合。
清楚他們的身份以後,我第一個問題就問了最關心的那個問題,他們不待在派出所裏,為什麽會跑到這荒山野嶺的道觀裏來,得到的答複是,有人向縣公安局報案,說有兩名歹徒跑到青牛觀把觀裏的道士給殺害了,他們是奉命趕過來的查案。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女人做的好事。
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