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來賓
所有隨風而逝的都是屬於昨天的,所有經曆風雨留下來的才是屬於未來的。
經過與章天橋的一席談話以後,我也認識到自己行動上的保守與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在思考如何改變現狀以打開自己在組裏工作的被動局麵,一直想找個機會和我們局長見一麵。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快到五一國際勞動節了,這一天,機會悄然而至。
當天下午,快到吃飯的時間了,組長把我喊了過去。交代我自己著便裝一個人開車進城一趟,我們軍情局的局長好像有什麽事要借我用一下,要我一切行動聽指揮,忙完了事情趕緊回來。
自己的頂頭上司打電話向借調單位的領導借被抽調的人回去辦一點事,搞得神神秘秘的樣子,給我的感覺就是有那麽一點怪怪的。
等我開著我的車一路進了城,按照組長的指示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小研究所的燈光操場裏看到局長的時候,這種怪異地感覺更加地強烈了。
我從進局裏的一天起就沒有見過局長穿便裝,我的概念是他和我爺爺一樣就是從當上紅小鬼的那一天起直至上八寶山的時候都要穿著軍裝的那種人,但他今天卻穿著身合身的西裝,還打了領帶,皮鞋擦得錚亮,跟個地方上的老幹部似的,站在一個破籃球架下麵抽煙。
我停好車,想笑又不敢笑,跑過去,立正,敬禮。
“局長,我來了。”
局長擺擺手,示意我把手放下,然後看著大門我來的方向那邊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我看到那邊有手電閃了幾下。
局長才對我說:
“你的車放這裏,我們換台車走。今天你給我當司機,其它的事情都不要問。”
我非常嚴肅地應了一聲“是”。
停在操場的陰影處的是一台老上海,看上去比較破舊,掛的是普通牌照。
車子開動以後,坐在後排的局長也不說地址,隻是指路,左拐,向北,進前麵的胡同,往前走……
大概又開了二、三十分鍾,我們的車拐進了一個綠化很好沒有掛牌子的修著小別墅像是療養院什麽的地方,再在裏麵繞了下,局長指揮我閃三下車燈,然後把車開進了一個地下車庫。等車停好,局長才開口說道:
“換台車,你在車上等我。”
我下車正準備給他開車門,他已經自己下來了,然後借著車庫昏暗的燈光掃視了一下自己,再問我:
“我這身怎麽樣?”
我也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說道:
“領帶好像有點歪了。”
他自己正了正領帶,然後又問我:
“現在怎麽樣?”
能像現在這樣正麵直接拍領導馬屁的機會實在難得,我馬上就滿臉笑容,豎起大拇指對著局長說:
“很帥!”
局長滿意地笑了笑,就健步從一邊的樓梯上樓去了。
我得趕緊找我的新座駕。
在車庫的最裏端停著的那輛大家夥就是。
它車長10.8米,軸距8米,V8發動機,220馬力,前高後低的腰線像射出的飛箭,扇麵形狀水箱麵罩中庸大氣,特別是車前端那車標如同一抹旭日剪下的紅格外醒目,車兩旁還掛著兩麵鮮豔的五星紅旗。
這就是造型美觀,舒適大方,連我都很少看到也從來沒坐過的大紅旗轎車。
我對我被臨時安排的使命已經沒有任何好奇了,而是充滿了敬畏。
我有點戰戰兢兢地拉了拉駕駛室的車門,車門沒有鎖,一下子就拉開了,車頂燈也亮了,車鑰匙就插在鑰匙孔裏,我坐了進去,油是加滿了的,車窗的兩邊掛著厚厚的窗簾,車內還有一種淡淡的讓人感覺很舒服的香氣。
我摸摸這裏,試試那裏,正玩得起勁。突然聽到了腳步聲,局長領著一個人過來了,我連忙坐好,係上了安全帶。
“砰”、“砰”兩聲車門響,兩個人都上了車。
我目視前方,目不轉睛,做好了開車準備。
局長說話了。
“去長安大街,先看看首都的夜景。”
我默默地啟動了車子。
才過了一會,局長大喊一聲:
“小心前麵!”
“茲”地一聲長刹車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我看著前麵離車頭不到5厘米的花壇淚流滿麵,首長,我從來沒有開過這麽高級的車子啊!
局長貌似比我還緊張。
“慢慢倒,慢慢倒,小心,小心!要是把車撞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好在他還記得車上有位客人,沒有自己下車親自指揮我來倒車,但還是忍不住要念叨幾句。
“輕抬離合慢給油,對,對,小心開,小心點開。”
被這麽一打岔,倒是把車裏的沉默和肅穆氣氛給衝淡了一些,因為倒車的緣故,我也看到車裏的乘客一眼,感覺像是個老華僑,穿著中山裝,頭發花白,神態祥和,保養得很好,臉上沒有多少皺紋,看不出具體年齡,注意到我的目光,他還向我溫和地笑了笑,還別說,我也沒那麽緊張了。
如果旁邊有人的話,可以看到一輛高端大氣掛兩麵國旗威武莊嚴的大紅旗轎車被司機開得有點抽風的樣子,時快時慢地,又有點歪歪扭扭地駛出了院子,等過了好一會才恢複了正常,消失在首都的夜色之中。
此刻,華燈已上,東風夜放花千樹!
夜色下的京城很美很美,這是我們偉大的首都,我們祖國的心髒。
明天就是五一了,長安街在華燈和鮮花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筆直的街道,歡慶節日的鮮花在盡情怒放,在街上提早來賞燈看花的人流,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和“蝴蝶”描述的未來的霓光豔影、不夜璀璨的京城還不是一個世界。
然而,對於我車上的貴賓來說,已經充滿了足夠魅力了,他掀開了車上的窗簾,不時地向外張望,把臉幾乎印在窗上,貪婪並似乎饑渴地看著外麵的一切,仿佛從未見過一般。
那京城的夜景裏最最美麗的應該還是天安門吧,不等局長吩咐,我就特意放慢了車速,局長伸出手去,把車窗兩邊的窗簾全部拉開,好讓他能盡情地把車外的美景看在眼裏。
我的車開得很慢,從車窗裏往外看去,看見那紅色的牆,巍峨的城樓,金水橋、華表,看見那聳立的碑,遠處莊嚴的大會堂,看見城牆上微笑的主席。
車窗外是另一個繁華世界,安定而祥和,充滿了節日的歡樂氣氛,當看見一輛掛著兩麵國旗的大紅旗轎車在街上緩緩駛過,路邊的人們不分職業,不論年齡,都停下腳步,放下手上的事情,向車子默默地行注目禮。
車裏是三個沉默的人。貴賓看著窗外兩邊的風景,局長幾乎不怎麽說話,我專心地開著車子,可車子即使行駛得再慢,還是慢慢地、慢慢地駛離了廣場,那位貴賓似乎隻是為了看這一刻,當車子駛遠到看不到廣場的地方了,他坐回到座位上,放鬆了身子,努力抑製著自己激動的心情,我聽見他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跟局長說道:
“年紀大了,有點容易激動,讓你見笑了。”
他的普通話講的很好,幾乎聽不出什麽口音,無從判斷他是哪個地方的人。
局長對他輕輕說了一句什麽,我沒有聽清。
等車子再走出了一段,快到建國門了的時候,局長對我說:
“調頭!走新華門。”
新華門坐落在西長安街,是黨中央和中央政府所在地的正門,何等的莊嚴神聖,為了不把醜丟到中央去,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向局長匯報了一句:
“長官!那裏我路不熟。”
何止不熟,根本就還沒進去過好吧!
“知道了,等下你把車開慢點,我給你指路好了,你給我放小心一點開,知道吧!”
局長拿我也沒脾氣,倒是好聲好氣地對我講道,我連忙應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駕駛車子,再也不敢做聲了。
車子調頭,很快就開到了新華門前,已經可以看到那座古典風格琉璃瓦頂雕梁畫棟的二層明樓和“新華門”三字棋匾,打一把方向車子已經壓上了黃色的警戒線,就看到進門迎麵那一堵青磚到頂題寫著“為人民服務”的大影壁,我減慢了速度,又看見了門兩邊各站著一個衛兵,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停車查個證件什麽的,就聽見局長低聲說:
“開進去。”
我看著兩邊的衛兵向車子敬禮,然後把車開進了全中國乃至全世界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車子在古老的皇家園林裏緩慢行駛,我聚精會神地駕駛著汽車,絲毫不敢貪看路邊的景致,在局長的指點下向著西北方向駛去,一直開到了開滿了海棠花的庭院深深處。
我停好了車,還來不及東張西望,就聽見局長對那位貴賓用一種似乎有點感傷但還是無法形容的語氣說道:
“我們到了!鄧大姐在西花廳裏等你已經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