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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劍落詩成(上)

  一邊望著秋心,一邊蹲下身子,將掉落在地的銀子撿了起來,爾後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言道,「客官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吧,莫說是搶,就算是給,您敢要麼?」


  秋心自顧自地招了招手,侍倌不知何意,再次解釋,「不是沒有出現過傾於美色之人,妄圖強搶花魁,最後的下場就是連骨頭也不剩。」


  侍倌正色地看著秋心,目中又帶著懷疑,語中略帶威脅與告誡,毋庸置疑,這座三角酒樓肯定與花都的勢力脫不開干係,又怎會任由他人將花魁搶了去。


  眼前穿著獸皮衣物的年輕人雖然看起來乾淨舒爽,但是他也絕不會相信此人是什麼富甲一方的人,搶奪花魁多半是此人一句笑談罷了。


  侍倌拱手退下,「客官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招呼我便是!」


  秋心所處在第十一層,距離那九層木台不過三四丈的距離,若他願意,此刻便可凌空救走凌芷瑜與凌芷芩,可是他思索再三,二女能夠被人帶到此處,極有可能是為了什麼目的,比如……引出凌越。


  當然,這只是他的猜測,凌越與凌七叔一同出現在泰山,本就不顧及家人的死活,密宗雖然能夠保全了他們在暉州的產業,但是凌芷瑜與凌芷芩卻是逃脫不了。


  木台上二人站在眾多花魁之中並不出眾,但是別有意味,那是跟隨彌月修心之後的出塵意味,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


  傳倌一聲鑼響,下方歡呼的聲音愈加熱鬧,倘使沒有仙光,再配以紅燭彩緞,定是一番熱鬧奢華。


  就算如此,此時的氣氛已經鼎沸,地面上來自各處的讀書之人紛紛入座,最後看了一眼木台上一眾花魁。


  就在這時,酒樓之中秋心的身形動了,背負著長劍從高逾十丈的空中落下,伴隨著平靜聲音,「在下也願意參加!」


  無人回應,可是酒樓之中立即有人奉上椅凳,筆墨,這小小的插曲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因為大家的注意力,皆在九層木台。


  落座之後,便有人苦思多時不得佳句,有人大笑而胸有成竹,一炷香的時間過得飛快,秋心早在落座提筆之間,洋洋一十四字便已寫完。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不知是誰,搶先將自己所做詩詞念了出來,頗應此時之景,引得諸人拍手稱讚,台上佳人也略有側目。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第一人說完,便有人迫不及待,生怕落了下風,很快地又念了一句。


  若不是對自己所寫的詩很有自信,絕不會搶先念出來,但是快人一步必有好處,此時更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對於踏上下一層更有把握。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


  五六十人,盡皆將自己所做念了出來,雖有不入人眼之句,但是大都可登雅座,寄以思慕之情。


  這讓秋心有些奇怪,有這樣的文採為何要浪費在此處,倘在平時,以此迎娶大家閨秀也足夠了,這風月之所卻是難等大雅之堂,就算有了吟詩作賦作為皮囊。


  心中哂笑,也只有秋心未曾念出來,宣紙之上的墨跡已干,秋心揮手向上漂浮張開,橫在空中,所有人都能看見。


  只見一句駭人之詩,「十年一覺耀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沒有傳來歡呼的聲音,亦沒有人敢相信此人如此大膽,不知是在諷刺所有在此地的書生文客,還是這二十一座青樓,又或者是木台上絕艷的花魁。


  原本喧鬧的酒樓足足安靜了十息,秋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次,從十五層頂樓上傳來了聲音,幾無起伏波動,「你,可以上第二層!」


  沒有想到,如此赤裸裸的不敬之語,不僅沒有人將秋心趕出去,還直接將他推上了第二層,登時有人羨慕,大膽之人,所寫之詩再普通不過,不值得首肯。


  但是也有人幸災樂禍,酒樓主事之人任他上第二層,只不過讓他跌得更狠而已,這時有侍倌打開了通往第二層的旋梯,餘人但凡通過,都不會受到阻攔。


  這一層,除了之前作詩不通情理之人,都能夠順利通過,在第二層,不同於第一層,因為這裡的詩詞已有命題。


  第一層之詩由得各人,誰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事先準備好的,但是一旦命題,便顯得更難了。


  而且從前第二層到第八層都有題目,今日第二層的題目便是:風塵!

  很多人見此題目相對眉頭微皺,摸不透出此題的目的,何謂風塵,可謂之勞頓之旅途,可謂之紛亂之江湖,可謂之今時之青樓。


  今日放在花魁爭艷時,若指的是青樓,但此頗具貶義,豈不是指責青樓之人,若不是指此,那麼是江湖,還是旅途。


  一聲鑼響,眾人開始落筆,秋心也開始寫,此時竟有人微微瞥向他這邊,想要看看他究竟寫些什麼。


  秋心也不在意,任他看了,又是香灰落盡,這一次,秋心率先將自己的詩念了出來,「入淮清洛漸漫漫,人間有味是清歡!」


  風塵,便是人間,雖是牽強,但是若要給此題目一個褒貶不分的的意思,人間恐怕再合適不過了。


  在第一層時,他公然諷刺花魁爭艷,並不是他膽大妄為,也不是他混厥不堪,而正是因為他聰明。


  第一層決定不了花魁的名次,只要引起足夠的注意便是成功了,秋心也做到了,這第二層,他一改諷刺,對於青樓花魁,竟有讚美之意。


  無論風塵何解,都與人間脫不開干係,這清歡之意恰恰褪去了青樓在世人眼中的濁氣,而青樓女子,也謂人生。


  又一次,從頂樓傳來同樣的聲音,「你是哪裡人氏,師從何人?」


  「無家無故,無名無師,我自風塵中人!」


  秋心顯得就像一個書生,只差換了這一生獸皮衣物,只差京墨那一把登徒浪子的摺扇。


  那聲音再沒有詢問,這時其他人也將其所做的詩念了出來,依舊十分奇怪秋心為何又引起頂樓之人的注意,心中自然不服,故而念詩也念地中氣十足。


  「騎馬斜西橋,滿樓紅袖招!」


  意為旅途,但是少風塵之意,與秋心所說人間來說自然小氣了不少,但是與此地現在的場景頗為應和,倒是迎來不少稱讚之語。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


  意為江湖,但是不言江湖險惡,只言江湖之情,雖有豪放之意,但是卻不具風塵之色,自然是差了一籌。


  「…………」


  若秋心在第一層是取巧而勝,那麼在第二層便是贏得自然,若論江湖,若論旅途,這些足不出戶,只為青樓花魁爭風的人,怎比得上他理解深刻。


  又有五六人留在了第二層,其餘人進入旋梯上了第三層,第三層的題目顯得十分正常,有五六人見此直接坐下,只見三層之上寫的是:妾意!


  怪不得這些人如此自信,他們平時無聊之下,聖賢之書讀得倦了,恐怕想得最多的,就是這郎情妾意了吧。


  這一次,從樓頂傳來的聲音極快,但是與前兩次的並不是同一個人,「你所作詩句是什麼?」


  言語所指,正是秋心,只見秋心輕嘆一口氣,不提筆,不染墨,帶著無盡悵惘與懷念:


  驚別南枝鳥,問君曾可知。


  鼠有半寸長,難期世間苦。


  登時有人開始琢磨秋心這兩句詩,在前兩次都引起了樓頂之人的注意,此人定是不一般,可是這兩句卻是平平無常。


  又有樓頂之人言道,「無情,無韻,何來妾意,不通,不通。」


  竟是貶低了這兩句詩,頓時第三層之人更加欣喜,就知道他們不會罷休,此刻批判之音,就是說明樓頂之人不喜他第一層的作為。


  但是秋心並不在意,臉上還帶著苦愁憂傷,懷中那發黃的手絹還在,其上的鴛鴦還在,這便夠了。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將目光從秋心身上離開,帶著傲然神色,大聲地念了出來,此中妾意之絕望,諸人皆是感受得到,木台上也有人往下看,引得此人喉結微動,渴望至極,與自己所做之詩,表現完全不同。


  但是他的詩確實將他推向了眾人目光之間,樓頂同樣傳來讚許聲音,「此子不錯,可上第四層!」


  傲然挺胸,瞥了秋心一眼,卻發現秋心眼中沒有半點羨慕神色,而是對著他微微一笑,這讓他微微發怒,下一層,就要你吃了苦頭。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果然,這些人對於男女之情,相思之意的理解,有更加華麗的辭藻將其修飾,沒有一個人差到哪裡去。


  而且那些花魁一聽如此詩句,便有傾倒之意,而這些書生也十分享受這樣的目光,好似他們已經踏上了第九層,像一隻驕傲的公雞,任由他們選擇自己的母雞。


  「…………」


  旋梯應聲打開,就像牢籠一般,只有一兩人留在此層,其他人盡皆向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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