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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后戰(上)

  「抱歉,這是敵人罪惡行徑的確鑿證據,必須妥善保存。」即便身為雪漫赫赫有名的高階法師、天翼公會的頭面人物之一,對面舉著火把的衛兵依舊不假辭色的對拉斐特如此說道。夜色的昏暗讓人看不清拉斐特咬牙切齒的表情,被如此輕視他卻不能展現出高階法師的威嚴一個指頭碾死眼前的無名小卒,甚至連發火都不行,一方面他這樣的身份對一個小兵發火已經是自貶身價遭人笑爾,另外一方面,他也知道這是銀十字公會的態度。


  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無數的火把在夜色中繞成一圈,幾個學徒還點亮了照明術,甚至捧著昂貴的魔晶燈,把中間照的透亮。銀十字公會麾下的鍊金術師們,正團團圍繞著Q17所留下的那尊兩米半之巨的「古代遺迹超重魔動構裝體鎧甲」,無數雙手在P-RKE裝甲表面(包括胯部)猥瑣的摸來摸去,想要在這個鍊金術的偉大發現上留下自己的手印,與其說是在研究,還不如說每個人都在激動的瞻仰這尊神奇的寶具。


  一開始眾鍊金術師是為了那把可以輕易橫掃貫穿一堆高級法師護盾的方形神器(高斯機槍)而興奮不已,而那架大的過分臃腫的鎧甲以為只是一件風格誇張略有價值的附魔鎧甲而已。直到煉金師手下幾個強壯的僕役使出了吃奶的勁也無法將兩噸的鎧甲翻個面時。銀十字公會那些擁有豐富經驗(挖墳、考古)的煉金師們終於意識到了這是一件什麼樣的寶物。


  幾乎沒有鏤空和輕量化材質的,一身實打實金屬實心外殼的,人類根本無法負擔的超重型鎧甲,但是那個伯爵卻穿著它在戰場上舉重若輕、健步如飛,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這件鎧甲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強化能力,能輕易對抗本身重量的巨大累贅,甚至遠遠超出。確實無疑的裝甲厚度和強大的魔法加持,這兩項屬性因為金屬的強魔阻,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一對,如今卻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煉金師們唯一所知道有著這樣完美特性的鎧甲造物,只有古代文明時期創造的,用大量魔法金屬鑄造、配合當時人類最**的鍊金術所創造出的究極產物——魔動鎧甲。


  這時候好些煉金師們想起來,關於那個克亞奇伯爵的傳聞,神秘的聖階部下,以及擁有許多精巧且強力的金屬構裝體。不管怎麼樣,眼前這尊鎧甲無疑是最耀眼珍貴的戰利品,一想到馬上能開始研究這等神器級別的夢幻煉金造物,銀十字公會的煉金師門就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一個上年紀的鍊金術師因為過於興奮不由頭昏腦脹,不得不在現場醫療牧師的指導下放血才不至於現場腦淤血。


  鎧甲就這麼靜靜的趴窩在那裡,因為安全鎖定的關係,面罩被自動調成了不透光以避免強光、高溫、輻射對倖存者的傷害。銀十字公會的鍊金術師和魔法師們開始用各自的手段來探究這件神秘而強大的魔動裝甲。


  「不行,只有極為微弱的魔力反應,而且全部集中在表層(P—RKE裝甲的外部泰伯利亞晶體化合物塗層),了不起的魔力隔斷技術啊,一點外泄都沒有,究竟怎麼做到的?」一個煉金師摸索著鎧甲表面,用直接接觸的方法試圖探明這件魔動裝甲的動力中樞大致所在,卻只探測到一些細碎渺小的回波,僅僅比普通人靈魂外放的靈能波動強一些。


  「天……天衣無縫!我的化形史萊姆鑽不進去。」一個煉金師既失望又興奮的把鎧甲上掙脫下來的一灘液體似的玩意兒收進了瓶子里。作為銀十字公會的首席煉金師和古代構裝體、古遺迹學者之一,他豢養了一隻特殊屬性的化形史萊姆,這隻用特殊手段培育的史萊姆可以融化的彷彿液體般,鑽進任何狹小的空隙,然後回來之後就模擬出裡面的內構,無論是破解古代遺迹的機關還是逆推煉金構裝體的內部機構都無往不利,但這次卻只能包裹在這件鎧甲的外面,根本鑽不進去,說明這件鎧甲連關節處都嚴絲合縫到一滴水都漏不進去——這也是理所當然,隊長的動力裝甲本來就是外層空間的全密封配置,別說漏水,空氣分子都不會露出一絲一縷,哪怕是戰鬥中損傷了,都會被隔層里的壓力凝固填充物質和納米機器人補上。


  一群鍊金術師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年邁的滿臉白鬍子的機關師上前,一雙手躍動的在鎧甲表面摸索著,花的時間很長,但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著。最後,老者眼前一亮,在鎧甲的背後拉起一短金屬撬桿,拉起……


  一道光掃過老者正拽著拉杆的胳膊,「未探測到區域校驗碼,錯誤,保持鎖定。」老頭的手感很准,摸到了動力鎧甲背後的手動鎖桿,可惜他並沒有陸戰隊員的條形碼紋身以供掃描。


  雖然聽不懂異世界的語言,但是回絕的嚴厲語氣還是很容易聽得出來的,老頭子稍稍等了會兒,發現沒什麼變化后,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到老者也無能為力,附近的眾人一下子失望溢於言表。很快有些心急的人提出用強大的魔法直接進行暴力拆解,但很快被其他人駁回,因為急功近利而損害這麼一件古代文明的夢幻構裝體的話,對煉金師來說無疑是犯罪的行為。還有些人要求先把那件魔導器武器和鎧甲先分開,以便各自分開研究,但是因為鎧甲的手掌完全鎖死而失敗。最後的結果是,只能先將這件鎧甲和裡面伯爵的屍體(其實空空如也)先搬回法師塔再慢慢研究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釋放到這具鎧甲上的魔法都被奇異的削弱了效果,包括羽落術、風翔術等等,都只能讓這具鎧甲輕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搬運的奴隸完全抬不起來,附近的大型馬車因為主幹道被坍塌的瓦礫埋住的緣故,也進不來。最後還是招來守護法師塔的傭兵里那些會鬥氣的高階戰士一起使勁才把這個小汽車重量的鎧甲搬到了一疊原木上,然後用最傳統的修建城牆搬運整塊條石的方法在原木上準備先拖到最近的河道用船拉回法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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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覺憋屈而且顏面大失的拉斐特垂頭喪氣的回到老師身邊的時候,正看到一個人掩著嘴在老師耳邊低語,隨後杜拉特也低聲說了一些話「……先封鎖消息……知道的人讓他們……」,那人點了點頭,戴上兜帽匆匆閃入了昏暗的夜色。


  「老師……」


  「哦……拉斐特啊,情況如何?」似乎是驟然回神,杜拉特忙招呼道。


  拉斐特羞愧的搖了搖頭,「抱歉,老師……」


  「沒什麼,」聽拉斐特說完,杜拉特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銀十字公會的強硬是預料之中的。不過……」杜拉特忽然面色凝重起來,先揮退了自己的侍衛,然後把拉斐特叫到了遠離其他人的僻靜處,還順手施展了一道靜寂之風的魔法隔絕了周圍聲音的傳播,一旁的昏暗的火把被風吹動,搖曳火光把他的臉照的忽明忽暗分外陰森。


  「獸房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杜拉特被火光找到的那半邊臉色很僵硬。


  「是,剛剛聽說了。」拉斐特點了點頭,這麼大的事情公會自然會通知他這個長老,這邊亂戰一結束,拉斐特就已經接到了信使的快馬傳書。


  「沒有你知道的那麼簡單。」杜拉特臉色越來越沉,聲音刻意的壓低了「獸房大門破壞的時候,有人在現場看到了戰爭傀儡,有大量金屬構造的類型,而且有刮掉的徽記,那個目擊者說,刮掉后剩下的痕迹看上去……很像銀十字」


  「嘶」拉斐特猛抽了一口涼氣,忽然回過神,急忙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到他難看的臉色后,急忙壓低聲道,「老師,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


  「我知道,現在不肯定是不是真是他們做的還是有人刻意誤導,但不管怎麼樣,做好最壞的打算,在此之前靜觀其變吧。嗯,過會兒的談判上……盡量低調點。」


  「我明白的……老師,他們來了。」拉斐特忽然抬起頭看向城牆坍塌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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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進入『紅區』,最高警戒狀態,但是沒有命令之前,不得開火。」


  「是的,原體大人」。


  以灰騎士和極限戰士為主二十多人的衛隊保護著一輛打著前燈低速行駛的疣豬吉普車緩緩靠近了城牆。


  就在剛才,銀十字公會和教廷領導的聯軍忽然停止了攻勢,並且派出了使者邀請對方談判、雖然沒有和天翼公會通過氣,不過拉斐特也多少能猜出原因。就憑那個伯爵部隊手裡那些幾分鐘內把數量巨大的城衛軍殺的減員過半的神奇的煉金武器,哪怕是最後鐵十字騎士最後強攻勝利,想必損失也會巨大無比——鐵騎士團每一個成員都是教廷各地護教軍騎士中抽選來的精銳騎士,放在一般公國里足以當個騎士隊長,隨便死一個都能讓教廷肉疼一陣。更何況其中還摻雜了政zhi因素,教廷內部並非鐵板一塊,鐵十字騎士是軍神教手裡最大的籌碼,要是莫名其妙的在城外損失一批,就代表了軍神教在教廷中話語權下降,軍神教派的大佬們自然捨不得,肯定會向上面強硬的施壓避免正面衝突。


  「那就是那個伯爵的軍隊?」拉斐特的目光警惕而好奇,無比專註的盯著這隻二十來人的小隊伍,中間疣豬吉普的光源非常亮堂,照到的地方讓他看的頗為清楚,不止是他,或明或暗的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裡。無論如何,殖民軍在之前表現出的強大已經不能不讓魔法公會側目了。


  極限戰士身上的動力鎧甲已經厚實的讓人駭然,他們手中的矢彈槍更讓周圍那些魔法師和煉金師門目光灼灼,就是這個方形的無刃無角無柄的看上去毫無威脅的金屬構裝件,在之前的戰鬥中噴吐出了惡魔火舌般的烈焰,隔著幾百米將城衛軍引以自豪的重裝騎兵割麥子般的掃在地上,屍體或者千瘡百孔或者四分五裂,煉金師們無法把這樣的威力和表現形式與腦海里任何一種魔導器、煉金武器聯繫起來,這也正是他們興奮的原因,這昭示了一個全新的、而且強大的、獨立在大陸主流魔法和鍊金術體系之外的成熟實用的魔法體系的存在。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穿紅色鎧甲的傢伙豎起一個拳頭,隊列在斷牆邊上停止了前進,藍色的極限戰士繼續以斜向的菱形陣列拱衛在吉普車周圍,灰騎士們則站在了隊列的前端,以那個紅色鎧甲戰士為前鋒組成了一個鋒矢陣型。


  「真奇怪,難道那個小個子,是他們的頭目么?」拉斐特忍不住問道。殖民軍陣列最前的那個穿紅色鎧甲,頭盔包裹在黃色琥珀風鏡(看上去像)頭盔中的人,別說比起高大的極限戰士,就是比起普通人來也才達到腰部高一點的位置,簡直就是個小孩的體型,所穿的護甲看上去防備很周全,但也要比極限戰士的外骨骼動力護甲單薄不少。不過奇怪的就在這裡,對於他發號的指令,無論是灰騎士還是極限戰士都沒有絲毫異議,以絕對服從的態度迅速、確切的執行著,而且拉斐特還感覺那些身穿超重型鎧甲的高大戰士們,舉手投足間對那個小個子行禮避讓,無比尊敬。


  「應該是洛麗塔吧。」


  「老師?」拉斐特愕然的看向杜拉特,後者呢喃的低聲訴說著:「在貝爾蒙和馬庫拉格都出現過,那個伯爵麾下的騎士長,似乎接受過某種人體鍊金術,身形瘦小,但不要被他們的外形欺騙了,他們有著可怕的力量」


  「是」拉斐特點頭應道,心裡卻在奇怪老師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來者何人」儘管知道答案,城牆缺口處的守軍舉著火把仍然公式化的問道。


  「克亞奇·德瑪西亞伯爵的使者,收邀起來進行和平的談判。」


  「前方下……呃,下馬步行」幾個士兵對視了一眼說道,其中一個人向城牆內側跑去傳信了。


  疣豬吉普車是敞開式設計,並沒有側門,一個剛才說話的小女孩生澀的解開了保險帶,然後被極限戰士連長古月磊抱下了車。正是隊長的露水**,小女孩荷諾麗。她一身幹練簡潔,卻又不失禮數的束身長衫窄裙,頭髮盤在一起卸去了所有做歌手頭牌的首飾。


  「談判至關重要,全力施為,不然我們都難逃一死。」安雅走過去,直截了當的威脅道。


  「那麼重要你還讓我這個外人來,我……可什麼都不懂,要是出錯的話……」荷諾麗楚楚可憐道。


  「少來這套,對我沒用。我見識過你的能耐,而且我也相信利益和生存所約束的合作關係,沒必要說說第二遍。」


  「是是,我明白了。」眼見裝年幼裝可憐的法子不奏效,荷諾麗嘆了一聲,「但是我也只能儘力而為而已,我可不是神明能扭曲別人的思想。談判的底牌才是最重要的,以及談判者的氣勢……保護好我啊,我膽子沒那麼大……我是說真的啦,我畢竟也才……」荷諾麗不安捏著頭髮。


  「我知道了,放心吧,你的安全會受到最好的保護。」安雅看了看一旁的伊菲麗爾以及車上的養精蓄銳中的欣若拉。


  「不止,如果遇到挑釁,請堅決的……有節制的反擊,但一定要堅決。」荷諾麗的目光忽然精明而堅決起來,眼中的狡黠像個真正的壞蛋,從可憐的小女孩到陰謀家的轉變,竟然一個眼神就夠了。「果然厲害」安雅暗道一聲,這下連她也無法把她的深淺了。


  咯塔,咯塔……一陣廢墟上的馬蹄聲,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侍從打扮的人駕馬爾來,胸口一塊魔晶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他輕蔑的掃了一眼:「哪位是使者。」


  安雅感覺荷諾麗在輕輕敲她的後背「讓你的人分開啦,會被小瞧的哦。」安雅默不作聲的一個手勢,護衛的灰騎士和極限戰士向兩邊斜向分開,她也向旁邊側行一步,讓荷諾麗獨自一人站在車頭燈光中直面那個騎馬者:「我……」


  「哈哈哈!~……哼」誰料荷諾麗剛開口一個字,騎馬者一陣狂潮般的笑聲,然後中途轉變成了一聲冷哼,安雅甚至感覺到其中有刻意使用鬥氣增幅衝擊的效果:「使者在哪兒,這個小女孩在這裡做什麼,想要侮辱瑪法的尊嚴么。」


  「我就是使者,克亞奇·德瑪西亞委任的使者,你是否是瑪法統帥所委任的有資格談判的使者?」出乎安雅預料的是,面對足以喝退虎豹的咆哮,荷諾麗竟然停住了,雖然面色微白了一下,但身體還是站直了,用柔弱但清晰的聲音不卑不亢的回應道,而且思維絲毫沒有紊亂。


  對方話語一啞,似乎沒預料到這個小女孩竟然沒被嚇住,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你們連伯爵都死了,喪主之犬有何資格談判,」說罷竟然一抖韁繩,向著荷諾麗的方向衝過來。


  「嘩」極限戰士們抬起了爆矢槍,但不等他們射擊,安雅已經先行一步做出了反應,頭盔下圓目一瞪,一道扭曲空氣的幽能衝擊在地面劈開一道裂谷,前沖的男子彷彿衝進了龍捲風中,可怕的氣流倒卷而來,啊的一聲怪叫,連人帶馬倒飛回去。但那股力量並沒把他甩在牆上肝腦塗地,而是柔和的降低。胯下的馬踉蹌著一溜倒退嘶鳴,但還是穩住了,沒有難看的摔下馬來。


  「沒有瑪法的使者的話,我不予你與我談話的資格。」荷諾麗冷冷的說道,護衛隊列再度合攏。馬上的男子恨恨的瞪了一眼,但還是轉過馬頭吆喝著奔走而去了。


  安雅頓時感覺一個身體壓在了她的後背上:「嗚……好……好嚇人……雖然知道肯定是虛張聲勢……他們也有談判的意向……但是……還是好可怕……」那人一走,荷諾麗瞬間變了面孔,軟弱無力的撐著安雅後背,一抽一抽的抽噎著說道,一邊飛快用準備好的手帕擦拭眼角,整理儀容。


  「……」看著和剛才判若兩人的荷諾麗,安雅也不肯定這個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害怕強撐還是演戲,她也明白殖民地里荷諾麗和隊長之間怎麼會有些風言風語了,而且恐怕傳言還是真的,隊長還真的沒把持住,只要這個女孩裝個虎牙音喊聲叔叔,他絕對吃這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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