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局（2）
魔法說到底也是一種技術，凡是技術就有發展和進步的可能，而進步的過程中，假設－試驗求證－證明對錯這樣的反覆步奏是不可缺少的。在Q17的宇宙，生物學家慣常使用小白鼠作為試驗品，因為小白鼠繁殖快速，又和人類一樣是哺乳類。而在這個世界的魔法師們，也喜歡使用天生有著魔法親和力的魔獸進行各種魔法實驗。
魔法公會，作為眾多魔法師聚集和研究的俱樂部組織，自然不缺少試驗品的囤積。巨大的螺旋迴廊內到處都是籠子、地穴乃至水塘等等，這番布置也是為了應對不同種類的魔獸，使得此處成為了既像是動物園又像是監獄的古怪混合體。這裡沒有正式的名字，只是被往來的飼養員稱為「獸房」。
「叫，叫什麼叫……媽的，還敢齜牙。」五大三粗好像牢頭一樣的壯漢領著一隊鐵籠車進到了獸房最外面一層。獸房最外面一層都是些不成氣候的低階魔獸，因為是野獸的關係，只會憑本能行事，一看到有人進來，幾隻霜狼立刻猛撲到鐵欄杆上對著外面的人類一陣咆哮和撕咬的動作，一旁大鐵籠裡面的雙頭食人魔也咆哮著開始搖晃那根人手臂一般粗的鐵欄。一時間，這一層的魔獸都被驚動，一陣密密麻麻野獸咆哮和刮擦籠子的聲音，一隻只獸首從欄杆縫隙間擠出，滿是尖牙的大嘴不停開合試圖叼住什麼。
那大漢也是個老把式，自然不會被這點小場面嚇住，拽著手裡一根長杖走到鬧得最凶的籠子前，隔得老遠把杖頂的水晶往霜狼的頭上一戳……噼里啪啦，耀眼的電光火花，鐵欄上滿是躍動的閃電，幾隻霜狼炸著毛哀嚎著後退，被戳到的那隻腦袋上毛都燒焦了一片，夾著尾巴竄回了籠子最裡面。這是被戲稱為趕畜棒的低級魔導器，算是閃電權杖的弱化量產版，不易致死，正適合對付這群聒噪的野獸。那大漢後面幾個人拿著趕畜棒護著籠子繼續向前，有太鬧騰的籠子就過去電一杖。
「尖毛獸一隻，鷹身女妖一隻，喂喂，火把打近點，快看不見了……」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年輕跟在壯漢後面讀著一個羊皮捲軸，時不時停下指指某個籠子。他總是皺著鼻子，似是受不了這裡的牲畜臭氣，言談舉止頗為厭惡，頤氣指使間，那威風凜凜的壯漢和旁邊頗為強壯的侍從都是點頭哈腰，因為這位可是某法師的外圍弟子啊，而且還是能看懂文字的文化人，他們這些打雜、餵養和管理牲口的下人可是絲毫不敢怠慢。
那小年輕每點一個籠子，就有下人上去一陣亂電，隨後幾個人拿著套索一擁而入——這些下人多是一級二級武者的水準，多少有點鬥氣的底子，配合上魔導器，擒抓幾隻低級魔獸也是輕輕鬆鬆。不多會兒那一列鐵籠車裡面已經裝滿了各種魔獸，因為空間狹窄而在裡面互相撕咬著。
「等下……唔，這裡，狗頭人六隻。」小年輕指了指籠子。
「大人，最近狗頭人用的挺多啊，都來不及補了，這些還是剛捉的呢，要不去傭兵工會發個任務？」那壯漢討好似的套著近乎。對付狗頭人這種連魔獸都算不上的低級種族，自然用不上他這個老頭，幾個手下就搞定了。嚴格來說，狗頭人不算是魔獸，應該算是有龍脈天賦的智慧生物的一種，不過以魔法公會的強勢，想要就要，豈會在乎這點小差異，別說狗頭人、地精這些下級種族，就連同族的人類奴隸也常常用來做實驗。
「隨便，」盯著羊皮捲軸的小年輕頭也不抬，「最近南面貝爾蒙有個小領主收了一批狗頭人做下仆，繼續弄了不少機關傀儡和新奇法術出來，說不定狗頭人的血脈里還有……呃，跟你說這些幹嘛，你聽得懂么，還不快去幹活。」小年輕一副鄙視文盲的高傲嘴臉，那壯漢也不覺不妥，依舊一個勁的笑臉相迎。
普通狗頭人既沒魔力又沒體力，實在好捉的很。幾個僕役甚至不用套索，嘻嘻哈哈的拿著一根好像「不求人」的三爪鐵鉤，隨便那扒拉一下就勾了個過來，好像提著雞般拽著脖子。那鉤子頗為鋒利，被勾過來的狗頭人身上都是三個血洞、鱗片外翻，「歐克，歐克」一陣陣痛苦的慘嚎，卻逗得那群僕役笑的更歡。狗頭人們被嚇唬就跑到籠子一角聚在一起抱成一團，這麼一勾一疼自然是鬆開手被抓過來了，甚至有個笨蛋在聚過去的時候滑倒了，被僕役一腳踩住，當真是輕輕鬆鬆。裡面一陣狗頭人的慘叫，那些僕役和籠外的人卻是看的直樂，彷彿是看逗猴一樣。獸房裡一時間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沒人注意到，那個滑到被踩在僕役腳下的狗頭人正把用泛紅的雙瞳瞪著那些被牲口一樣欺辱的同族，他把自己的拳頭伸到嘴中，咬的鮮血淋漓。
……
「李林順混進去了，他們出去鳥……」艾吉歐扒在牢門口看著獸房的鐵閘徐徐關閉，立刻回頭秀出手指上的空間戒指，一片光華閃過，在狗頭人們的驚叫聲中，一台高大的miniball憑空出現，將他們嚇到籠子的一角去了。
「開工」帶著防焊光眼鏡的艾薩克擦亮了手裡的乙炔焊槍，那光芒刺破了混沌無知的黑暗。
……
「李林順，你記住，比無畏更艱難的是隱忍，不光要把生死，還要把尊嚴置之度外。」前輩林有德的話猶言在耳，李林順卻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直到被那些人類扔死狗似的扔上鐵籠車，他都裝作嚇癱的樣子，因為他怕自己一旦動起來就會忍不住拔槍把面前這些人全部斃掉。
嘎嘎，沉重的鐵門在籠車后落下，清冷的日光投下，李林順一個激靈，慢慢抬起了頭。鐵籠車已經離開了獸房，正在外面的庭院整備著，再次確定所有的籠子都束縛結實的時候，那些僕役已經遷來駑馬上轅。
「尊敬的魔鏡女士，你能分辨出這些人中的哪個最厲害么？」李林順小心翼翼向著人偶眼珠問詢。
「小狗狗，你的怨氣都讓我打噴嚏了……這就是弱小種族的待遇，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你最好習慣，因為以後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魔鏡女士咯咯笑著，但並不吝嗇幫助「那個戴眼鏡的是個魔法學徒，我看並沒有什麼實戰技巧，還比不上其他人玩玩刀子呢，倒是那個肌肉漢子，看起來可能是三級武者……嗯，肌肉男什麼的最討厭了，光看都覺得有汗臭味。」
雖說籠子周圍都有人看護著，但是長長一列七八輛籠車不可能每輛車都面面俱到，相比懦弱的狗頭人，僕役們更多的是聚集在幾隻狂暴的食肉魔獸的籠子邊，用呵斥和趕畜棒確保那些猛獸馴服。這給了李林順機會，他拔出自己的藏匿的激光手槍，槍口頂著籠子欄杆扣下了扳機——激光槍的聲響主要是蒸騰空氣造成的，零距離開火自然沒多少聲息，鐵條加熱時微微泛出的紅光相比不遠處趕畜棒發出的陣陣電光也不值一提。
片刻之後，當車隊緩緩離開的時候，地上只剩下了一根金屬短棒。一個黑影躥入了旁邊的惡臭的地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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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是聖禮河，是至高神教的聖河之一」茶茶站在一座雪白的石橋面前向Q17介紹道，橋下的小河橫貫過腳下的廣場，帶著圓邊大紅斗笠的主教以及白衣的教徒低聲默念著禱告虔誠的踏上這座石橋，小河兩岸的石板台階上，無數信徒在北地的寒風中躍入河中，虔誠的用冰水浸透身體。
「前面就是聖主統治大教堂了，也是銀十字工會的法師塔所在……那個，我能問一下，阿姆斯特朗炮先生，你們究竟在幹什麼呀？」茶茶有些不安道，一旁的Q17一個眼神，涅特從橋邊吹著口哨就翻了下去。Q17走到一旁依著欄杆裝作眺望美景的樣子，一邊用一個數碼相機開始全景拍照。
扎爾吉看都不看疑惑的茶茶一眼，兀自盯著遠方的教堂塔尖。眼看扎爾吉一點反應都沒有，茶茶既擔心又不安的小跑幾步到了Q17面前：「那個……那個……大叔，你們不是在做什麼壞事吧？」一路上Q17一邊照相，一邊讓涅特去牆角和縫隙間鬼鬼祟祟的搗騰什麼東西，就算這個人馬族女孩再怎麼天真，也察覺到一些不安的真相了。
「這怎麼可能~」隊長用哄騙蘿莉練就的max級顏藝微笑道，那滿滿的陽光和溫柔讓茶茶暈乎了一下，莫名的就忘了自己要問什麼了。
忽然間，橋上的人流不正常的向兩邊分開，Q17眼角微微一跳，收起相機後退一步到扎爾吉的側後方低眉順目做不起眼狀。就在這時候，只見分開的人流中，一隊六人的白色長披風的銀板甲士兵排成兩列而來，雪白的披風上紅色的十字架如火焰般耀眼，銀亮如鏡面的盔甲上鐫刻著枝蔓花紋，頭盔上有著后掠的飛翼飾物，領口和袖管的白色毛絨鮮亮而光潔，六根二米五的雕花長戟斜指向天，在前行中始終整齊劃一的傾斜著同一個角度。
「讓開，讓開啦」六個鎧甲士兵前面領路的是一個長襟神官袍的女孩，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一頭雙馬尾配著高高的寶石額冠倒是頗為既可愛又神聖的樣子。周圍的信徒見她紛紛欠身行禮避讓。
「巡禮者」茶茶看著女孩肩章上的歪向右邊的天枰，不由脫口而出。
嗯，女孩的視線轉了過來，竟然向這裡走了過來：「嚯，剛才在對岸還以為看錯了呢，真是人馬族的……哦，你挺眼熟的，我記得你……對了，你是天翼公會跑腿的那個女孩是吧，曾經來過。」
「確實有過一面之緣，承蒙莫琳絲冕下記得，小人不勝惶恐榮耀。」茶茶前馬腿單膝跪地，雙手攏在腹前低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急忙向著扎爾吉做口型：「行禮。」那個巡禮者莫琳絲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看向扎爾吉和Q17……然後又落在了Q17身上，一副頗感興趣的口吻道：「嚯，在對岸我看見你騎在她身上，你們是那種關係么？」女孩臉上壞笑著。
一旁的茶茶立刻急紅了臉：「不……不是這樣的，冕下，他們是我們魔法公會重要的客人……所以……那個……」茶茶不知道怎麼解釋，漲紅著臉捏著衣服的下擺。
「嚯，客人？」莫琳絲審慎的挑起半根眉毛，言語間似乎有些失望「不是派你來送回信的嗎？……嘛，算了，那個不急」莫琳絲揮了揮手，「雖然很抱歉這麼說，但請你們儘快離開。」
「哎！」茶茶臉色煞白，「我們什麼都……」
「和你們無關，是主教的命令，一會兒這裡要鳴鐘封場了。」莫琳絲看向高大的扎爾吉，「天翼公會尊貴的客人，希望您能體諒……」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轟鳴從遠處傳來，廣場邊沿參拜的信徒開始混亂喧鬧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莫琳絲面色一肅，本來甜美的小臉變得一臉幹練決絕。正在過橋的信徒開始混亂擁擠，但隨著莫琳絲一聲令下，六名士兵用長戟把人流迫向兩邊分開。茶茶和Q17一轉身，看見城中有隱隱的火光炸起，估算一下方向和距離的話，正是天翼公會的方向。
一直低頭不語的Q17面無表情，但是耳中的藍牙已經響了幾下。不過就算沒有這個信號，他也知道那處火光的意思：艾吉歐他們提前動手了。時間上來看，現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也就是「自己」被刺殺的時候還有差不多一小時。Q17本來不想這麼早引起混亂的……因為……想到這裡，Q17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悟，開戰時雪漫的空騎兵那麼快的集結，整個城市的魔法護罩那麼快的開啟，還有城市中的那些部隊，恐怕都是因為這樣的混亂才準備的吧。
「有種坑了自己的感覺，這就是時間逆行的反噬么。」然而當這一刻來臨之時，Q17反而坦然了，當目標明晰，戰鬥號角吹響的時候，他便無所迷惘。他果然還是一個戰士。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