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夢境
這樣就結束了吧？
直到一秒鐘之前，Q17還在欣慰著這次行動的順利。
然而，任務完成帶來的興奮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便迅速降到了零度以下。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很快充斥了全身。
槍炮聲依舊在繼續，但是那些惡魔貪婪的咆哮聲、淌過沼澤的嘩嘩水聲，拍打著翅膀的呼嘯聲消失了。
正在和紅隊纏鬥的惡魔和異獸們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了身形，他們一動不動，僵直成了雕塑，飛行在空中的則像一塊石頭般落下。面對驟然化作雕塑的惡魔群，早上好小隊頃刻間就把他們掃倒一大片。
幾個酣戰中的灰騎士眨眼間砍翻數百隻高低等級都有的惡魔，但即使是面對死亡，他們也沒有挪動……哪怕一下。
「hi，各位，你們不覺得有點不妙么？」胸口裝甲上插著一隻活蚯蚓，躺在不遠處石頭後面享受無需戰鬥的病號待遇的古月磊說出了大家內心的困惑。
Q17曾經和斯托爾克討論過擊殺惡魔統領后各種各樣的後續情況可能性，包括惡魔族的內訌，狂亂，漫無目的的總攻的等等，但了解惡魔的灰騎士長從沒提過這樣的可能性。
「斯托爾克，這是怎麼回事？」Q17本能的閃到一旁，以一堆骸骨為掩護半蹲下來，對著高台上的斯托爾克喊道。
灰騎士長站在高台上，頭盔遮蔽了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中透著茫然：「不……我不明白……」
「你們……做到了……」
是剛才那個聲音，斯托爾克和Q17以驚人的速度和默契同時扭頭看向惡魔之卵里飛出的那具屍體落下的地方。
血肉模糊，一動不動，那具略有人形的胚胎混雜在剝了皮的屍體中不甚分明。唯一讓他和周圍的背景略有不同的是那張嘴，那張沒有牙齒、**一樣的嘴，正輕輕的張開並蠕動著。
「能穿破我的大軍，打敗我的部下，真是了不起的力量，非常了不起，凡人。我必須表示……」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高高躍起的斯托爾克如流星一般墜落，右手的戰拐砸進了那具胚胎的胸口，在重力加速度的動能和魔煞鬥氣的雙重力量下，那本來就柔弱而脆弱的胚胎瞬間破碎了，碎散的部分連同周圍的屍體如同剁肉餡一樣飛濺開來。
「……示感謝……」然而，聲音沒有停下，和其他屍體碎塊一同飛出去的那大半個頭顱落在不遠處的血泥沼澤里，一沉一浮著，但是嘴上那道縫隙依然不受影響的蠕動著，「你們殺了我。我……終於成為了他們忠誠的奴僕。」
惡魔也是一種依靠器官協力來存活的高等生物，即便在怎麼強大，只剩下一個腦袋是不可能倖存的。看到眼前這一幕，Q17忽然驚駭的刺骨冰寒，他終於明白自己那種開戰前不安的感覺來自何方了，他忽略了一樣重要的事情。
「他已經死了，他已經不是惡魔統領，甚至不再是惡魔了，他……已經變成了死體兵。」
不是惡魔，是冥族。
斯托爾克一時間僵住了，當他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動搖：「不……我們……完全搞錯了……」
Q17打開了無線電「王子，王子……」
「隊長……沙沙……」似乎是因為結界的影響，無線電信號雜音很重。
「這裡是紅隊，王子……艾麗莎，有人能聽到么，狀況緊急，我們需要立即支援，重複，立刻增援，我們將馬上啟動撤離計劃，預備方案Ｃ……」
Q17的聲音戛然而止，地面上，一隻斷手抓住了他的腳踝。一旁，一顆剩零星碎肉的骷髏上下頜開合著，眼神空洞無光：「加入我們吧……」
Q17一腳踩爆了那顆腦袋，低喃一聲：「絕不。」。
第二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然後是第三隻手，第四隻……
「為何拒絕？」不遠處另一隻埋在斷腿下的骷髏開口。「生命不過是幻覺。」另一個骷髏說道。「死亡即是真正的永生，沒有痛苦，沒有憂傷，沒有悲哀……」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
「你逃不掉的。」
「死亡是必然，也是生命的最終意義。」
「不要再沉迷於幻覺，來吧，死亡是永恆的樂土。」一個又一個，漫山遍野血肉模糊的腦袋都開口了，男女老幼的聲音都有，如同一個毛骨悚然的合唱。
「混蛋」十來只手抓著腳的Q17暗罵一聲，腰間拔出一個東西，只聽叮一聲，一個手雷保險飛了出去。
劇烈的閃光。
漫山遍野獻祭的血肉全都覺醒了，滿眼的紅白色蠕動著，世界宛如一張抖動的紅色掛毯。
周圍傳來了怒罵，槍擊，鬥氣爆發的巨響，那些遍地的肢體並沒有鋒利的爪刃和巨大的力氣，輕輕一擊就能化為齏粉，然而無論粉碎成多小的碎塊，哪怕是半根手指都不依不饒的爬向紅隊的隊員們，每個人腳下的血肉在攻擊中化為肉泥和血漿，然後如一塊流沙般向下陷著，周圍無窮無盡的肢體抓來，綁縛著受害人的身體拖入那個血洞。
「fu*k，fu*k……」古月磊怪叫著，不停的向著周圍開火，但沉重且無法移動的他很快被蠕動的肢體拖了下去。又有人慘叫，一個穿著重甲的聖殿騎士也被消失在了血肉沼澤上。
「早上好小隊，結成圓陣，機體之間用鋼索連接，紅隊，到ball頂上去。」
一個人沖了過來吼道。是Q17，身上還帶著一絲絲沒有燒盡的火苗，和焦枯的肢體碎屑——他能突破重圍是磷火手榴彈的功勞。
砰砰砰，Q17已經捨棄了不適合近身戰的爆能槍，拔出腰間的灰狐手槍自衛，他一邊不斷開火，一邊敏捷的遊走在肢體蠕動的血海中，尋找著可以落腳的高地。
「嗨伊，老老大，小的們，你們都聽到哈！卡拉什尼科夫保佑我們。」
幾台將近四米高的金屬巨人遠遠超過了那些人類肢體的拖曳能力，中心的克虜伯球體也提供了恰到好處的浮力，哪怕下半身已經被屍山血海淹沒，ball仍能安然無恙的把上半身浮在這片屍海上。收到命令的幾台ball立刻暫時停止射擊，然後各自轉向另一台ball，隨著砰砰砰一陣氣壓爆響，一發髮帶著鉤矛的金屬繩索噴發出來。插在另一台ball的腳邊，ball拿起鉤矛，將之固定背部的固定身後背包的把手上。
「混蛋，你們沒吃飽嗎，收緊，收緊。」艾吉歐大聲吆喝著手下的小子們。隨著絞盤的隆隆聲，幾台ball背對背的靠攏。
「隊長」離得比較近，有護盾保護又能漂浮欣若拉已經躍上了幾台ball的頂部，向Q17揮著手。
「紅隊，撤退，所有人……」Q17怒吼著，一邊前沖。
忽然間，大地一陣劇烈的搖晃……然後地面如同海浪般一個驚心動魄的起伏，Q17險些飛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大地如同波濤般起伏，血紅色的世界彷彿變成了一個活物。
太瘋狂了，難道，整個戰場的屍體和血肉會被活化成一隻巨大的死體兵么。
「形勢已經失控，啟動最終處理協議，使用戰術核打擊進行清理」Q17腦袋裡剛剛冒出這個念頭，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他心中炸響：「不，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必須留下……」
「呃……到底是……」Q17大腦一陣暈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瞳正淡去著一陣淡紅色。
「留下吧……」Q17驟然一個激靈，遲鈍的思維似乎再次活躍了，不對，這個聲音不是腦海中的，而是確確實實的，在身後。
「隊長！」不遠處的欣若拉驚叫一聲。
Q17猛的回身，一個近在咫尺，剝去了皮膚的人臉——Q17認出了，那是那隻沒有發育成型就被灰騎士殺死的惡魔統領的頭顱，現在那隻頭顱正安放在一個巨大的血肉基座上，無數肢體和裸露的器官糾結在一起。
臉對著臉，那尖細帶著白色雲霧的腐爛眼睛和棕色的眼瞳隔著一面護目鏡對視著：「你……逃不掉的。」
突如其來劇痛，Q17低頭，看見一根肉呼呼的管狀物體刺入了自己的小腹。
「不……」Q17聽到了自己宛如受傷的野獸的嘶嚎，那嚎叫帶著迴音。他毫不猶豫就是一槍打斷了那根觸手，向後跳開。
「逃不了的……」踉蹌著轉身的Q17隻看到一把利刃帶著呼呼地風聲奔著他的臉而來，他下意識的偏開腦袋，那把銳利的東西隨即破開他的鎧甲砍進了他的肩膀。
一隻渾身漆黑，表皮已經變成堅固的黑色甲殼的高階死體兵。周圍站滿了他的同類。
「紅隊……支援……啊……」一把，又一把冰冷而鋒利的東西切開他的身體。
他感到了自己已經變得支離破碎，碎裂的肌肉和骨頭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體重，視野橫了過來，重重地貼在了地上，眼前涌動著無數死體兵的下肢……
「死亡是你的宿命。」無數閃動的刀影中，Q17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分開成了無數成千上萬塊，連視野都撕裂成了無數晶亮而粉碎的光點。
……
……
「克亞奇，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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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盡量加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