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想幫他，是懺悔還是母親與生俱來的保護幼子的本能？！她很害怕，她怕因為自己拖累了他，但她終究還是想要幫他的。她現在隻是不確定，我的立場而已。
“啪。”我抬眼直視前方，將茶杯蓋扣在茶杯上，慢悠悠的轉過頭凝視著太後深邃的雙眼。她噤聲不再說話，眼神猶疑忐忑不安的盯著我。
我笑了笑，繼續撥弄著手中的茶盞有意無意的說道：“太後娘娘，以言兒現在的身份貌似前來養心殿探望姑奶奶您。除了感謝姑奶奶在宮中時候對言兒的庇護外，自然也是來幫助皇上的。還望姑奶奶對言兒不要有所隱瞞，如實相告的好。”
姑奶奶的手有些顫抖，手發抖，一顆一顆撥弄著佛珠。
“姑奶奶，可能您在養心殿中靜修有所不知，如今李家權傾朝野。現如今還隻是在朝堂上處處限製皇上的權力，時間久了……可就不知道還會做出怎麽樣的事情來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後糾結的表情，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從她的額頭上滴下來，啪嗒啪嗒的滴到了她的手上，衣服上，地上。這樣的天氣果真是悶的人發慌，我心有些急。我覺得我在逼她，她雖非戎馬一生，卻也是在宮中曆經爭鬥，最終穩定後宮的一代奇女子。可是如今，卻要被我逼的愁眉苦臉，我沒有任何的成就感，她是我的長輩，也是我的親人，如果可以，我也想要盡可能的護她周全。
“哎！言兒，你是姑奶奶在這世上唯一可以信得過得人了。我希望你…… 能夠幫助南兒最終渡過這個劫難。”
我認真的看著這一位短短幾年時光中，便韶華落盡，滄桑滿臉的女子，輕輕點頭。
“這是一個很早的故事了，雖然自開朝以來便有著立林家女子為皇後的不成文規矩。不過先皇還是力排眾議立了冷妃為皇後，他們很相愛很幸福。我自然也樂得如此，當時，我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愛情中。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林家受了委屈，是我受了皇帝的遺棄。不過我更加希望的是，皇帝永遠都不立我為妃。”
太後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表情，臉上泛著紅暈像一個少女在回憶自己的情郎一般。難道說……
“如若言兒沒有猜錯的話，姑奶奶的傾心相許的這個男子是如今威震武林的上官山莊的莊主——上官子燊吧。”
好官方又客氣的一段對話啊，怎麽恍然間覺得在上官山莊的漫長的幾年間。就如同一場夢一樣，模糊，飄逸，迷離。
“當時他還沒有現在的武林地位，隻不過是一個血氣方剛而又年少氣盛初出的小江湖。初到京城幫朋友的忙，卻不料被人偷了錢包。被人從客棧趕了出來，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在城門口跟人比武賣藝為生。我記得那一天……”
巴拉拉巴拉，巴拉拉。當然，我們不能去責怪一個因為身份問題，將自己深深的愛意在心中埋藏了幾十年的女人在這一刻傾吐自己的心聲。隻是太後講的太美好，太純愛，節奏簡直的太慢了！我極力的想打起精神來，認認真真的聽她講，可是我的確聽不進去了。根據有意無意的，我認真的，沒認真的聽進去的話。我講姑奶奶的唯美愛情故事，長話短說總結了幾句話。
不過這件事，真是說來話長……
冷皇後的入宮，讓林家人敢怒不敢言——大家都心知肚明，雖然林家在宮中的權勢的確無可比擬。可是林家的男子都帶著濃厚的書卷氣，官場中難以長足生存，要是沒有女人在宮中撐起一片天，恐怕，早就窮途末路了。
一個處處江湖的窮小子，一個自小錦衣玉食，卻極度向往自由生活的富家小姐。相遇本就是一場錯誤了，更何況相愛呢。
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識；最好不相識，如此便可不相知；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想愛；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念；最好不相念，如此便可不相思。
這一段感情注定是要以悲劇結束的。即使皇上不愛姑奶奶，可是朝堂上下是不允許一個冷家女子為後的。他們一定要將林嫣推向風口浪尖，兩個相愛相知苦戀的愛人。在私奔無望之後，絕望的分開。一個決絕的離去，孤身闖蕩江湖；一個傷心的留下，萬念俱灰的入宮。
“就這樣，我最終還是為了林家的利益聽從了哥哥和父親的話，入宮為後。隻是，入宮之後我才發現，我不過也是一個可笑的棋子。冷後雖身處冷宮，裏麵卻處處充滿愛意與歡聲笑語；而我，即便是掌管後宮，卻也隻能日日夜夜在深宮中獨守空房，冰涼寒冷。
之後後來……我懷了孕，是，子燊的孩子。”
“啪！”一直被我拿在手中撥弄的茶杯因為我的失神在地上碎屍萬段了。我終於明白了，慕天南心中懼怕的究竟是什麽。他，竟然不是真正的慕家血脈。真是可笑至極啊，上官傲不是上官家的孩子，慕天南不是慕家的孩子。不是抱錯這麽狗血，隻不過比抱錯還要狗血。
“言兒？！言兒。”
太後關切的眼神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趕緊笑笑，安慰了太後幾句便急匆匆的從養心殿落荒而逃。在一處沒人看守的牆根出，拿出了信號彈，不一會兒慕溫便帶著人馬將我從養心殿弄了出去。一路上我心神不寧，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慕天安。心中總是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卻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來隱瞞慕天安。
“王姬？！王姬，你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太後她究竟給你說了什麽，讓你這般的失魂落魄？！”
“啊？！沒什麽，慕溫，你立刻把我送進宮中見慕天安，這件事情我必須親自告訴他。”
慕溫擰眉為難，不過我卻固執的堅持己見，他最終無奈妥協。
慕天南不是先皇的親生子，他究竟是何時得知了這件事情的。才會想到要將太後軟禁，將上官子燊軟禁。當然，為了保護他，我相信他們也的確是心甘情願的被他所軟禁起來的。
不對不對，這件事情怎麽會越來越複雜了，如果被李家的人知道了慕天南的身份，那麽就不僅僅是皇位不保的問題了。很有可能，他會被碎屍萬段的。
他不是在保護自己，更是在保護家人，他隻是騎虎難下了。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這麽不可思議的地步，他隻能苦苦的一個人支撐住。他隻能解決掉一切讓他感到不安全的人，他隻能這麽做，將一切的權力都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他才不會怕。
我要進宮，我一定要先見到慕天南。這麽久，為了一個本不是他錯的秘密而一個人苦苦的支撐。他的樣子，一顰一笑，每一個擰眉的瞬間，每一個疲憊的瞬間，每一個艱難決定的瞬間，每一個痛苦的瞬間，全部浮現在我的麵前。
我疾步往乾坤殿走去，意識到周邊有所增加的護衛我心中感到更加的不安。發生了什麽事情？！慕溫沒有攔住我進宮，卻在離走前意味深長的對我說了一番話。像是失望，像是痛心，像是無可奈何。究竟是怎麽了？！
“啊！？”慌亂的心讓我失魂落魄，被牆根處一個侍衛摸樣的人拉了過去，我驚呼一聲，他即使蒙住了我的嘴巴。露出亮晶晶的雙眼對著我壞笑，我生氣的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低吼道：“你做什麽？！想嚇死我嗎？”
他蹙眉，看著我依舊一身的太監打扮，失魂落魄的焦急模樣，“你怎麽會在宮裏，不是讓慕溫把你帶走好好照顧你，在城外軍營裏等我回來的嗎？！”
“軍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你……”
慕天安得意的揚眉，對於我的憤怒不解，軟言安慰道：“你沒有發覺這幾日京城與宮中的戒備都森嚴了許多嗎？！言兒，我不想讓你牽扯進這件事情來，我真的很怕再次失去你。我怕你會恨我，不相信我說的話，所以我讓慕溫帶你去養心殿，我希望你能自己親耳聽見整件事情的真相。”
“你！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隻不過是串通好了李家人來謀朝篡位！？你要將慕天南從皇帝的位置上拉下來，你要他的性命，你讓他變得一無所有是嗎？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慕天安，你真是個混蛋。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放開我，放開我啊混蛋！”
我失控的怒吼，他無力又蒼白的辯解。我扯開他的手，打他，罵他，咬他，他都沒有反應，隻是抿著嘴靜靜的看著我發瘋。我不能接受，為何我總是活在自己的夢中，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活在別人的陰謀中。難道我真的不能逃離開，也不能主宰，隻能選擇默默的接受？！當一個棋子的命運，我曾經拚了性命的想要保護的人，如今卻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騙子。
“慕天安你為什麽要騙我，你這個騙子！我恨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們為什麽都要這麽對我？！”
精疲力盡的我猶如再一次經曆了生死劫難一般，疲憊，瞬間的蒼老感。我是真的累了，後知後覺也無所謂，隻是，我們離得太遠，永遠觸不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