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這個黑心的女人哪,我們好心將你從那汙穢的青樓窯子裏救出來。翔兒還說要收你做妾,你就是這麽報答我們的嗎?就是把凝兒推入湖中,讓她腹中龍兒不保?!我們李家究竟跟你有什麽仇啊,讓你要這麽樣的害我們李家,你有什麽不滿意的盡可以衝著我來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的凝兒啊,老天爺啊!我們凝兒究竟有什麽錯啊,要讓她來承受這樣的錯啊。”
我坦然從容的麵對著眾人的怒目而視,真相在這裏已經無所謂了。慕天南的計劃已經泡湯,新的計劃我還無從知曉。聞言硬脖子姑姑一個箭步從地上衝了起來,在我麵前用手指指指點點生生的戳著我的頭,罵罵咧咧的樣子儼然沒有一副“長公主”該有的樣子。
慕天南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顯然明白其中的蹊蹺。他隻是淡淡的看著我,冷冷的問道:“是這樣的嗎?鍾力所說的是事實嗎?”
他沒有問凝兒,這樣做的目的,連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在檢驗我的忠誠,還是不敢問凝兒。李銘走過去蹲在地上關切的撫摸著凝兒額頭,像任何一個深愛自己女兒的父親一樣給人一個安全感。
我失神的看著李銘和李天凝這一對父女——他的心中現下一定對她充滿了歉疚,他一定已經恨我入髓。承認,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一定不會放過我;不承認,慕天南也定會讓我不得安生。更何況,我也從未想過要否認,即便如此,時至現在,我的心依然向著慕天南。連我自己也道不清這一種奇特又變態的感情。
“女人告訴我,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又是為什麽到這裏來?!”
李天翔站在我的麵前,擋住所有人的視線麵色陰鬱的看著我。我害他的親妹妹滑了胎,他一定也對我恨之入骨了吧。
“已是傷心人,何懼傷心神?!左將軍,無論如何我依然要謝謝的錯愛,如若不是您昨夜的收留,今日我不曾能夠這麽容易的見到凝貴妃,也不會這麽容易的得手。左將軍,暮雨是我的知己,她心地善良,即便是我做錯了什麽,我也希望您能夠不要遷怒於她,盡量的好好對她。小女子在這裏謝過了。”
我盡量不去理會李天翔複雜的眼神,手中暗中使力想要立刻掐死我的衝動。從容的繞過他,對著所有人說道:“沒錯,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是我害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滑了胎,是我處心積慮的想搞垮李家。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家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大仇人,我這麽做不過是因為十幾年前家中深仇大恨。於他人無怨無尤,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我將目光落在凝兒的身上,突然發現,已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她依然渾身濕透了的躺在草地之上,我蹙眉:滑了胎的孕婦,他們就任由她這麽躺在這裏,吹著冷風?!李銘起身,站在慕天南身後等待他的發落;長公主雖然將凝兒抱在懷中,卻將整個人的焦點全部放在了“主戰場”這邊;唯有鍾力依然會擔憂的時不時看向凝兒,卻也不敢將眼神過多的停留在她身上。
凝兒,這裏的人,又有幾人是在真心的關心著你?!
“皇上,念安自知所做之事罪孽滔天,遷怒無辜,任憑皇上發落。隻是……貴妃娘娘落水滑胎,如今再是這樣躺在這裏的話,怕是會留下什麽後遺症。賤民還懇請皇上前讓人將貴妃娘娘送回屋中休息,先換了幹淨衣服才好。”
經我這麽一點撥一提醒,眾人才恍然大悟般動作了起來。我不清楚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見這天夜裏李家很不太平,雞飛狗跳鬧騰至半宿。我被暫且壓入了李家的私牢中看守著,也太長,心太涼。蹲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透過頭頂上一個小小的勉強能夠稱之為窗戶的縫隙窺探著月亮與星星的秘密情事。我以為自己還能輕鬆浪漫的笑笑,不把這當做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最後發現,這一次自己竟是無論如何也再也笑不出來,就連故作輕鬆的勇氣都不再有。
“你來了。”
有人來,我聽不清楚是誰,也不想轉身去看。水牢中四周都是水,我隻能蹲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墩子上,忍受炎熱的天氣下蚊蟲的叮咬。
“你在怪我嗎?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你,李家人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是你,如今這般田地你再來到這裏,是在貓哭耗子嗎?!“多謝鍾大人關心了,小女子地位卑微承受不起大人的道歉。至於李家人……他們不放過我是應該的。”
我懶懶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甚至連頭都舍不得回過去看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被人虐,不可活!!
“皇上他……你放心他一定會傾盡全力包你周全的。”
我沒有說話,沒有看他,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已經睡著。也掩飾不住眼角滑下的晶瑩淚水,我曾經是高高在上的管家小姐,一國之母嗎?怎麽如今會落得這樣一幅田地,天壤地別的差異讓我都不得不感歎世事無常,世態炎涼。閑來無事,該吃吃該睡睡,地球太危險親!
也不曉得過了有多久,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人生回顧中的我,猛一轉頭才發現:鍾力他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了。我看著門外,搖頭歎氣。救我?!這樣的話現在聽來好虛無飄渺,救了我,就救不了他自己。這樣精心布下的一個局,他要怎麽才能規劃周全呢?如果我不死,李家必不甘;李家若不甘,天下必不寧。
可是……慕天安!他還在宮中。我在糾結中終於睡著了,一夜睡得不安穩,很怕自己一不小心跌落水中,溺死了自己。但實在又太累,總是睜不開眼睛。渾渾噩噩的睡了很久,睡了醒醒了再睡。沒有人送水送食物,時間就這麽匆匆而逝。幾個日出,幾個日落。不出意外,他們不是單單想我死。不過是想折磨我,從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身上討回一筆債罷了。
“出來!”
我抿了抿幹裂的嘴唇,被家丁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我相信,如果不是他將我的美夢吵醒的話,我在某一次深睡中永遠睡下去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罷了。隻不過被人用力過猛拉入了水中,在不經意之間便喝了幾口水牢中髒兮兮的:而且,我一直堅信源自於茅房的水。心中一陣翻江倒海,刺啦啦的吐得一塌糊塗。一旁的家丁被我爆吐的樣子驚呆,我猜想他本來預備按照老爺吩咐對我耍狠,卻不想還未開始耍狠,先被我吐出的一堆黃黏黏的水震住。繼而自己也轉向一邊吐了起來,牢房外的家丁看著我們這般爭相狂吐的模樣,笑了。
“走吧。”我大氣的用雖然髒卻幹燥的衣服一角擦了擦嘴巴,隨隨便便的挽了挽自己的頭發,大氣的說道。心中早已有舍生赴死的決心與勇氣,我是這麽認為的,死的痛快,總比死的拖泥帶水的給力吧。
看著他們嫌棄的眼神我笑了,看著慕天南一臉正氣的坐在正廳之上,扶著弱柳扶風的凝兒,我又笑了。看著慕天南都稍顯震驚的坐立難安的樣子,我笑的更加歡樂了。凝兒卻在一旁落寞的看著我,與我惺惺相惜同病相憐:坐在他身邊,看著另一個他。
“跪下。”
“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人渣。”我故意挑眉挑釁的看著李銘,沒錯,我就是要激怒他。讓他失去控製,暴怒難忍,拔劍相向,讓我死的一個痛快。
“大膽狂徒,放肆!”李銘將軍果然讓我失望了,他一手捋著自己本就不長,看起來很有喜感——當然這也是我此刻才注意到的胡須;一手指著我,聲音中甚至帶著笑意得說道。他甚至還瞟了瞟慕天南,突然間我的憤青氣質就上來了。有一種,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就死的偉大一些——其實我隻是在害怕,我怕我沒有激怒李銘,我怕他不放過我,勢必要將我折磨死。我怕死的太慘,太難過索性不如自己痛快一些。
“李將軍您別看皇上啊,我說的人渣是您。您李家人,雖然一門忠將百餘年,卻未盡臣子該有之本分。朝堂上飛揚跋扈,下了朝堂,欺壓百姓。望請皇上明鑒,雖然小女子一介草民也沒有什麽權勢在背後支撐,小女子自知人微言輕,有些話,即便是實話也未必有人會相信。”
接著也不管周邊人的臉色,甚至沒給慕天南反應的機會便巴拉巴拉的說一些有的沒的。基本是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說來李家人也真夠冤枉的,最後栽在我手裏。
慕天南靜默不語,李銘也不敢喧賓奪主,隻能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沒給我好臉子看。我看著他這般模樣,自然是越說越嗨,最後委屈感一上來,竟然聲淚俱下。看起來楚楚可憐,像是果真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