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鍾力……我愛你，我不想離開你。我去勸父親，母親和哥哥好嗎，隻要你答應不再離開我。”
鍾力將凝兒扶了起來，情誼拳拳的看著她，四目相對的瞬間無語凝噎。真是感煞了旁人，賺足了淚花與感動的情緒。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這樣深情的眼神，最終消磨於相忘於江湖的離別中。我哀歎自己，也祝願他人。
“凝兒，如若你的父親願意放棄兵權的話，願意放棄如今的權勢地位，願意放棄朝綱之上的囂張跋扈的話。他便不會苦苦支撐至現在，自從得知你有孕之後，他便更加的不可一世。你可知他在朝堂上拉幫結派，限製皇上的政策，直指皇上的過錯。已經儼然沒有了作為一個臣子該有的謙卑與遵從，李家現如今已經功高蓋主，百年之間，一門忠將。”
鍾力歎著氣，我也歎著氣。慕天南這一步棋走的太狠，他沒有辦法挑出李家的錯，即使有錯又能如何？！同李家的功勞相比簡直不足一提，但是後妃私通朝臣，誕下孽子，卻是不容置喙的滿門抄斬之過。皇上被人戴了綠帽子，天下人無一人敢笑。皇帝念在李家百年忠將，屢建奇功的份上，網開一麵，饒恕李家。從此收回李家兵權，李家人不僅掩麵盡失，更是失了誓死追隨的將士們的心。
慕天南不虧為慕天南，這麽損的招數都能想的出來。就著鍾力同凝兒所犯下的錯，索性將計就計，扳倒整整一個李家。
“不！他不會放過我們的，你難道忘了嗎？！當日張琴玉是怎麽死的，林韶言又是怎麽死的？！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麽對待太後娘娘的嗎，他對待她們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呢？”
鍾力痛苦的凝神，凝兒失聲痛哭。我果真是怕她動了胎氣，無論如何，她與鍾力真心相愛。憑良心來說，鍾力除了那一份作為影衛而顯得病態到詭異的使命感以外，依舊是一個內心善良的好人，從小到大，對我也是多加照顧。我沒有撒謊，他伴著我一起成長，教會了我如今賴以生存的各種技藝，我早已在心中將他當做了親人一般的對待。
“凝兒，你不要胡鬧，皇上他……也自然是有他的苦衷的。”
“苦衷？！當日在霧東，他先是用飛影的一家人的性命要挾飛影自動獻身投軍；再利用飛影要挾九公主出賣林韶言，讓林韶言主動的回到他的身邊。你以為這些我都不知道嗎？！哥哥早已告訴了我你們的所作所為。”
凝兒的痛斥讓我……我勒個去也。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的能力啊，我忘記了，在你身後還有一個來無影去無蹤，堪同雪衛想抗衡的神秘組織。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就連璟兒都是你計劃好的。原來璟兒痛苦的深情，源自於對我欺騙與背叛的痛苦。除了你，陷入棋局中的每一個人都痛苦不堪。而你卻自得其樂，玩的正嗨？！
璟兒，飛影，哈哈哈……原來我這麽笨！！！
“就算九公主他們幫了他又怎麽樣？！現在還不是一樣被他禁錮在霧東，替他鎮守邊關。他以為他把慕天安關在冷宮中，雪域的人就會善罷甘休嗎？！”
慕天安？！被關在冷宮中，被關在他母親當年鬱鬱而終的地方！慕天南你太可怖了，你騙得了我，騙得了全天下，卻始終騙不過枕邊人——更何況，還是一個已經變了心的枕邊人？！
原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不肯放過我們。就算我快要死了，你也一樣要利用我的是嗎？！原來，我在你心中，竟然連一個可笑的棋子都不如的是嗎？那麽，你心中所在意的又究竟是什麽，為了你的江山，為了你的社稷，為了你的子民？！還是隻是為了你自己的欲望！
“凝兒……”
我不想再聽下去，再在這裏偷偷摸摸的繼續聽下去。既然……既然慕天安就在宮中，我又怎麽能讓他孤苦伶仃的一人？！我自然要去陪他，即便是共赴黃泉，又有何可怕？！
凝兒和鍾力看見我時表情大不相同。凝兒瞪大的杏眼，眼中透露著恐懼，不安，她緊緊的抓住鍾力的手躲在鍾力身後哆哆嗦嗦的看著我。鍾力一手將她護在身後，眼中是嚴厲，他在警告我，警告我離開。同時，他也在害怕，他不知道我究竟聽到了什麽，這是一種源自於東窗事發的恐懼。
“凝兒，你不要怕我不是鬼，我還活著，你過來摸摸看。”
凝兒有些遲疑預備向前邁步，卻被鍾力攔下，他用眼神在此警告我離開。我卻隻是看著他輕蔑的笑笑，主動的走向了凝兒，將她的手拉起來放在我的臉上，試圖讓她相信我還活著。凝兒顫抖冰涼的手附在我因憤怒，因驚訝，因傷心，因痛苦而變得氣血沸騰的臉上。凝兒笑著看我，我從她的脈象中感覺出她急速跳動的心髒，還有，有些胎象不穩的脈象。
“你還……你還活著？！你沒有死嗎？！”
凝兒欲哭又笑，我本同她泛泛之交，我走出來，不過是因為我想知道的更多而已。李天凝，如果慕天南知道你這麽多，你一定活不過孩子出生之時。真是可悲，愛上了一個盲目效忠於慕天南的男人，惹上了一段不會有結果的塵緣。我笑她，又何嚐不是在笑自己。女人，隻要愛上了，又何曾後悔過？！
“對，我還活著。慕天南又救活了我，卻讓我活的不人不鬼，見不得光。”
“你不想活了嗎？”鍾力一把將我從凝兒身旁拉開，順勢一用力便將我甩到幾尺開外。我被大力的扔在地上，有些昏昏沉沉的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們。
“我不想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在他手上，我死過了又何止一次？！我們都鬥不過他——鍾力，我現在明白了，你說的果真沒錯。我們的確都鬥不過他，是以為我們還有情有愛有義。而他，卻早已成為了絕情絕愛的魔鬼，任何人都可以被他利用。”
我第一次這麽失控，施施然站了起來卻像個潑婦似的氣勢洶洶的朝他喊著。
“姑娘！姑娘你在哪裏？！念安姑娘，你在哪裏，爺正在到處找您呢。”
一個焦急的女生在林子中響了起來，鍾力顯得有些焦急有些無力。他在害怕，直直的盯著我。我想他也明白我現在已經瘋了，我知道了一切，知道了璟兒在騙我，知道了他在騙我，知道了慕天南在騙我。最要命的是，我知道了，慕天安如今就在京城。近在咫尺之間，我心中的憤怒與憂傷，這些年來繼續起來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刻全數的爆發了，他怕我，但卻又不敢殺了我。所以……
他一轉身，看著凝兒輕輕的說了句對不起，在我們都還未能反應過來之時一把將凝兒推入了一旁的湖中。
“啊！”凝兒沉悶的落水聲，伴著她不解尖叫聲響徹了整個花林。不知道為何，方才還顯得嬌豔欲滴的粉紅花瓣，在這一刻卻變成了血淋淋的顏色。
鍾力恨恨的看著我，憂傷的眼神不言而喻。你恨我？！你憑什麽恨我？你難道以為自己是什麽好東西嗎，不過是跟在慕天南身旁助紂為虐的走狗。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沒有影衛的誓死守護，會有這麽多人被拉入痛苦的漩渦中，一生也得不到解脫嗎？
不一會兒鍾力便抱著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凝兒回到了岸上，凝兒滿臉濕透，分不清是湖水還是淚水。雙腿間涔涔的溢出的鮮血，渲染了一篇詭媚的花朵，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紮眼。
“啊，小姐！小姐你怎麽了？！”這邊巨大的動靜，讓一直生活在這裏的錦容不費吹灰之力便迅速的找到了湖邊。當她看見倒在鍾力懷中渾身濕透的凝兒時，除了驚嚇，還是驚嚇。
鍾力看著他爆吼道：“還傻愣在哪裏做什麽，還不快去前廳叫人！”
錦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鍾力，似乎了然了什麽似的撒腿就跑。我淡定的看著鍾力，幽幽的說道：“鍾力！這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麽下得去手？！為了他，你究竟還要怎麽犧牲。”
“影衛的職責，便是誓死守衛皇上，為了皇上，任何人，任何事都值得。”
我看著凝兒痛苦不堪，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便不再說什麽。她的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可是，我想，方才鍾力的所作所為所說，除了殺了他們的孩子，也早就把凝兒傷的體無完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慕天南帶著李銘，長公主和李天翔，錦容匆匆的趕來這裏。太醫們趕緊衝上前去為凝兒把脈，硬脖子姑姑第一時間衝了上去從鍾力手中接過凝兒，抱在懷中痛哭。慕天南隻匆匆安慰了幾句，便厲聲詢問著鍾力和我。
我沒有說話，冷冷的麵對李天翔不解的眼神和慕天南眼中的暴怒。鍾力見狀，匆匆跪下請罪。
“回皇上的話，微臣罪該萬死，沒有保護好娘娘……罪臣奉命陪貴妃娘娘到這後院來散步，娘娘突然說有些累了，便想到左將軍的房中休息。沒想到……在這裏撞見了這位姑娘，她……她聽聞娘娘便是凝貴妃，卻不知怎的像發了瘋一般。攔住我們的去路，罪臣念她是一個姑娘，不便動武，卻沒曾想，在推搡間，她一把將娘娘推入了……推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