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也不說話，他也不言語。我癱倒在地上，沒有力氣再去思考。隻覺得自己自打醒來之後，身體大不如從前，總是時不時感覺胸悶氣短；隻覺得心很累，原來被囚禁的不止身體，還有我的心。
好累啊，能不能不這麽玩啊。原來真的是這樣：一個人過的簡單，兩個人愛的快樂，三個人的感情就是一場災難啊。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是怎麽了？！何時也變得這樣，開始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失望與敵意。看不見豔陽高照，藍天白雲，心中永遠籠罩的層層密布的烏雲。豔陽高照，烏雲密布，好像於我關係不大。活在自己小小的陰暗世界中，痛苦的盤旋。
“你不說，我不求你。不過如果你不想看見我像現在這樣如同行屍走肉的一般繼續過下去，我希望你能以誠相待。鍾力，你是我的授業師父，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給我的。”
我扶著一旁的高柱慢慢的站了起來，強打起精神來。總覺得自己像一個鬥士一般，總是強迫自己要去麵對不同的戰鬥。從青銅轉成黃金，時時刻刻武裝自己，準備響應雅典娜的召喚。
我轉身，他動容。我深深的看著他，半認真半靠演技的認真而又嚴肅的強調著。
“鍾力，我們曾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很長的一段歲月。而且，我不得不說，那是段雖然沒有自由，卻的確很快樂的時光。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們一起在睡不著的夜晚，一起坐在房頂上數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是你陪我度過了人生中最茫然最無助的歲月。我一直以來都將你當做我的兄長，當作自己最親近的人。可是現在這樣，我們又算是什麽呢？敵人？
哦！不，當然不是。我隻是一介女流，掙紮在社會的最底層，在強顏歡笑中艱難的生存。而你們，是重權在握，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員。定然不屑與我為敵的，那麽這樣看來，我充其量也隻能算作是你們手中的玩物罷了。”
我慘淡的笑，淚水包裹在眼中就快要決堤，鍾力低頭又抬頭的樣子我隻能看個大概。淚水模糊了視線，真好笑，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哭。這不過一場戲罷了，這隻是一場戲——雖然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卻又一遍遍的質疑：這難道，真的隻是一場戲嗎？
“言兒……你何苦偏偏要與他為敵，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論是你，還是慕天安都不可能鬥得過他的。你這麽做，一次次的激怒他，把他逼到退無可退，無異於是在自尋死路啊言兒！”
鍾力渾身顫抖，甚至連聲音中透著不可置否的堅定。他定然是知曉的，他知道皇上的一切，他是皇上的心腹，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如果失了他，皇上的本領就會瞬間被人削去了一大半。
“言兒，慕天安的確智謀過人，心狠手辣。可是，同皇上的心思縝密，不折手段，絕情斷義相比，他顯得太重情重義，患得患失。即便如此，你知道嗎，你仍然是他唯一不可觸碰的死穴，是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的人。他愛你，可是同時也怕你。他怕人傷害你，可是也怕人那你作為要挾他的工具。
可是你的無情，你的冷漠，讓他無時無刻不處於瘋狂與崩潰的邊緣。他逼著自己折磨你，不折手段的想要得到你。每一次，卻都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你幾乎快要把他逼瘋了你明白嗎？”
我很狠嗎？！的確有人這麽說過；我很絕情冷漠嗎，事實上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確如此。
對於鍾力所說的一切我依然無動於衷，慕天南他的確愛我，我心中知曉。隻不過，我更加清楚的是，較之於他的江山社稷而言，我隻不過是一枚可笑又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得之，他喜；棄之，他亦不悲。
他得不到我，所以要折磨我？！這又算是個什麽邏輯。我雖然冷漠，卻也不至於冷血。他的好，我能看得到。我亦是並非對他毫無感情，曾經，我瘋狂的想要回到他的身邊。曾經，我曾覺得自己是愛他的。
雖然不太像，但我自認為各方麵還是基本符合一個女子內心的。這樣的深情厚愛，我不會完全無動於衷。隻是，如果不能相愛，隻能怪我先愛上了慕天安，傷了痛了，再愛了。心已經疲憊，找到溫暖的依靠，一份女人渴求的安定與深情。我不想辜負慕天安。他為了我失去了太多，我不想讓他再孤孤單單的過完下半生。
後宮佳麗三千，朝野風雲變幻。對他，最大的介懷是我一開始就不允許自己愛上一個後宮佳麗無數，需我日日夜夜翹首企盼才能得見一麵的男子。我不願同千萬女人分享我的愛情；我不願意看到自己深愛的人同其他的女子打情罵俏，活色生香於我的麵前；我更加不願意在壓力下若無其事，做出一副所謂的體諒大度，母儀天下的皇後姿態來。
與其關在一個金籠子中，看著自己在權利爭鬥的漩渦中英年早逝——亦或是，變得不折手段，雙手沾染鮮血。不如早早的便退出那一片無血的戰場，隱居山林。
自由，在我心中想來比愛情更加重要。
“鍾力，你不懂……”
“言兒你可知，十年前將我派去上官山莊保護你安全的是何人？你又可知，若不是皇上以死相逼，這世上早就沒有林韶言這個人了，又何來敬德皇後之說？”
鍾力擰緊了眉毛，為自己說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話而感到輕鬆，但同時也將自己置於了危險之地。我想，這裏邊的糾糾葛葛，必然不會像我想象與理解的那般簡單。他作為核心人物，說不定參與了整件事情的策劃與實施。畢竟在我看來，一個籌劃於近十年前，至今仍然未結束的計劃……我的確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心中的感受了。真是……坑爹啊。
“言兒，皇上他不似你想象的那般絕情，他隻是在盡量隱藏自己的心，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脆弱。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你……”
鍾力言而不盡，我知道，他今天已經說了太多不能說的了。而我也早已在不斷的追尋事情真相的始末中明白，有些事情，不必要知無不盡。為彼此留下一絲餘地，不禁是對他人內心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我點點頭，看著鍾力笑了，有些乏的對他說：“鍾力，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我已經長大了，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我不會再如過去一樣胡鬧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人活在這世界上，總是同他人有著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聯係。我不僅僅在為我自己而活，很多人的命運都牽係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努力的讓自己，讓別人都過的更好的。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真的謝謝你，願意陪我那麽久。就像他當初一樣，隻是，很有可能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看著我，點頭微笑。也許，我們之間已經不需要那麽多的言語來表達了，靜默，其實也可以很美。
“言兒，飛影和九公主在戰爭過後正式得到皇上的首肯賜婚了。他們不願意回京城，現今依然居住在霧東城中。聽說，再過兩月九公主便要臨盆了，他們不知道你還活著的事情。隻是……我覺得，你可能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璟兒？！他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生活在一起了，那樣自由與幸福。
我沒有再去管鍾力，抬起頭看著有些灰暗的天——怎麽，又快要下雨了嗎？夏日間的雨總是如此，來的太快，去的也太快。讓人還未來得及感受這夏日的一絲清涼的美好，便又匆匆的離去。
“哄隆隆……”刹那間，雨如瓢潑之水，傾盆而下。小蒙被雷聲驚醒，滿頭大汗的下樓來找我，問我晚間想吃些什麽。我但笑不語，她聰慧的眨著大眼睛，歪著頭道：“姑娘不說的話，那小蒙就給姑娘做些紫花糕點吧，小蒙知道姑娘最喜歡吃了。”
我看著她蹦蹦跳跳離開的樣子，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活在了另一個世界中。一切的一切都變了，隻短短兩三年間，我來到神龍峰以外的世界。生命中的人如同匆匆過客一般，來了又去。
紫嫣，你和扶蘇過的還好嗎？最近常常想起你們來呢。原來人隻有完全閑下來的時候，才會認真的審視自己的人生嗎。自從那一次木犀匆匆一別之後，想起來也快有半年多，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見了。竟然也再沒有聽到你們的消息，不過這樣也好，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你們一定是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就像璟兒與飛影一樣。過著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幸福的生活吧。
還有魅兒，曾經我們彼此為敵，都隻怪太年輕不懂事。你要的那麽簡單，愛的那麽痛苦。我希望下輩子，你能把這些不快樂的通通忘掉，簡簡單單的，找一個愛你，你愛的人快快樂樂的過完一輩子。
木兮源，混蛋啊。竟然就這樣把我家慕天安的產業拱手送人了，你丫丫的最好回木犀去把我的藥膳坊經營好，否則一旦我脫身一定追你到天涯海角討債的。
原來，曾經還有這麽美好的回憶。為何我一定要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整日悶悶不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