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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孫歸不歸

  小女孩入屋之後,婦人聲音傳了出來,「老頭子,憐兒和秀月什麼時候過來?」


  老人抬頭看了看天色,大聲喊道:「差不多了,等燒好了魚,應該就到了。」說完之後,屋內剮鱗之音稀鬆響起,老人看了一眼徐江南,摸著肚子笑道:「老婆子不信佛,也不通道,說信自己的肚子才實在,小後生,不嫌棄粗茶淡飯,就陪我這個老頭子喝幾杯酒?」


  徐江南伸了個懶腰,懶洋洋說道:「本就是個低賤命,什麼粗茶淡飯不淡飯的,倒是大人,不怕惹禍上身?到時候官沒了,小心命也沒了!」


  老人搖了搖頭,沒說話,望著遠山如黛,其實有人心思遠的很,眼光也毒辣的很,只不過這些年被徐暄的光華遮掩住了一樣,在人看來也就沒那麼鋒芒,不然他哪裡會小心翼翼到這般地步,只不過不能說出來而已。「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紙是包不住火的,該知道的那一位也該知道,該死的也活不了,是不是這個理?」


  徐江南輕輕笑了笑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人欣賞的點了點頭,轉而看向秦晨,放低了聲音說道:「待會秀月到了,遇刺一事,就別提了,免得老婆子擔心,江城一事,老夫這個刺史位置不保的消息,她也聽到了,這些日子沒少擔心,不過……」原本和熙的老人姿態突然之間眉目中閃過一抹殺氣說道:「這事也就不能這麼算了,看樣子當年老夫治長安,手還不夠狠。」


  徐江南不合時宜的插了句話,幸災樂禍的味道濃厚。「五日京兆,尚能案事否?」


  老人聞言哈哈大笑,殺氣頓然消散,等到笑聲平緩之後,老人指著徐江南笑道:「你啊你,跟你爹一個德行,這張嘴,就是不饒人,見火就扇風,見水就拆橋。得了,你也別用這樣拙劣的激將法來激老夫,老夫沒借你的刀,你也就放過我這個老頭子行不?別把主意打我身上來,老夫對你們徐家可是心悸的很。」


  徐江南見好就收低頭喝了口茶用來掩飾,喝完茶水之後,卻是起了身子,望著眼來處,緊接著回頭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秦晨,笑道:「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我還是去一趟的好,免得出了什麼差池,到時候原本都到嘴邊的銀子吐出來,那就不美了。」說完之後,轉過身子優哉游哉的朝著村外過去。


  秦晨吃力不討好,之前說了那夜之事,卻沒提徐江南坐地喊價要的幾千兩黃金白銀,他沒有賴賬的心思和理由,那麼些金子結識這麼一個人,有人說虧,有人說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他就是想替徐江南遮掩一下,免得在老頭子心裡留下個不好印象,到時候他處在中間兩邊為難,不過沒想到如今徐江南不領情的點破之後,他依舊裡外不是人,尷尬一笑。


  老人抬頭看了秦晨一眼,嘆息重複說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不笨,就是士族氣太重,這些年雖說在璧城遊刃有餘經營家業,但能上道的事情不多,而且全是些閑散瑣碎的小事,要不要你都無所謂,可但凡不笨的人都會有些小聰明,這點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璧城那些縣官郡守,哪個又笨了?會看不透你耍的這些小把戲?這些年得心應手之下,當真是因為你的原因?」


  秦晨若有所思。


  老人呵呵一笑,又是說道:「婦人與婦人結交的方式最快捷的便是說她的子嗣如何聰明了得,要麼就是夫君如何英雄蓋世,像你這種人,花哨的話語是忌諱,有所求,才會有所交,等你到了長安之後,你就會知道,這天下,沒有永遠的手足,只有永遠的利益。」


  被老人耳提面命了一番的秦晨像是有所悟,正要開口,便被老人起身打斷,「想到了就行了,不用說出來,去吧,把秀月接回來,先在這裡睡一宿,明日咱們就回長安。」


  秦晨點了點頭,也是往村外走去,才起身子,背後老人又是輕聲說道:「記得跟秀月說說,別讓老婆子知道了。」


  「知道什麼?」老婦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沒什麼,讓秦晨早點把憐兒接過來,對了,還有就是……老婆子,把東西收拾一下,明天咱們就回長安。」李懷一邊沖著屋內喊道,一邊朝著秦晨擺手,示意他不用停下。


  等到秦晨離開之後,老人臉上揚起點欣慰神色,在他眼裡,秦晨這人即便在任何方面上都有著不少短板,但他也有他的長處,就是善聽和善學,他見過太多目空一切的年輕後生,有些倒是知道謙虛作態,不過事後大多不屑一顧,秦晨屬於有自知之明的那種,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種人一時半會也成不了大事,可同樣,絕對也拖不了後腿,說白了就是那種遇事不前,先想退路的求全性格,這次他只是隱晦的提了幾句,秦晨能上長安,老人也能想到定然是自家那個閨女的枕頭風,至於金陵那邊,這次倘若只是削官,說明陳錚還念著舊情,索性一次用了,說不定真能讓秦晨在長安謀個位置出來,自家也能無憂,至於以後的路,那就修行看個人了。


  出村的時候,秦晨和徐江南二人二馬,回來的時候四人二馬,徐江南騎馬在後,悠閑自得,秦憐兒和李秀月母女坐在馬背上,秦晨當著苦力牽馬在前,小姑娘似乎還對那些情景有些心有餘悸,窩在自家娘親懷裡,一句話也沒說,安安靜靜的閨秀胚子。


  其餘人則紮營在外,黃梁生沾了徐江南的光,本該可以過來,只是秦晨說了此事,深諳保命之道的老江湖哪裡敢應承,連忙搖頭,那夜之事他藏在死人堆里,具體情況也不知曉,自然就不知道徐江南才是那幾十號人的救星,他還當是這些兇悍士卒的殺敵之功,再者說來,那些刺客的目標是誰他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跟過去就算有福,沒命享那也是白瞎。


  而凌涼這位老人,在這些時日修養之下,到無大礙,也不願意跟來,秦晨同樣沒有勉強,畢竟營地里還是需要個能主事的人。


  等回了村,剛好飯菜上桌,老婦人說是胃不舒服,入了內屋休息,李秀月想了想也是跟了進去,桌上便又只剩下這三位,還有兩個年歲相仿的小女孩,江韞兒大快朵頤吃著魚肉,時不時沖著三人咯咯一笑,憨態可掬,秦憐兒動作就要文雅淑女很多,一副笑不露齒的大家姿態。


  李懷看著兩個孫女輩的小娃娃吃飯,一臉祥和,只是小酌喝酒,秦憐兒在徐江南眼裡倒有幾分以前小煙雨的姿態,他在小煙雨面前雖說都是假正經,卻也沒有胡來過,不過對於江韞兒這個起先怯弱,而後大方沖他咧嘴笑的小姑娘,好感不少,以至於後來百無禁忌的徐江南竟然做出了讓秦晨大跌眼鏡的動作,拿著竹筷去和一個小女孩爭塊魚肉,不過李懷似乎置若罔聞,任由二人大行其事,兩雙筷子在魚碗里翻雲覆雨,最後還是徐江南仗著力氣大,佔了上風,不過就在最後要得逞的時候,江韞兒眸子一轉,直接將碗盆端走了,隨後朝著徐江南做了個得意鬼臉,但之後似乎又意識到不在自己家裡,小心翼翼的放下魚碗,朝著李懷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李懷只是微笑,吃完之後,江韞兒心滿意足擱下碗筷,精怪天性又起,湊到秦憐兒耳邊說著悄悄話,秦憐兒眼神一亮,緊接著又是一副希求姿態的望向李懷,有些事江韞兒可以做的肆無忌憚,但在她的思維里,無疑不是所謂的「於禮不合」。


  李懷沒讓這個經年不見的孫女失望,點了點頭,秦憐兒雀躍一聲,緊接著又恢復到之前的淑女姿態,慢慢擱下竹筷,拉過江韞兒的手往外面跑去,顯然之前江韞兒說的話讓她很是心動。


  秦晨也沒什麼擔心臉色,樂天知命,這個老丈人都點了頭,他也沒那個必要。


  江韞兒離開之後,徐江南對那份魚肉並不上心,隨口吃了些東西之後墊了下肚子之後,也是停下碗筷,倒不是粗茶淡飯不下咽,他真是苦過來的人,雞鴨魚肉在那會是什麼味都記不太清,又怎麼會嫌棄。


  李懷見他放下碗筷之後,並沒催,反而笑問說道:「不吃了?」


  徐江南拍了拍肚子,搖搖頭說道:「飽了。」


  李懷沒有爭論,點了點頭說道:「你此去長安是為了尋仇?」


  徐江南搖了搖頭笑道:「沒那麼傻,鄉下人去見見世面而已。」


  李懷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徐江南,小半會之後輕聲說道:「猜到了?」


  徐江南回答道:「不算猜到,不過活了這麼久,是該想想。」等了一會之後,苦笑說道:「畢竟照理來說,我早該死了。」


  李懷給自己添酒,酒是自家釀的米酒,看起來有些渾濁,一口喝了一小半之後說道:「理是這個理,可你能在聖上眼下活下來的道理也很簡單。」


  徐江南皺了下眉頭,就連秦晨也是好奇心頓起,坐直了身子。


  李懷笑著說道:「第一,你還年輕,年輕固然是你的本錢,可同樣,年輕也容易感情用事,老夫也不瞞你,我見過很多關於你的文案,包括一些可能是你做的事,李渡城邊,衛家公子遇刺,想來十有八九便是你做的,是與不是?」李懷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徐江南眼睛。


  徐江南只是輕微點頭。


  李懷暗嘆一聲說道:「若是衛澈身死,江湖跟朝廷又得冷戰多年,照理來說你的局面會好過,但最後你還是出了手,衛澈活了下來,而在這之後平王府滿門被殺似乎是衛家的手筆,從這裡看,似乎李渡城邊襲殺衛澈的是聖上的旨意?」說完以後李懷沒等徐江南開口,又是說道:「可無論你信還是不信,這話我也要說,權當是提醒,老夫也沒十成把握,金陵有殺衛澈的動機,可同樣,也有不殺的理由,衛家是扎在金陵心口的一根刺,這不假,可什麼時候拔出來就大有文章可說,至少在當下,這刺拔了以後那個傷口誰來填?方家有心,可西蜀道實在太遠,遠不如找個地頭蛇來的穩妥,衛城當中,倒是有幾家還可以,也僅僅是可以的程度,具體還得看手段。


  而且,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衛澈入京,效果就差了?」


  老人手指在桌上輕敲,點到即止。


  徐江南之前沒有深思過這件事,他只想到衛澈死後對於金陵來說自然是個好事,是好事那就有動機,有動機一切就順理成章,這會遭老人一通提醒,似乎自己還是小看了此事背後的老狐狸,深吸一口氣,姜還是老的辣。


  老人看見徐江南的作態也是輕輕一笑,然後繼續說道:「你別小看了自己,在你背後,博弈的勢力有很多,大的也有,西夏北齊,世家也有,衛家方家,還有很多類似周東年這樣的朝廷命官,看不見的看得見的,都會在這棋秤上落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過李渡城此事算是你歪打正著,給了自己一條活路。」


  徐江南正色說道:「此言何解?」


  老人嘴角一鉤,滿飲一杯米酒,秦晨見狀連忙起身添酒。


  老人將酒吞咽下去,吐了口蕩氣迴腸的酒氣之後說道:「你想想,一個能讓他抓到把柄的人,和一個性格上無從下手的人,誰活的久?就比如當今的西夏官場,你作為上官,提拔下官,你願意找一個有把柄在你手中的,還是願意找一個處處無破綻的人?答案顯然易見,一樣的道理,若你是個有跡可循的人,就算你走的再遠,也有破綻,而且衛家公子終究是入了金陵,你能為他出手第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且不說在衛家公子身上下圈套,就光衛澈這個人,只要在金陵一天,你就不覺得掣肘?

  第二點,老夫雖未曾與聖上朝夕相處,幾十年下來,也是知道聖上眼光之深,不亞徐將軍,而且,在某一點上,聖上和徐暄很是相似。」這會日頭已經落山,桌上盆碗的影子拖的老長,老人興緻也高,喝了酒,估摸著這會酒勁上來了,眯了下眼之後又是說道:「便是魄力,徐暄撇開景州文治,徑直往豪強滿地的長安跑,拿了個天下第二的名頭,當今聖上敢讓一下棋書生入行伍掌軍,殺了個中原五州出來。」


  老人停了一下,又睨了一眼徐江南,笑道:「你也不差,衛城一事,可在長安傳了個遍,老夫隨處去個茶館酒肆就能聽到你的事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雖說以當年西夏的境地,不拿出點魄力出來不行,但要點頭,又何嘗簡單了,既然如此,而今你在當今聖上的眼裡,又有破綻,再者你想要為你爹翻案,第一關闖的可不是皇家這道坎,而是傳承多年的世家和朝廷那些只為爭名奪利的朱紫大官,在這一點上,當今聖上可是能坐收漁翁。


  在這之前,唯一要提防的,便是你背後的那些人。」


  徐江南欲言又止,李懷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又是開口說道:「北齊算是一個,這些年西夏瞧著安穩,可前些年趁著戰亂的安插下來諜子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落定下來,衛城一事已經有了些許影子,不過不夠,得順藤摸瓜,斬草除根才好。還有一個,就是站在你背後那個人,李閑秋,這件事已然不是什麼秘密,這個天下評上排名第一的先生,才是聖上要擔心的變數,你爹赴死二十年北齊不敢南下,你可以說是西夏國力不同往日,可前幾年的凋零光景,可以說是你爹一人之力。前有韓聖人身死留書而平亂世,今有徐喧留匣滯北齊,百年之後又是一樁美談。李閑秋在青城山上一劍之後漸次淡出江湖視線,可魁首之名,依舊不容小覷,而前段時間更有傳聞說青城山不出世的師叔祖上了趟涼山,具體因為什麼事並不知曉,可青城山和桃花觀數千年老死不相往來,會有什麼好事?可後來江湖又說這位師叔祖死在了衛城,這位天下第一的謀國之士卻安然無恙,你說當中的錦繡文章會有多大?


  擒賊先擒王,嘿嘿,你只是個餌,釣賊王的餌。」老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胸口似乎有些悶,沉重的換了口氣。


  徐江南得授機宜以後態度也有了不少改變,就連稱呼都成老大人變成了老先生,等老人平穩了氣息之後詢問說道:「老先生,不是傳聞天下評是謝長亭所作,為何……?」


  李環輕笑說道:「這份評書是從謝長亭手上傳出來的不假,可所說是他所著,老夫斷然不信,上評將相還好,可下評江湖,他一個廟堂人士,如何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小後生,切莫一葉障目了!」


  徐江南皺了下眉頭說道:「真是靈物所授?」


  李懷搖了搖頭,「你們是江湖人,通道門真君,佛家正佛,老夫是個讀書人,只知曉但凡妖魅者,必人為也。」


  徐江南輕輕一笑,沒有爭辯。


  李懷又是喝了口酒說道:「聖上算定了你的心思,就是替徐家翻案,可你也得按照規矩來不是?若你一人之力殺到金陵,用劍抵著聖上脖頸說此事,那徐家國賊一事便無人可翻,何況此事無疑是天方夜譚,可若按照規矩來,你的對手先是文武百官,再是皇權。你從李渡城過來,可還有官府背景的人劫殺於你?」


  徐江南搖了搖頭,這也是他納悶了良久的事情。


  李懷撫掌大笑說道:「這便對了!李渡城你莽撞行事,反倒讓金陵嘗到了不少好處,有利可圖的人自然得活著,小後生,你說是不是?」


  徐江南聽了這般真知灼見的話語恍然大悟,恭敬正色說道:「謝過老先生的不吝教誨。」


  李懷擺了擺手,「也就老夫一家之言,徐家後生,覺得有用便好。」不過最後又是望著徐江南,輕笑說道:「不委屈?」


  徐江南凝了凝眉頭。


  李懷端酒笑著說道:「都到這會了,還想著瞞老夫?仕途一路,無非文武,文官一途與你來說無非是個笑話,於是便只能剩下武將一路,如此一來,對一個原本要取你性命的人,你非但奈何不了他,還得討好他,借他的勢來扇朝廷百官的臉。


  最關鍵的還有,得防著自己扇臉時候,那人背後捅你刀子!」


  徐江南閉嘴不言,尤其覺得是自己跳出棋局的落子,被這個老人輕描淡寫的點破之後,這才覺得自己的道行在這些人面前真是不夠看,猶如一個跳樑小丑,這老人能看出來,陳錚自然也能看出來,一瞬間徐江南覺得好不容易闖出來的天高任鳥飛,不過是從一口井跳到另一個稍大一點的井,區別不大,更別說那份自以為是的聰明最後發覺原來早就被人看破,尤其陳錚似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做出配合他演出的動作,讓他沮喪之極,只是他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秦晨聽得頭昏腦脹,雲里霧裡,卻一直沒有多嘴,他比徐江南幸運,家中有這麼一個老丈人,時間還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李懷輕喝米酒,似笑非笑說道:「小後生,現在知道老夫為什麼敢留你了吧。」


  徐江南覺得這個時日不多的刺史老大人性格上真是有趣,要說沉穩,他又時不時一副年輕人的意氣樣子,可若說輕浮,官場境界之深,眼光之遠,又非輕浮人士所能擁有。


  李懷眼瞧面前這個年輕人不想回答,也沒為難,夾了塊白嫩魚肉放進嘴裡咀嚼,吐出一兩根魚刺以後,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後笑道:「老夫跟你說了這麼多,小後生,你是不是也該回答老夫幾個問題?」


  徐江南眼珠一轉,沒有急著應答。


  李懷見狀沒好氣的罵道:「得了,這轉眼就成了白眼狼了,過分了啊,徐家後生。」


  徐江南這才靦腆一笑,嗯了一聲,應諾下來。


  李懷輕輕哼一聲,滿意之後輕聲說道:「你從李渡城入涼州,有沒有去過江城?」


  老人神色嚴肅盯著徐江南,秦晨這會也是一副膽戰心驚的邪門表情,之前老爺子說的他似懂非懂,可這話他何止是懂,簡直就是駭人聽聞,不過想想又給放心下來,那兇手不還在涼州邊境上跟人廝殺著呢,如何會是面前這個年輕人。


  徐江南權衡之後,正襟危坐說道:「實不相瞞,小子在當夜的確在江城周邊,不過當時小子被一位陰陽教的前輩脅迫,打了一架,脫逃之後沒敢多呆,跑了出去。」


  秦晨一臉啞然姿態。


  老人嗯了一聲,望向門外漆黑光景,這大秦侍召是不是就是你當夜遇見的前輩?


  徐江南想了想,實誠說道:「應該不是。」


  老人將視線轉回,語調輕輕說道:「肯定?」


  徐江南喝了口酒潤喉后笑道:「肯定,那陰陽教的人雖說手段也深,斷然到不了屠城的程度。」


  老人嘆了口氣,「江湖傳聞就連南北寺的和尚都出了手,卻也無可奈何不了這尊妖魔,還有青城山那位傳聞得道飛仙的邱掌教都出了手,都奈何不了此獠,興,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李閑秋一言中的啊!」


  徐江南也是漸漸收斂起笑容。


  李懷倒了杯酒,滿飲之後譏諷說道:「江湖笑朝廷沒風骨,這會朝廷也該笑江湖沒俠氣了。都說書生變了樣,俠士也變了味啊!」


  徐江南向來以江湖人自詡,這會聽到李懷的評點笑話,也只能聽著,等了一小會之後,徐江南這才感慨說道:「是變了味,以前救個姑娘,都是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可惜那會的大俠都會推脫,現在呢,救了個黃花閨女,眼巴巴等著以身相許這句話,可人家姑娘不說了,都變成了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來世做牛做馬,都成空手套白狼的宗師人物了啊!」


  李懷一愣,指著徐江南哈哈大笑,滿臉無奈,惆悵情緒一掃而空,秦晨也是一臉溫和笑意。


  李懷呼了口氣后說道:「罷了罷了,而今也就只有信信那桃花觀的年輕真人了。」


  徐江南疑惑問道:「呂清?」


  李懷咦了一聲回過神來,「老夫差點忘了,你似乎就是在桃花觀上生活了二十年。你且跟老夫說說,這呂真人道行如何?」


  徐江南稀鬆一笑,並沒作答。


  老人點了點頭,從徐江南的表情當中似乎知道了結果,神色落寞,在徐江南的理解當中,李先生說呂清是黃老真人轉世,而黃老真人連青城山的副掌教都打不過,如今連那位不出世的老神仙都奈何不了的大秦侍召,他如何能打。


  老人蹣跚著起了身子,秦晨見狀連忙用手去扶,李懷朝著內屋擺了擺手說道:「我去看看老婆子。老夫這些日子翻遍了史書,也沒找到大秦有位姓寧的侍召。哎!世人多難,也希望多難興邦吧。」


  徐江南愣了一下,條件反射一般說道:「老先生,那大秦侍召姓甚名誰?」畢竟寧這個姓氏是在太過少見。


  老人停下身子,聲音滄桑說道:「聽人說,姓寧,名西居。」說完老人回過頭問道:「怎麼?」


  徐江南搖了搖頭,笑道:「沒事,大人去吧。」


  老人嗯了一聲,回頭而去。


  夜半三更,整個村落寂靜無聲,徐江南找了棵大槐樹,躺在樹上,又是從懷裡拿出那串鐵馬鈴鐺,掛在枝椏上,月輝從枝葉間灑到鈴鐺上,閃閃發亮,夜間偶然也有清風拂過,銀鈴輕輕作響,徐江南望著鈴鐺發獃,樹下拴著馬,有些可笑,原本是想躲著這場神仙打架,越遠越好,可躲來躲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給了自己一巴掌,低聲罵道:「讓你娘的嘴賤。」


  打完以後,徐江南伸手將鈴鐺拿下,喃喃說道:「欠的命果然是要還的。」說完從樹上一躍而下,正巧坐在馬背上,然後桃木劍劍光一閃,一拉韁繩,「駕,駕……」順著夜色遠遁而去。


  秦晨扶著老人站在門口,聽到揚蹄的聲音,唏噓一嘆,還沒說話,便有一年輕聲調攜著夜色傳來,「老大人,別躲著看了,我走了,不過那金子,下次再見,我可是還要的。」


  老人笑了笑,眼神渾濁,卻也深邃。


  秦晨好奇問道,「老爺子,您是怎麼看出來徐家子跟那大秦侍召有牽連?」


  「老夫什麼時候說過這話?」老人轉過頭,望著秦晨,半晌之後轉過頭問道:「晨兒,三旬濃煙散的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秦晨不解其意,依舊躬身回答說道:「年少遲夏歸。」


  老人卻像沒有聽到這個女婿的回答,望著拍馬離去已然不見蹤影的大槐樹,口中喃喃說道:「三旬濃煙散,王孫歸不歸。只要你能活著,六千金?六萬金都給你!」


  ps:在火車上寫的七千字,用手機寫的,也不分章了,下一次更新估計就要等老夫從成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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