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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各自的計較

  傅文軒滿腹心事地獨自回到高家安排的客院內,打算先去看下是他特別吩咐高家的下人要安排與他同屋而住的阿木、看看他如今的情況,然後再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回到人前。


  卻沒想,才剛一進屋,就恰巧撞見了被下人安排住在外間的阿木正準備起身自己下榻。


  「阿木,你……」傅文軒快步走到他跟前,一邊扶著他慢慢起身,一邊則肯定地說道:「你的毒解了。」


  隨即,他就想到了高冉,便追問道:「冉兒她來過了?」


  阿木看了傅文軒一眼,聽不出情緒地回道:「她喂我喝了一碗血。說是時間緊迫,她已等不及我慢慢恢復了……」


  說著,他無力地試圖推開傅文軒的攙扶。傅文軒配合地鬆開他后,他便自己試著走了幾步。搖搖晃晃的,但終究沒有倒下。他的雙腿也的確是很快就又重新適應了行走。


  見阿木恢復得如此神速,傅文軒不禁暗嘆著高冉的血的解毒功效確實非比尋常。他默默走到阿木身旁,扶著他,不容他拒絕地又將他扶回到塌邊坐下。而後才開口問道:「你還恨她嗎?」


  阿木注視著傅文軒好一會兒,才低垂下眼帘、讓他看不清他眼神的變化,低聲回道:「她害我,是為了她自己;而如今割血救我,也是為了她自己。既如此,我也無需感激她。」


  「但你也不再恨她了。」傅文軒替他補充道。


  阿木瞟了傅文軒一眼,便又移開了視線。他的確不否認:至少,看在高冉不僅替他解了毒,還額外給了他百毒不侵的身體的份上,就算他不會感激她,但她也算是為她曾經對他的傷害做出了能讓他接受的補償。而至於她逼他面對的高立文的真面目……如今,當他不再是廢人,甚至還能比從前更強之時,他才終於不再對高冉的所作所為繼續耿耿於懷。


  但這樣真實的心態轉變,即使他自己心裡清楚,他也決不會願意承認的。否則,豈不就等同於是承認了:其實對他而言,他真正最為看重、最為在乎的,是他自己,而非高立文。他並非真的如他自己曾以為的那樣,真的在乎高立文勝過在乎他自己。——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僅僅因為恢復了武功、還額外獲得了百毒不侵的身體之後,就很快不再對高冉抱有絲毫真正的恨意了。——是不是真的恨她,一旦深究,他自己其實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阿木知道,他最真實的心意並不是他能左右的,也不是他想視而不見就真能欺瞞過自己的。甚至,還有過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動搖了,他開始懷疑:若是當初高冉只是逼迫他不得不面對高立文的真面目,但並未讓他變成廢人的話,那或許,即便他仍會氣憤不已,但應該不會如過去那般的對高冉怨恨至極。


  這幾月來,尤其是在他終於無法再僅靠自己的力量自如行走、真的變成了半身不遂的廢人之後,他對高冉的恨意才開始驟然加深的。但如今,當他再次回首那幾月的過往,他才第一次懷疑起自己:或許,他真正在恨的,並非是他一直以為的那個原因,而是在恨高冉把他變成了毫無價值的廢人。恨高冉,不過是為了給他自己一個能說服他堅持活下去的理由罷了。只有繼續恨著她,越恨越深,只有像這樣繼續想著「有朝一日定要報仇」,他才有理由能讓自己的活著依舊有價值、有意義。——他需要這樣的價值、這樣的意義,否則,哪怕是多活一分一秒,都會讓沒有任何精神支撐、已是廢人的他,生不如死。


  不過,對於他真實心態的轉變,以及這樣的轉變所暴露出的更深層、更本質的緣由——這些,即便他自己不肯承認,但也不代表幾乎是前後腳前來見他的高冉和傅文軒、他們自己就會看不出、想不到了。


  否則,高冉就不會獨自前來替他解毒,也不會那麼自信於他一定會配合地喝下那碗血。而傅文軒,也就不會那麼肯定地接下他剛才的回答,把他未說出的另一半意思給一語道破了。


  大家不過都點到即止,但對於真正敏感的,彼此就心照不宣了。


  「好,既如此,那我們就不妨有話直說。說吧,高冉想要你如何幫她?為了要讓我儘快恢復,她竟不惜喂我喝了一碗血……莫非,我的恢復對她至關重要?」


  「沒錯,是很重要。但並非是你想的那樣……」


  「哦?」


  「冉兒之所以要讓你快些恢復,是想讓你幫我一起儘快擒住爹。惟有讓他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而我又能儘快奪得傅家的實權,惟有如此,我們才能裡應外合地同時保全傅家和爹。你既已決定幫我,就該知道:如今的局勢,冉兒的意願對我們至關重要;而我們傅家的存亡,也會直接影響到雲祥的國運興衰……」


  「你放心,」阿木自然明白傅文軒的言下之意,還未待他說完,他就打斷了他的話,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明確立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並非不明大義之人。若是傅家真由你掌控,那我自當幫你。我也不想看到雲祥生靈塗炭……」


  話說到這兒,阿木卻不禁想起了自己才剛了解到的他最真實的心意:對他而言,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事實上,無論他對此有否察覺,但這樣的心意其實一直都存在,也始終從未變過。只不過,過去的他,總是習慣拿高立文當借口,以「為了高立文」為理由來迂迴地滿足他自己,滿足他想要實現的自己的價值……而如今,即便曾經的借口已不再適用,但他最本質的需求卻從未變過。所以,他現在需要做的,也不過只是重新為自己再創造一個新的理由,好讓自己能繼續心安理得的去滿足他想要的「價值」和「意義」。


  所以,即便他不會承認,但心裡卻會比從前更多了一個勢必要阻止高立文的理由:除開為了所謂的「大義」而必須阻止高立文之外,就他個人而言,他也不想為了成全高立文而犧牲他自己,更不想讓自己的犧牲只是為了淪為高立文獲得「永生」而需要借用的「軀殼」。——這不是他想要成就的「意義」,更無法滿足他想要的他之所以存在的「價值感」。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阻止高立文。


  但想到了這點,阿木就有了一件必須要問明之事:「對了,你大哥可知爹的事?」


  阿木的言下之意已再明顯不過:即便他們倆對高立文都已有所防範,但若是傅文涵對此事毫不知情,那也難保哪日不會讓高立文有了可乘之機、強奪了傅文涵的身體,然後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就以傅文涵的身份繼續著他的欲謀……


  「放心,你中毒那晚,我就已派人連夜秘密送信去給他了。」


  「好……那事不宜遲,我們不妨就此分頭行動。既然我是『進京求醫』的,那我的離開應該也不會太引人注意。再者,有高冉那麼『大張旗鼓』地發動多方勢力去搜尋爹的下落、探查他勢力的分佈,想必爹此時應該還無暇顧及她暗地裡對我們的所作所為,更不會知曉我們如今已對他有所防範。——這是個機會,我會趁他還未對我起疑之前與他取得聯絡,然後我們再裡應外合……」


  話說到這兒,阿木卻又提出了他想要傅文軒必須事先答應下的條件:


  「但我們必須有言在先:爹手裡的勢力,事成之後必須由我掌控。我雖願意幫你,但我不信任傅家。為了保住爹,我可以幫你,甚至可以與你們傅家和平共處。就算日後為了保住爹而必須要保全你們傅家,甚至為此而必須與你們一起合力去對抗雲氏,必要時,我都願意助你一臂之力。但爹手裡的勢力必須是我的。而我,也永遠不會是你們傅家的下人、聽你差遣。」


  傅文軒略想了下,只默默點了下頭。阿木見了,便不做他想地以為他這算是答應了。便繼續說下去:

  「再有,此事決不能讓高冉參與其中。她手裡的勢力太大、太雜,若讓她參與,就算得她相助而得以更快擒住爹,但也難保事後我們雙方的勢力不會最終反而都落在了她的手裡、被她左右。」


  傅文軒仍舊沒有作聲,仍舊只是點了點頭。


  他自然不難想到,高冉之所以會捨得用自己的血而非解藥來為阿木解毒,雖的確有想要他儘快恢復的目的,但更多的,應該還是為了日後若是順利,就勢必會落入阿木手中的、此前原本就是由他代高立文掌管多年的那部分勢力——她是想要利用阿木和他今後勢必會掌控的勢力,來制衡住他、以及他背後的傅家。


  如果說,高立文多年費心栽培阿木,還讓他成為了僅次於他自己的「繼任者」一般的存在——他如此煞費苦心的最終目的,無非是想日後在他佔據了阿木的身體之後,就能幾乎全無阻礙的、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以「阿木」的身份重新掌控高立文自己原本的勢力。——如果說,這就是高立文原本對阿木的算計的話,那麼如今,當已經知道了真相、但還未被高立文覺察到他已知情的阿木,又重新回到了高立文的身邊……若是一切順利,那這樣的阿木的確能反過來利用——高立文耗費多年才讓他獲得的已基本深入人心的「繼任者」的身份、和他自身的能耐,以及高立文對他還未動搖的信任——這些是他獨有的優勢,來讓他自己成為繼高立文之後最適合接手高立文手中勢力的不二人選。


  有些事,高冉根本不用明說,只看她親自來給阿木解毒,而且還不惜割了一碗血喂他服下——她這樣的行徑,就足以讓阿木和傅文軒心裡都有了他們各自對此事的不同計較。


  阿木知道,高冉這樣做必定是為了她自己——救他,不過是因為她認為需要如此,才會如此為之。然而,她不僅是解了他的毒,還刻意給了他和傅文軒一樣的百毒不侵的身體——她的用意,至少在阿木看來已是再明顯不過了:她不僅是想利用他來助她早日解決了高立文這個隱患,她還想在事後,能利用他及日後勢必會被他掌控的原本是屬於高立文的那一方勢力,來制衡住傅家。


  在阿木看來,高冉這樣做雖然只是為了利用他來成全她自己,但她的這一目的倒也恰好成全了他:若是他真能順利奪勢,遠的不說,至少在——保全他自己,讓他能不完全受制於傅家,甚至能避免事後反被傅家殺人滅口、永除後患——這些事關他生死存亡的緊要之事上,他也能因自己得勢而多了一重可靠的保障。


  傅文軒則在聽了阿木刻意提到,高冉是用血給他解的毒,而非現成的解藥……雖然阿木說的高冉是希望他能儘快恢復——這一理由確也在理,但若是選擇服食解藥,就算藥效再慢,一個月內也該基本恢復了;而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也還是耗得起的,根本就無需阿木非要如此神速地恢復如常。——更何況,高冉還是那麼惜血如金的人。但她卻突然那麼大方地給阿木喝下了一整碗的血……


  這些自然會讓傅文軒起疑:高冉真會那麼看重阿木的價值?阿木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一旦他的恢復慢了一步,就會讓高冉的滿盤謀划落得滿盤皆輸的下場?——至少,在傅文軒看來,以高冉慣有的處事方式,她是決不會將決定成敗的關鍵只獨獨壓在特定的某一個人身上的。那樣做風險太大,她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會輕易走這最冒險的一步的。


  聽阿木剛才所言,雖然他自己覺得,高冉為了對付高立文而做的那些安排,恰好幫他分散了高立文對他的警惕;但在傅文軒看來,阿木,很可能也在高冉的算計之中,而阿木認為的她的那些看似無心的助力,很可能也並非真是無心……甚至,高冉對阿木或許也沒抱多大的指望。她之所以助他,應該也不過是想在她尚有餘力之時,再給自己多培植一個日後可利用的棋子,但也並非是非要有他不可的。


  傅文軒將心比心地試著以高冉的立場去想:若是阿木能成事,那他不僅能助她儘快掌控住高立文,還能助她牽制住傅家,給傅家又再添一個不容小覷的敵人;而若是阿木敗了,那她也還有其他或明或暗的手段可以助她儘快解決高立文這個隱患。雖然選擇後者的確會比利用阿木的出其不意,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和代價才能將高立文俘獲,但最終的結果基本已是確定無疑的了。兩種選擇的區別,也不過只是最終成事的時間早晚的差別而已。


  所以,傅文軒從一開始就已基本認定了:對高冉而言,有阿木這枚棋子,不過是多了一份或許能讓她事半功倍地達到目的的助力而已;但沒有他,她也仍能最終達成她的目的。有沒有阿木,都不會影響高冉最終想要實現的結果——俘獲高立文,牢牢牽制住他手裡的勢力,穩住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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