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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回來了(三)

  「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我要你代我去約雲臻和於啟文。我要見他們一面。嗯……就約在你這雅間內吧。」


  見雲傑略有猶豫,高冉便再接再厲,慫恿他道:「你不是想拉攏我嗎?那我現在主動要求要見他們,不是正合你意嗎?且,我要求的還是你們三人都同時在場,連地點都選在了你的地盤上。你說,這樣的會面,究竟是對你們更有利呢,還是對我更有利?」


  果然,高冉這一慫恿,雲傑還真就答應了。——即便他心裡想的卻是:無論到時高冉想耍什麼花招,但終歸是他們三個對付她一個,如此,他們應該也不會輕易落於下風的。


  但那之後,當日晚,雲皇就去世了。而依照雲皇的遺旨,雲臻便繼任為皇了。但顯然,他們是早有準備了。——那夜,至少從表面看,的確是「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但高冉卻是忐忑了一夜,卻終還是沒有收到從宮內傳來的任何密報,也沒有聽到高府內任何與雲皇駕崩有關的切切私語。因為雲傑才意外得知了雲皇過不了那晚的高冉,即便並非她所願,但也只能是懷揣著不可抑制的忐忑,表面卻還要佯裝和高府內的其他人一般的「靜靜」度過了那似乎顯得有些過於漫長的一夜。


  不過,經過了那難熬的一夜,高冉倒也知道了雲臻和雲傑眼下還是能將皇城內的這部分勢力牢牢掌控在手的,否則,他們又怎能把如此重大之事封鎖得滴水不漏?——即便同在一城之內,她也沒能及時獲知到皇宮內的任何真正緊要的風吹草動。


  她不難想到,即便宮裡肯定也會有高家的眼線,但顯然還是沒能深入到能近身服侍在雲皇、雲臻和雲傑這三人中的任何一個的身邊。


  若她猜測得沒錯,此事的整個經過,眼下只怕也只有他們三人最清楚那其中的內情了。而其他人——甚至包括了如今還健在的那兩位娘娘(一個是雲傑和雲臻的生母,而另一個,則因從未誕下任何子嗣才得以存活至今),應該也都被早早排除在外了。


  「但既然能隱瞞得這麼嚴實還不會惹人猜疑,那隻怕他們三人構建的這個小群體,在宮裡應該也有些時候了。甚至,很可能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了也說不定。否則,像這樣嚴密死守著這個小群體內的具體動向和個中秘密——像這樣明顯的反常動作,又如何能讓宮裡那些被始終排除在外的人對此習以為常呢?而若非是外人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若非外人們早已習慣了將他們三人類似這樣的行徑都視作是時常有之的常態的話,那雲皇的去世又怎會即便都過了一夜了竟還未在宮裡掀起任何波瀾?

  「莫非,雲皇早就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早早就開始這樣做了?莫非,雲傑和雲臻的合作也已經持續好幾年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但最早應該也還是在我遇見雲傑之後才發生的……但云傑對此卻絕口不提,連對暗助過他的天閣和我都刻意欺瞞著!呵,看來,若非萬不得已,只怕他到現在也不會讓我知道實情的。」


  高冉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否則,又如何解釋雲傑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在雲皇和雲臻的眼皮子底下建起了他自己這樣有規模的勢力,還不怕招來他們對他的警惕防備,甚至是敵意?


  「想不到,原本沒打算去多想的事,卻意外獲知了那其中真正的緣由……呵,還真是天意弄人哪。終究,還是算不過老天的安排哪……」


  不管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至少在這一刻,高冉卻悟出了一個道理:她想知道什麼是一回事,老天想讓她知道什麼則是另一回事。


  領悟到這一點,高冉也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哪裡還敢再自以為是地挑揀著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對什麼感興趣?對什麼不感興趣?——至少,在徹底脫離險境之前,她顯然是沒有能這樣挑剔的資格的。


  儘管尚不知他們兩兄弟究竟是如何處理了雲皇的屍體的,但顯然他們並沒打算近日就舉辦葬禮,似乎是想等到不得不公開雲皇已去世的消息之時,再大動干戈地重辦葬禮。


  不過,既然雲臻要繼位,那想必至少在雲皇即將去世之前,定還是有那麼一兩個朝廷重臣連夜進宮見證了那晚發生的一切的。否則,日後雲臻繼位的正統性將會受到質疑,甚至即便懷疑他根本就是弒君篡位也算合情合理了。


  「若果真如我所想,那想必那夜,丞相於英必定在場。那於啟文呢?嗯……不管他在不在場,但以他與於英和雲臻的關係,他必定也是多少知道些真相的。


  「雲傑這麼急著想要拉攏我,莫非是對應付雲氏族內的那幾個早有異心的王爺們沒有足夠的把握,另外,也擔心傅家的趁虛而入?莫非,他是擔心他們會腹背受敵,這才想要拉著我至少先幫他們牽制住傅家,順便也利用我的身份在必要時及時阻止高家的任何可能會不利於他們的行動?莫非,雲傑是想利用我暫時替他們抵擋住外部的威脅,好讓他們能專註去對付他們族內的分歧?


  「我是不是該在與他們三人同時會面之前,先單獨去見見於啟文呢?畢竟,當初於啟文給那送信人的回復,是讓他回來后親口告知我要我到京后與他見面后再談。既如此,那我是否也算是有理由能單獨去見見他了?反正他也沒說過這『見面后再談』究竟是單獨見面再談,還是要帶上雲臻他們再談?既然他沒說,那就隨我的方便吧。這次,我可得不請自來了。」


  心裡有了主意后,高冉便趁著——雲傑他們正忙著秘密料理雲皇的身後事、及與朝堂上的幾位心腹重臣密謀不日就要讓那幾位王爺和全天下人都知道先皇已去、新皇也已繼位之事,正忙著密謀該如何利用他們已籌劃準備了許久的應對之策確鑿安全地落地——之際,抓緊時間通過翻閱天閣送來的一手資料,快速了解了如今高府內的大致情況,以及與於啟文有關的近乎所有的情報資料。


  就在雲皇去世后的第二日深夜,高冉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獨自一人悄悄摸進了於啟文的卧房。


  於啟文完全沒有覺察到她的到來,直到被她很不客氣地稍微用力地拍了兩下臉后,他才迅速的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竟是一名一身黑的刺客正肆無忌憚地坐在他的身旁,且,若不是他正好睜開了眼,只怕他又要再挨上一巴掌了。(高冉拍他的力度,在他看來,就是在甩他巴掌。)

  「你!」


  比起喚人來捉拿刺客,於啟文此刻更多的是被震驚到了。他哪裡見過竟還有如此大膽地甩他巴掌意圖喚醒他的刺客?此人若不是真的不正常,那便是「他」根本就不是刺客!


  這麼一想,於啟文倒也冷靜了許多,暗自平復了心裡的震驚、詫異,同時,他也不急著親自擒拿住對方、亦或是喚人來擒,而是語氣平靜地低聲問道:「敢問閣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嗯?你不好奇我是誰,卻只想知道我為何而來?」


  高冉並沒有刻意掩飾聲音,所以她一開口於啟文便至少明了了對方是位姑娘。


  一瞬間,於啟文眼神閃爍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覺微翹。但還是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猜測。而是老實地回答道:「既然姑娘是有備而來,又並非是刺客,那找我就必定是有事要與我商談了。而既然是要商談,那比之傳話者,指使你前來的那個指使者才更該是我需要了解的,不是嗎?——除非,你不僅是傳話者,更是指使者本人。若是那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回答時,於啟文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卻明顯比之前要溫和了許多,甚至還有些調侃的意味。


  高冉叉著手臂審視了於啟文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在他那略帶調侃的目光的注視下,主動揭下了自己的面紗。


  「看來,就算你已不見得還能認出我來,但你也還是猜到是我了?」


  「呵,這有何難?敢問,天下間敢像你這樣獨自潛入我的卧房,還敢這麼用力地甩我巴掌喚醒我的姑娘家,除了你,還能有誰?」


  「哦?這麼說來,高瑜她不敢這麼做咯?據我所知,憑她與你的熟識度、以及她的身手,她也完全可以做到的。再有,我剛才不過是稍微用了點力拍你,那根本就不是甩巴掌好嗎?你別趁機污衊我。」


  「什麼?這還叫『拍』啊?」


  「當然,若不用點力,你能這麼快醒嗎?再說了,要是以我的標準,若是我真甩了你一巴掌,那你就算不被我打成重傷,至少也得吐出一大口血才對。」


  「這麼說,只要沒用內力,在你這兒就不算是甩人巴掌了?」


  於啟文倒也不笨,一下就聽出了高冉話中的門道:能用一巴掌就把對方打死的,肯定是用上內力了;且,還是十分深厚的內力。而在高冉這兒,沒準哪,還會再加上些稀罕毒物呢……


  「明知故問。」高冉懶得理睬地白了他一眼,但口中還是再次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憑什麼那麼篤定來者是我,而非高瑜?聽文軒說,高瑜對他可主動了。這樣主動的姑娘,我可不信她會不敢拍你臉頰。更何況,在她定親之前,似乎長輩們還曾想撮合你們呢。想來,她會與你親昵,也不是全無可能吧?」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一來,我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對她的聲音熟悉得很,即便如今已有幾月未見,但也不可能才幾月時間她的聲音就變了這麼多吧?二來,就算她曾時常會與我親昵,但也決不會像你這般粗魯地喚醒我。她會武、也善武,但並不粗魯。再有,除她之外,我所熟識的女子中,年紀與她相仿的,也就只有你和安家小姐安雨潔了。但,安小姐一心愛慕三皇子,就算她有事要深夜造訪,也不可能會用『拍』臉來喚醒我的……」


  儘管心裡清楚,於啟文根本就是明知她想問什麼卻又故意跟她看似就事論事、實則卻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地迴避著她,但嘴上,高冉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地承認:「好啦,不必再說了。算你厲害還不行?」


  不過,她倒也因此而意外獲知了一個於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信息:看來,高瑜在於啟文心中的分量遠勝過她。或者說,不管於啟文與高瑜之間是否有兒女之情,但他們之間那青梅竹馬的感情或許並不亞於他對雲臻的感情。甚至,高瑜與雲臻和於啟文之間的關係並非真如傅文軒之前猜測的那樣更側重利益,或許他們之間的互信程度,並不亞於她與文軒之間的互信。


  短暫的沉默,高冉深呼吸了口氣,而後便正視著於啟文,直接問道:「你坦白告訴我,我和高瑜,你更在乎誰?」


  「啊?」於啟文絕對沒有想到高冉竟會突然問出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當初與她在深山裡待了兩年之久,至少對於她天生就寡情冷心這點,他可是了解得很透徹了。而此刻,眼前這個敢直截了當地當面問他這樣的問題的人,偏還就是高冉本人。這讓於啟文怎麼想都覺得心裡發毛——越是想不透她的可能意圖,他就越是不安。


  一時間,他竟也有些猶疑了:究竟是該直接了當地問她有何意圖呢,還是直接回答她的問話?亦或是,不管他作何反應,都可能會恰好中了她的圈套?


  於啟文哪裡想到,這種久違的有些糾結不定的感覺,時隔多年後,竟然又隨著高冉的再次出現而再次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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