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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溫柔的暗殺(二)

  葉玒和蕉皇這兩方几乎是同時展開了他們各自的行動。


  但這也變相幫了葉玒:眼下,隨著被蕉皇派遣去平亂的兩位皇子的離去,蕉皇的警惕心也已不覺從近在身邊的範圍轉移到了開始更加密切關注起如今已離他越來越遠的那兩位皇子將要去往之地的動亂實況的演變、及那兩位皇子他們各自的私人動向上了。


  而葉玒,即便動用了近在蕉皇身邊已貼身伺候他多年、卻從未真正替高立文執行過任何機密任務的貼身太監左義左公公來替她代勞,但卻並沒令左義本人知曉她的真實身份,甚至連她讓他代勞之事,也始終都是將他蒙在鼓裡的……


  ——


  說起這左義,其實當初他被凈身送進宮中時,他只知自己是高立文挑選出的細作,卻並不知與他同期進宮的其他小太監中,是否還有高立文挑選出的與他一般無二的細作?就更別說在他之後,高立文是否還有繼續往宮裡送人?


  ——這些他從來不知。


  左義與高立文之間,從來就只有高立文對他的動向了如指掌,而他卻同高立文手裡的其他棋子一樣,從來就不知同是「棋子」的他們各自的真實身份,但他們卻全無例外的從一開始就被高立文下了只有高立文能解的蠱毒。


  所以,無論是關係的極不對等,還是自己本身就受制於必須按時服食解藥才能延緩毒發的蠱毒的束縛,自他進宮后直至今日,左義從不敢做任何可能會對高立文不利的事。


  事實上,不僅是他不敢做,就連聽、他都從未聽說過這宮裡有發生過任何可能會連累到高立文、對高立文不利的事端。


  ——哪怕是其他用類似高立文的手段將他們各自的細作送進宮裡的勢力,左義也只見過這些勢力之間的互相挑撥、互相之間的各種明爭暗鬥,卻從未見過有哪一方敢將矛頭指向了蕉皇的八拜之交——高立文。


  對於高立文,左義是又懼又恨。記得當初他遇見高立文時,已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他不知高立文如何看上他的,但怎奈那時的自己太過年幼無知,這才輕易就被高立文許諾的榮華富貴誘惑了,而在他服下了能令他終身只能效忠於高立文的蠱毒后,他便被送給了宮裡一位負責接應的公公那兒,而後,他就被凈身送進了宮中,從最底層開始做起……


  高立文事先就已對他講明:他必須從底層做起。他若想真正勝任高立文指派給他的任務,那他就必須先能靠他自己的能力在那宮裡活下來,並且還要憑他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到蕉皇的隨侍太監的位子——直到那時,他才有資格接到高立文指派的任務;也只有在他成功完成了高立文最初提到的只需他去做的那唯一一件事之後,他才能得到能徹底解掉他身上蠱毒的解藥,並獲得可以讓他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但在他成功晉陞為蕉皇的隨侍太監、並獲得蕉皇真正的信任之前,高立文是決不會指派他做任何事的。而即便他決不能因此而忘記了自己的細作身份,也必須每月定時前去指定的地點領取早已放置在那兒的用於暫緩蠱毒發作的解藥,但平日里,他卻還是要像個全無背景的普通太監一樣,做好他自己的本分,小心謹慎地生活著。


  在進宮后的頭幾年,年輕的左義心裡還在想著,只要能晉陞為蕉皇的貼身太監,那他就能接到高立文指派的任務;而只要他能完成了那唯一需要他去做的事,那他就能自此徹底擺脫現在的一切,擁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在後來,隨著他晉陞的級別越來越高,他遭遇到的各種明爭暗鬥、甚至是死裡逃生的經歷也明顯多了之後……當然,與此同時,也因他的身體及心智的逐漸長大成熟,他才漸漸明白了「凈身」之於他,究竟意味著什麼?才明白了,他究竟為了當初的慾望而付出了怎樣慘痛且無可挽回的代價?——更何況,即便如此,他自進宮起,他所經歷的一切,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全都只能是自己在承受;而他所獲得的一切,也全都是靠他自己得來的。自始至終,就像高立文當初說的那樣——他真的一次也沒有幫過他!

  漸漸的,左義對於當初誓死都要效忠於那個自他進宮后就自始至終從未幫過他任何一事的高立文,開始有了越來越明顯的動搖。


  他也漸漸明白了,高立文之所以可以那樣坦然地看著他獨自在這深宮之中掙扎求生,完全不擔心他會因此而背叛他,不僅是因為高立文的勢力完全可以一手遮天,決不會令任何對他不利的事發生、甚至傳到蕉皇的耳朵里,更因為高立文手裡的棋子決不是僅有他一個,即便他沒能力僅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到高立文希望他達到的位置上,高立文也仍還有其他的選擇——只要他暗插在宮中的太監夠多,那他想讓他眾多的棋子中的只要有一個一定爬到他希望那棋子能達到的位置上,那他最終能如願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待逐漸想明白了這點后,左義便開始一邊仍舊要為了保全他自己而奮力爬到那個位置上,一邊則開始私下派自己暗自培養的親信去江湖中找尋能從其他渠道解開他身上蠱毒的方法。他不相信,此蠱真的只有高立文能解!

  而據他後來買到的情報,也證實了他的這一想法,並給了他一些希望:情報顯示,高立文其實並不懂醫,他那蠱毒其實是一位醫谷的弟子依著他的要求特地為他研製的,且只供他一人使用。


  儘管因為高立文的有意封鎖,使得左義根本無法僅通過花錢買消息就能查到那位師出醫谷的弟子究竟是誰?但卻給了他希望:他相信,若是能找到醫谷中醫術最拔尖的弟子,縱使不是那制出此蠱毒之人,但也多半是有希望能替他解開此蠱毒的。


  然而,在那之後,左義又持續尋覓了多年,卻仍無法在蕉國境內找到任何疑似醫谷弟子的行蹤。左義這才漸漸願意相信了江湖的傳聞:醫谷之人行蹤素來隱秘,尋常人是輕易找不到的;且他們多性情古怪,所以縱是能幸運地找到了其中的哪怕一個,也多半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動對方的。


  但,就在左義為此苦悶不已之際,他卻又偶爾聽人告知:近年來已有些蕉國外的勢力陸續侵入了國內,並很快就在蕉國的民間迅速壯大了其在江湖中的影響力。而這其中,就屬天閣的勢力壯大得最為突出,大有——很快就會取代蕉國原有的那些本土情報組織,最終成為蕉國的第一大情報組織——之勢。


  只不過,有別於位於雲祥國的天閣本部,入駐蕉國發展的天閣分部,卻從來不接暗殺的生意,從來只接買賣情報的生意。


  但即便如此,卻因這一分部仍能依附於天閣多年積攢下的其整體的勢力的這一根基,以及除蕉國以外的其他本、分部的勢力仍會接下暗殺的生意的緣故,這才使得即便惟有蕉國分部是例外,卻也並不妨礙這分部能及時共享到其他所有分部通過各種手段獲得的機密情報,並將之賣給前來購買消息之人;而蕉國境內的其他同樣是買賣情報的勢力,也不會因為僅蕉國的這個天閣分部從不接暗殺的生意,便對這一分部不再忌憚……


  但即便是例外,天閣的底線規矩,這分部也仍舊是要遵守的:任何情報,在同一國內,只許賣一次,一旦賣出,絕不接受第二個買家——哪怕對方出的錢更多,或是其勢力較之前買家更大。——畢竟如今的天閣,無論是金錢還是武裝勢力,放眼天下,除非那些較大的勢力都能團結一氣、一起來對抗天閣,否則,天閣確實是能一家獨大,絕無任何可單獨與之相匹敵的勢力存在。


  即便是唯一能令天閣多少有所忌憚的董家,其勢力至多也只能是自保,卻不能主動侵犯天閣分毫。而天閣若真要對付董家,即便可能會因此而損失過半的勢力,但也足以令董家面臨滅頂之災。


  但也正因如此,天閣才會對董家始終有所忌憚。——不是因為滅不了董家,而是不想為了偶爾會與董家發生的一些小矛盾就不惜損耗自己過半的勢力去報復。那樣做,於天閣而言,無異於是間接自殺——天閣的勢力只要短時間內迅速損失一半以上,那在董家之後,那些剩餘的較大的勢力,只要那其中的至少有兩家願意聯合起來,就足以對付天閣的餘下的勢力了——而那些剩餘的較大勢力中,僅在雲祥國內,就有四大世家中的其餘三家,以及雲氏皇族。


  只不過,於邱岳澤而言幸運的是,事實上,這四大世家、及雲氏皇族,無論他們表面立場如何,但背地裡卻從來就不團結,而是各自算計——比起與對方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天閣,他們反倒更願意背地裡偷偷與從來就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方的盟友的天閣購買他們想要的機密情報,或是乾脆花錢讓天閣代勞暗殺掉他們各自的某一個具體的宿敵。


  也因如此,才會使得即便邱岳澤與這幾家從來就不是「朋友」,卻反而能借著與他們私下裡的各種交易的增多而逐漸掌握到他們更多不可告人的把柄,令他們對天閣又懼又恨,卻又礙於天閣的愈發強大而不敢貿然實施報復,以免他們中最先報復的一方反而會成為——犧牲了自己、卻成全了其他各方——的那個炮灰。


  ——當左義逐漸了解到這些關於天閣明顯不同於江湖中的其他情報組織的概況后,便抱著再試一次的念頭,在與天閣的人取得聯繫后,便透露了自己希望從天閣獲得的情報:希望得到一份目前正身處在蕉國境內的醫谷弟子的具體名單,以及他們各自的具體下落。


  但依照天閣的規矩,在收到買主的定金后,還需買主等上至少半月,待天閣確認了此情報此前在蕉國境內並未被賣出過後,天閣才會將此情報賣給買主。但即便半月後確認了情報已經賣出無法再賣之時,定金也是不會退回的。但若是一切順利,那買主則需先付清餘下欠金,才可拿到情報。


  所以,左義便不做他想的就打算先靜候半月,再來索要結果。——哪怕最終沒能買到那一情報,但至少也能買到——「究竟是被誰買走了這一情報?」——的這一新情報。


  至少,他斷定,只要他花錢讓天閣給他關於前買主的個人情報,那便是另一樁生意。除非那人還恰好是個同時也被其他人盯上的對象,否則,他就不會再空手而歸了……


  但他卻沒想到的是,他前腳才剛離開,後腳便即刻有天閣的人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高冉面前,將左義前來索買的情報之事告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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