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若我早點出現
陸迷醒來時誰也沒有知曉,病床邊躺著晏律,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呆看著他許久許久……眼裡、心裡皆是淚,卻也努力沒有發出聲來,然後……離開了醫院。
回到學校時,躲在了新聞社裡,一整天過去了,她只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發著呆,卻沒想是老尋第一個來見她。
老尋來見她表情也複雜,陸迷的神情也複雜,只是剛下各自心中的事都是對方不在場的,這要是說起來就得從頭說起,所以往往此時都將話給咽了回去。
余西尋來找她也沒有別的事,只是將請假條擺到其面前,要陸迷簽字罷了。
陸迷也沒多少心思,一邊簽字一邊說:「你成績越來越好,課外興趣班全都是A+,特別是幾個音樂班,是專業級別的,我有聽聞校方會讓你跳級的,下一期直跳高三,就可以和芊嬌一起進大學部了,所以這請假要少請。」
也沒問什麼事,也忘記了平日里雖然常是她來簽字,可是余西尋一般都找寧烈簽的,今兒個來找她……她也沒多個心眼。
老尋拿走請假條,只說了一句:「你注意身體,芊嬌他們都很擔心你。」
又想起什麼時,轉頭來問迷兒:「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余西晨是我姐姐的事了?」
「……嗯。」陸迷下意識點點頭,未及多想,老尋已轉身下樓離開了。
臨近下午,午飯時沒有見到老尋的果果有點擔心,去了新聞社看看時,卻意外的見到了陸迷,然後半小時不到,陸衍明得知了女兒的消息,接著她被晏律接到家中去了,是的,不是什麼酒店房間,而是在本市復古路重新裝修的家裡,此刻就躺在晏律的床上。
「怎麼突然跑了?」
陸迷答非所問:「芊嬌他們都來了,你幹嘛讓我躺這裡?」
「你躺著,醫生很快過來,檢查好再決定你下不下床。」
陸迷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著晏律忙著,晏律心裡事兒多,也因一整天的擔心,所以沒有多想,迷兒這昏迷醒來后,既然不吵不鬧的要離開自己了呢……
寧烈是最晚到晏宅的,不過他不是來看陸迷的,而是來找余西尋的……
醫生檢查陸大小姐什麼事也無了,可是晏律還是要求其多躺一天,陸迷卻也允了。
然後晏殿下又要求樓上的人只能分一人一人的上來看她,說話不可超過三句……
四下都找不到西尋的寧烈,並不相信果果的話,輪到他上樓來見陸迷時,他只問:
「為什麼西尋找你簽字,她應該不知道你出院了,而且以往皆是找我來簽字的。」
晏律提醒:「烈,注意音量。」
第二句話:「她去哪了,為什麼請假?」
晏律拉開他:「烈,你這語氣與態度對迷兒的休息不好。」
陸迷回答:「你不知道嗎?」
第三句話:「我知道了還能來這兒?她發生了什麼事?」
陸迷扯著晏律回答他:「西尋已經知道寧晨是你哥哥的事了。」
「什麼?」
晏律拉開房門:「好了,烈你可以下樓了吧?」
其他人本來還很擔心的,結果卻是平常最溫柔的寧烈出了差子,真的是……
寧烈不知自己如何離開了晏宅,柯林他們出門來叫他也沒反應,攔了的士便離開,嘴裡念了什麼讓師傅開著去,結果百安市轉了一圈,卻是到了絡華公寓。
今天大家都在晏宅里,沒有人出來給他開門,他卻只敲著,慢慢的勸著說:「余西尋,你在裡面吧,出來,不要怕,你出來見見我,我們談談,你也聽聽我的想法,我……你怪我了吧?我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的,我……」
他一直念一直念,後來好心的鄰居大爺上來說:「這屋已好幾天沒人在家了,早上的快遞都敲了好久的門,也打了電話,後來就走了。」
「打了電話?」寧烈抓住話,趕緊問:「通了嗎?你知道是哪家快遞的嗎?」
又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找到了快遞聯絡站,找到了上午送快遞的人,那人看了寧烈的身份證后,才回憶起來說:「一位姓柯的小姐接的電話,東西後來寄往複古路上去了,具體的門牌號,我得查一下。」
寧烈卻不等了,若是復古路,那不是就霍宅那幾處,而他們其中有一人知道西尋的著落,都會告訴他的,所以這個線索又斷了!
他還去了她最愛的幾家餐廳找過,都稱未見到這個胖子會員這幾天過來。
他又回了一趟學校,按她平日里常走的幾個路線挨個找了一遍,又將學校個個角落能塞人的又都找了一遍,也像當年奉惟傲在女生洗手間外等辛芊嬌一樣,高中部與大學部的他都等過了,都拜託人幫自己再去找一遍了……
最後才從高中部大門這兒出來。
司仁向他打招呼也沒聽到,他只在想,她還能去哪?
而且連西尋好久不去的金醫生處也都去問了幾遍,最後還見著了金醫生,他提醒寧烈:「……若是這樣的話,那麼按西尋的性子,會躲在平日最熟悉的地方,最有安全感,前題是沒有人……」
聽完,寧烈又沖回絡華公寓。
電梯一出來,卻遇見了余友生夫婦。
尉嵐是首次來這兒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她甚覺自己的失敗,從來什麼都不敢提出來,而她作為一個母親,難道只是膽小?
人生又不是只有餘西晨這樣乖巧、懂事不必她操心的孩子,她還有餘西尋這樣的孩子,是她懷胎九月又二十天生出來的,卻不想,每個人都性子溫溫的,都有修養有學問的,卻生出這麼一個混世魔王來,她有時也在想,是自己生病了教不了她才變成這樣,還是當年生病的錯覺,其實友生領養回來的是她,而不是余西晨呢?
余友生卻也無奈,前半生遇到兩女人,選擇了其中一個,另一個不能安生,用死來埋進他心中,後半生得兩個女兒,一個也死了,而另一個更不願意他安生?
寧烈不是頭一回見他們,卻是頭一回這麼近又靜的看著他們,看到他們臉上的無奈,看到他們臉上的不解,看到他們臉上幾近崩潰的蒼老……
「這位同學?」余友生先發現了他,正要開口尋問一些是否知曉女兒的事情時,寧烈卻收了平日里的溫和,也收起了尋了一天的累,他變的憤怒,極為憤怒的看著此二人,指著門板問:
「住在這裡的余西尋是你們的女兒嗎?」
「是的……」
「是你們的女兒嗎?」他加重複問時,余友生夫婦感受到這位年輕人是來者不善了。
「若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為何次次在她感覺寒冷、孤獨的時候,從未想過擁抱她?」
「……」
「如果是你們的女兒,她心理這十幾年來想的是什麼,你們可曾知道,可曾關心?」
「這位同學……是西尋,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發生什麼事?西尋只要不丟你們的臉,不叫你們出面來解決的事,都叫沒發生什麼事吧?」
「這位同學,你為何這樣說?」
「因為余西尋……因為我太晚遇到她了,若是我早早的遇到她,在她四五歲時遇到她,她就不會因為你們而變成如今這樣子!」
還是頭一回,並且是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並且這位陌生人是足以當他們兒子的年紀,從他的口中聽出指責,在此之前,夫婦二人從未想過,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的!
可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余西尋要什麼哪裡沒有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