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發生在畢業季的傻事
好的,大哥真的請你不要扯犢子了,來點新鮮的或者繼續下去吧…
好,馬上下去。
嘮叨完這麼多大學經歷的事情,也應該差不多畢業了吧,沒錯,下面就是我在大學最後一年,也就是大四畢業年,也是過得最為有故事和新鮮的一年!
拋開那看似簡單平淡卻繁瑣複雜的論文不說,單單聊那處於實習期內的應屆畢業生的生活是多麼悲哀……什麼?論文部分也要講?
兄弟,你好無聊!
說起那論文,本帥就略微帶上一筆吧,為了打打牙蔡,解解渴。首先呢,大學論文是大學必修課程里最為嚴格也是學生最為重視的一個階段。也是決定著學生能否拿到學位證與畢業證從而順利畢業的條件。因此,論文答辯是學生們最為致命的一次經歷,真正的痛苦並「快樂」著!
大學生論文完成分為四個階段:選題、初期報告、中期報告、論文答辯。工作的流程依次蛋疼。
第一步:選題。論文的選題是要求學生在網路系統里完成。學校有自己的官方網站,進入裡面的教育管理系統,非本校學生教師是無法進入這個系統的,因為登陸賬號和密碼是學生的學號。當然,高級電腦黑客除外,這種垃圾系統防火牆肯定不高,因為計算機專業的師弟曾經黑過該系統,當時讓許多師兄無顏以對這位師弟,只能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師弟一巴掌打死師兄於沙灘上……
在師兄師姐「血與淚」的教導下,我們在教務系統選題時間開放的前一晚就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守候著,因為選了對的題、錯的題和對的老師、錯的老師,也會影響到大四一年的命運。我作為師兄就有經驗告訴你們這些後來的逗比,哼哼,如果你選了畢業設計類題目或者外校的指導老師,呵呵,為自己默哀一分鐘然後揮刀自宮吧!因為接下來別說要找實習工作了,就是離開學校一步你都會有大麻煩!不信你接下看。
依稀記得當時全宿舍人在等教務系統開放的時候,簡直是瘋了,輸入密碼賬號發現進不去——系統直接崩潰!可想除了我宿舍四人還有多少同胞在等待著……
刷新、刷新、再刷新!
屏幕依然顯示登陸界面不存在。
我刷、我刷、我再刷……
在「生命攸關」的時刻,電腦的優劣和網路的好壞體現出來了。而我這台神舟精盾派筆記本四年來為主人付出了無數青春和心血,不斷成就了我一次次「站擼」的威風!兄弟的確辛苦了,從它突然變成藍屏的這一刻我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你的妹夫,關鍵時刻你跟老子玩死機,他丫丫的甭說選題連開機都有問題了,擦!
無奈,只好在一旁眼噠噠的盯著舍友們開開心心的選題,一選就是一個小時,輪到我的時候,心裡是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啊,登陸自己的賬號進去一看,差點暈倒在地。只見前十頁題目的備註都是「滿員」,只剩下了最後一頁「待選中」……
上千條題目啊,這樣都能中獎?坑爹的時代有木有?
這個時候,不選也得選了,瞄了瞄待選題目:
序號:1010,題目:「如何讓汽車不再哇哇大叫?」指導老師:王妮瑪教授,機械工程學院,外校;
序號:1011,題目:「論汽車環境的修養」,指導老師:劉一連副教授,汽車工程學院,外校;
序號:1012,題目:「明天,汽車優質環境的改造」,指導老師:葛尤講師,汽車工程學院,外校;
序號:1013,題目:「共同創造汽車你我他!」指導老師:蕭敬疼教務員,機械工程學院,外校;
……
越是往下讀,越是一臉黑臉……
尼瑪的老子只能豎起大拇指對老師們說:「你牛bi!」
我讀書少,不知道王尼瑪除了當主持還暗裡兼職上了教授;不知道葛優除了演戲還考了講師副業,難道片酬不夠花做做兼職么?更不知道蕭敬騰也來湊湊熱鬧做了個學生們聞風喪膽的教務員!
明星大本營啊有木有?
至於那些個題目更是令我蛋疼無比。「如何讓汽車不再哇哇大叫?」老實說,第一次看上去的感覺不是看出題目的意思是要論證汽車消聲的原理,而是——論證車震如何不發齣劇烈聲響的條件!
咳咳,好污好污!
1011的題目是裡面最厲害、有文化的,它採用了驚人的擬人化手法,將汽車化作為人類,在任何公共場合都需要保持安靜,創造一個舒適安和的美好環境!一看就懂,完全不需要腦子,用了腦子就是神經病!不可思議呀,這麼偉大的題目劉一連副教授是怎麼想出來的?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像1012的題目就簡單明了了,句句戳心,就是要你直接論證明天和未來的汽車環境到底怎樣改善,這他么的都算是設計類題目,我四腳朝天外帶腦門翻天都想不出要論證什麼觀點來設計好這題目。
尼瑪的要老子真能提出改善汽車環境的意見,還用苦讀寒窗等這大學本科畢業證學位證?老子早出去社會當高級工程師,高級設計師,領著高薪水,泡著高質素美女,開跑車住洋樓別墅,每天大魚大肉了,還他么的要單擼四年一事無成等畢業?
什麼?為了拓展學生創新思維,鍛煉創新能力?
你丫的哪個說的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有種你把擺渡網,芝士網,嗖嗖網……全部封掉再來跟老子嗶嗶!
哪個大學生不是從網上搜索下載,這裡插一段那裡插一段,改改格式最後湊夠一萬多字成就了一篇新的「論文」?
現在的大學生寫出來的論文,唯一不同的只是作者和指導老師的名字改了,其他的內容在網上哪裡搜不出來?
我就笑了,怪不得社會大學的人說大學就是浪費時間,出來社會工作一點能力和知識都沒有,甭說社會大學出身的師傅們那一身豐富的經驗了!
完全沒法比,這是我工作后看到的事實,咱們不爭論這個,咱們講道理。
好吧,選題就選到這兒了,不想再嗶嗶,媽的老子不但有點智障還滿身都是狂躁細胞,說著說著就渾身暴躁,堅持不下去。
難道老子堅持力真的這麼差?咳咳,這個,話題沒意思,咱們跳過去。
選完題后就要努力準備一個月後上交的初期報告了。
我還是比較機智和理智的,沒有選了大明星的題目,而是選了胡井濤,呃,胡細之老師的題目,「汽車消聲器的消聲性能的研究與測試」,無原因,因為在外校的指導老師中,胡老師是年紀最大的,薑是老的辣嘛,我以為在他的指導下做出來的論文應該有點水平。
可是,我那時根本就一點都不理解「外校」兩字的含義,還是低估了兩字的毀滅性!
選完題目后,各自指導老師在他所帶的學生中選了個代表(一屆大概有十名學生左右,我是2016屆,加我剛好十個),恰好是機械工程學院的班長楊某,這位楊某後來幾乎成了我們九位學生的「指導老師」,因為一直到論文答辯我們真正的指導胡老師才冒頭……
十名相依為命的同胞建立微信群扣扣群,交換短號,討論和等通知,等了半天楊代表才收到胡老師回復:「一個月後提交初期報告,希望大家準時完成!」
咋的了?沒了?
指導資料呢?指導方法呢?內容呢?
什麼東西都沒有!我看著微信群胡老師那一句話足足半小時,腦袋裡一片空白。因為啥?本來老子大學四年都是擼啊擼過來的,課都沒上多少,連消聲器都沒多少了解,更別說神魔性能測試研究了,雄心壯志準備跑步緊隨胡老師的步伐創造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優秀論文呢,誰知道胡老師開著寶馬賓士壓根不和你坐11路車,獨自踩著油門上了高速……
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我瞄了瞄舍友們激情地搜集資料風風火火準備著初期報告,我也馬上頓悟,表示不甘落後,打開神舟精盾電腦,連接上網路,刷新下桌面,滑鼠雙擊桌面上的TGP騰訊遊戲登陸系統,進入了華麗的lol界面……
日日擼一擼,身體更健康!
……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人類總是這樣,工作的日子度日如年,讀大學的日子快如閃電,特別是我們這些單身擼狗串,每天香煙飯盒,擼完又擼,一天24小時真可比一眨眼。很快,就臨近提交初期報告的日子,而我連提綱都還沒開始,菊花依然緊,每天沉浸在遊戲中不能自拔,紙醉金迷。
不止我一個,微信群和扣扣群水靜鵝飛,除了代表偶爾提醒一下,大家各忙各的。
至於我三個舍友們,第一天熬了夜,睡到第二天下午起床,到廁所洗了澡,打了三台「飛機」,叫了飯盒,搓搓黑眼圈,大呼大叫的一起開始了四黑……
全部人都玩耍到倒計時最後一天,最為積極的算海南舍友了,因為我們三還沒動手,而他在桌面新建了一個文件夾,標註:畢業論文稿件。
文件夾裡面還有一個小文件,就是新建了一個空白的word文檔……
叮咚…
直到我收到微信說明天中午前要提交初期報告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而我不敢大聲喊出,因為我們恰好在搶大龍!
「靠!昆明大哥(海楠舍友),你懲戒呢?這樣都能被搶你是不是傻bi?」
「草,明明瞎子都踢下來了你們還在打,怪我咯!」
「你傻bi啊,不會先****嗎?還在打龍……我靠,中埋伏了……輔助保護我……」
團滅過後,四個人集體翻車讓敵軍一波帶走……
遊戲結束后我在眾人激烈的敗后感中插話了。
「那個,這局已經輸了,我也掉到白銀三段了,沒啥好吵的……」
「你看看,你看看,小丁(我的昵稱)都掉白銀三兒了,這是不是你的錯?」慧州舍友吵的最為激烈,他擅長上單位置,剛剛他把對面上單殺得超神,卻因為一條大龍打輸了自然心中憋屈。
「你的妹夫,說了大龍被搶是個意外,你能不揪著這事兒不?你上單是牛,可是浪啊,好幾波不是你浪早贏了!」
「你說誰呢……」
「……」
幾人吵得面紅耳赤,個個將責任往外推,要是我的想法,應該是ADC走位不好的錯……咳咳,咋又扯遠了。
「好啦好啦(咣東人普通話都帶啦),不輸也輸了,兄弟們先聽我說一句話,那就是明天中午前要交論文的初期報告了,我的話到此為止,現在下一個發言……」
靜!
吵吵鬧鬧恍如街市的宿舍剎那間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清,好幾秒鐘后他們才反應過來。
「窩靠,小丁你不早說,我分析資料還沒找齊呢……」漕汕人小胖從椅子上蹦跳而起,手忙腳亂的開始查找書櫃。
「你妹夫啊小丁,明天就要交報告你現在才說,乾脆你後天告訴我好了……」國服「第一」上單昆明也嚷嚷道,速度關了tgp打開了word文檔。
「我也是剛剛才知……」
「擦,我網上淘寶購買的文摘忘記接收了,我日,怎麼過期了……」慧州舍友大力跺著地板無比氣憤。
我:「……」
又是一個殺人放火……咳咳,不鳴之夜啊!
就這樣,從下午六點一直拼搏到第二天中午,初期報告提交時間截止的最後一分鐘,我們才將文件夾壓縮成包傳了上去給各自的代表,再由代表打包整理給指導老師審核。
也不管質量能否過關,反正澡也不洗了,飯也不吃了,爬上軟乎乎的床單倒頭便睡……
至於說身體的健康,呵呵,這個話題在大學生眼裡壓根不存在。通宵是我們的本能,飯盒是我們的動力,擼啊擼是我們的真愛,而抄襲,是我們的生命!
俗話說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果不其然,我們的初期報告無一例外全部被打了回來,吩咐重新修改。
改改改,我改你馬個pi!參考資料不給,指導不給,要我們空手套白狼,一無所知的搞論文,改你妹夫!
咱們讀書人,文化傳承者,講道理,換作任何人都不可能腦子空空如也搞一篇上萬字有理據有公式有說服力甚至有權威性的論文,我們是學生,又不是學士,對於要研究的內容只摸到一些皮毛,怎麼做完論文?他喵喵的就不能認真點嗎?
認真點行嗎?
把事兒扔一邊,繼續開黑去。等過了幾天,指導老師微信群里催了,好,趕緊重新發過去,一字不動,嘿嘿,過了!
真神了!
我笑了,哭著笑著,老師你敢說你有看過我們學生的報告嗎?
我繼續笑著,很想問,老師,你妹夫不要你妹妹跑泰國去了……
中期報告又到時間了。指導老師說他很忙,你們自覺點做完發給我看看就行,我本來還有一點希冀的,當看到這個信息時立即將初期報告的內容copy到中期報告文件夾里打包壓縮提交了上去……嘿嘿,又是這招,退了回來,過了一天,我再點擊扣扣郵箱收件箱里的壓縮包重新發送過去,哈哈,過了……
朋友們,知道什麼是「copy」嗎?哈哈,你們這些逗比當然不知道啦,沒文化真可怕,那是複製的意思,懂不?計算機專業用語,複製粘帖,一模一樣的內容。
沒錯,是一模一樣的內容,連日期都沒改,你說你敢信?你敢說指導老師妹夫不是跑去泰國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懂得,大學原來真的充滿自由,還有……無聊!
沒有人會在意你,沒有人會管你,爹媽遠在家鄉,領導老師不理不睬,就算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你的女朋友也只會星起時想起你,其餘個人時間都在忙乎自己的事兒。
我麻木不仁,生死看淡。早已厭倦這塊地兒,打算暫時離開。
應付式搞定完報告,舍友陸續離校尋找實習單位,大包小包的「北上」。
注意,此「北上」非那「北上」。對於南方的咣東人來說,北上就是離開本土去了外省生活的意思,為什麼同學們要「北上」呢?
很簡單,在大學本科生的含義中有另一種解釋:會吹能辨的學者。
更簡潔的說,就是嘴巴厲害手腳不行。
大學四年,混成了一身吹牛本事,眼光高,傲氣盛,卻手腳退化,惰性增加。
關鍵是課程以理論為主,實操為次。
曾經網上有一位大學生在貼吧里向度娘訴苦,說在面試時面試官一聽說他是來自XX大學的本科生立馬揮手不要,他問為什麼。面試官說他們公司要的是成果而不是過程。
不知道看官有木有看懂面試官的意思,反正度娘給這位應聘失敗的大學生髮的帖子加了精……
舍友們是被逼著「北上」的,因為這邊沒有遍街能遇上的伯樂,這邊是快速經濟城市,社會需要的是能給公司賺錢的人。而我們讀的是汽車維修與檢測工程,這類行業吃的是真正的技術!老闆需要的是能將這輛出問題的車子修好返還給客人,然後收錢。而不是要我們用嘴巴告訴客人,車子哪裡有毛病,況且,對於那些修車有年頭卻沒學歷的師傅來說,他們有更快更精準的方法來判斷出車子的問題,還需要你們這些要求高薪水卻礙手礙腳的本科生嗎?
所以,舍友們在學校周圍輾轉反側折騰了好久只能北上到蟲慶、天巾、成度等汽車工業城市去謀生,吃盡苦頭。
哎呀,好糾結好矛盾,這世界真亂,黎明什麼時候能出來?
這個,聽說下周黎明要來咣州開演唱會了……
呸呸呸,咋的又扯犢子了,神經病又犯了我去。
至於我,哈哈,自知無法拿到優秀論文的希望,我果斷的也準備北上找伯樂,誰知家裡老媽一聽要跑到成都那麼遠的地方,差點嚇得心臟病出來。她可就我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兒子,一直護在手心,怎捨得鬆開?於是我就被「威脅」了,電話裡頭劈頭蓋臉罵道:「要麼要媽,要麼要成度,二選一!」
我奶奶個鎚子,我當即憤怒了,想我堂堂三尺男兒頂天立地,一身傲氣靈骨,怎可屈服在母親大人的權威之下?
我掛了電話,手提行李,腳踩萬層梯離開學校,去了火車站對面的汽車站,花了20塊錢買了一張從咣州花都到咣州荔灣的車票……
丫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哥這不是慫,而是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忍辱負重,卧薪嘗膽……
關鍵是你妹夫的哥沒有盤纏到成度啊!
吃喝拉撒都靠父母,沒有一千幾百哪敢跑去離家鄉那麼遠的地兒?去那邊當乞丐?
我乖乖的進了叔叔介紹的一家私人企業,那是一間汽車保養公司,計程車保養公司,而我人生第一份工作就是一個小小的計程車保養員,額,甚至可以稱之為「學徒」!
當我辛辛苦苦找到那家公司門口時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凄涼!
沒有形容詞能比「凄涼」二字更為合適。外皮老化的擋車桿,陳舊的收費亭,門側的兩石獅彷彿受過萬年腐蝕般,掉的塊兒比挖掘出的秦朝兵馬俑還要多……
我不禁問自己,是不是找錯地了?大力揉揉雙眼,沒錯,旁邊一塊板上還手寫著幾個亮眼的大字:寶城計程車有限公司。
字法蒼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師之手!
我不太敢相信的上前問一保安亭里坐著的六十多歲的老大爺,「大爺,請問這裡是寶城出租么?」
「啥?」老大爺似乎有點耳背,雙眼滿是渾濁發白的眼屎。
「寶城出租!」我大聲道。
「寶城什麼?」
「寶城出租!」
「出租什麼?」
「寶城出租!」
「寶什麼租?」
我:「……」
算了,我還是直接進去問吧,車子出入要刷卡,我一個年輕人應該可以自由吧。
我拖著行李正準備大步進入,誰知老大爺急了,把我攔住,口齒不清的問:「小……伙子你……想幹嘛?」
「我想進去看看確定一下這裡是不是寶城出租。」我忍住耐心回答。
「你要進去確定什麼?」
「寶城出租!」
「寶城什麼?」
……
得,又回到這個圈圈了。大爺你確定你不是猴哥派來的救兵么?
無奈,只好在外面等著。過了十幾分鐘不見一個人影出來,我拿著行李又重又累,正心情煩躁時忽然想起叔叔給過一個什麼廠長的電話號碼,於是我翻出通訊錄一看,果然有一個叫啥「王廠長」的記錄。
二話不說撥打過去,嘟嘟兩下接通了。
「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王xx廠長嗎?」
「我是」
「你好,我是我叔丁xx介紹過來您這邊實習的,我已經來到貴公司門口了但是進不去,請問方便出來帶領一下么?」
「哦,原來是丁經理的侄子啊,怎麼進不來呢?你等下,我馬上出去接你。」
嘟——
我呆立原地,如在夢中。丁經理?回家過年時聽說過小叔在這邊混得挺好的,想不到是經理級別了。不過叔叔也不是在這裡工作啊,他只是說安排下到他大學同學的廠里而已,怎麼連人家廠長都認識我叔?
不過,這種受人尊重的感覺真的挺好的,怎麼說呢?對於剛出來社會的菜鳥,什麼都沒見識過是吧……
咳咳,社會就是如此,馬丹如果不是小叔的同學開的公司,廠長怎會理會你一實習生?這是我後來離開咣州自己去深振的經歷過的心得,那時候的我只能感嘆社會鏈帶關係真的很嚴重,也真的比較現實。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和王廠長見了面,是個打扮乾淨的中年男人,四十歲左右,目光炯炯,一看就是處理事情迅速之人,因為在互相介紹打招呼的時候,王廠已經主動接過我手中的行李往裡頭走去,一邊介紹公司基本情況一邊吩咐明天上班事項。
我甚至連面試都不用,直接上崗!
擦,叔,雖說是幫我走後門,可這後門開得太誇張了吧?
我心裡知道,小叔為了他的侄子能實習,一定做了不少功夫,只好將感激之恩深藏心底,將來有機會再報答!
小丁現在還需努力才能有大丁叔叔的成就,不過,哎,真的好難啊!
這環境,膩差了點兒……
先安排宿舍,當我走進那十二人宿舍時,咦——那氣味,枉在大學里素有「香港腳」而出名的我也甘拜下風!這些師傅們是如何做到這麼高「境界」的?一眼望去,全是髒兮兮的綠色工服,不,此時應該稱之為墨綠色工服!我隱隱能看到上面的污垢和機油……
廠長走了,沒有歡迎儀式,只打聲招呼后師傅們就出去逛夜市了。(我是下午5點到廠的,這時已是傍晚6點,剛好他們下班。)剩下一個下鋪的師傅和我兩人在臭氣熏天的宿舍。
好吧,我收拾收拾行李,擺好生活用品,脫了衣服剩下褲衩,打算洗個熱水澡。因為那時候是寒冬12月份,在學校習慣了燙呼呼的熱水自然不敢洗冷水。於是我問下鋪的師傅,哪裡有熱水。師傅語氣有點冷淡,指了指外面,補充道:「在外麵茶水間」,后就躺床上聽音樂去了。
得,權當新人磨練,老子不跟你計較,畢竟誰沒欠誰錢,理所當然。
我只好提著水桶蹦躂到外面,呼的一陣陰風,不,一陣冷風刮過,簡直ri了狗了,那個骨頭麻的。
天色此時已暗,哥找了好久才看到所謂的茶水間,你妹夫的,那明明是工廠廚房好嗎?那熱水就是一蒸爐,裡面水倒是挺燙,可我尋思那還不是白天阿姨用來蒸包子留下來的吧?
轉了廚房一圈確定沒有其他熱的水源我才無奈的用勺子舀熱水走人。
媽的再不走腳就凍僵了,哥可是穿著拖鞋呢!
哼哼,這點算什麼,哥可是農村娃娃,什麼艱辛條件沒嘗過?就這些,濕濕碎啦!(備註:最後詞語為咣東口音,如看不懂可查閱咣東話字典或擺渡翻譯)
對了,搬回熱水我才想起還不知道衛生間在哪裡呢?
完蛋,又要問這死驢,咳咳,師傅了。
於是,我把熱水放外面后屁顛屁顛跑回宿舍。
這時,卻聽到下鋪那位師傅居然在聽那英姐的《默》這首歌……
忍不住化身一條孤寂的魚,逆著洋流獨自游到底。
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沉默的沉默在深海里。
……
我被愛判處終生孤寂,不還手不放手……
喲!想不到四十多歲的師傅也會喜歡那英姐的哥,咳咳,我發誓絕對不是插廣告,純屬為了……湊字數的。
《默》這首歌我是真心喜歡,喜歡到骨頭裡頭,那種淡淡的詞頭和深深的詞尾還有中間高亢的部分,聽起來超有感覺。
啥?就這些啦,不然你以為?
我去,難道喜歡一首歌還弄得很複雜似的,甭跟俺提什麼人生百態凄涼辛酸,就一首歌能咋咋滴……
幼稚!
聽著悲傷的歌在感嘆人生苦事的人都是****,我說的不對么?人家主唱出專輯賺錢賺得盤滿缽滿的,又沒見多傷悲?又沒見多傷感?不知多快樂,收著你們的錢晚上睡覺都笑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睡覺睡到自然醒。你們這些哭哭啼啼的逗比還說人家是有故事的人,這些故事不都是你們造就出來的嗎?
沒有灰,哪有土?
充其爾那些厲害的歌手只不過有著父母給予的一副嗓子,帶著這幅嗓子在運氣推動下恰好遇到了會編一些巧妙的詞兒的高手,然後於某一時機出現在大眾面前,於是乎,偉大的歌手紅遍了天……
(以上觀點純屬個人意見,不喜勿噴。)
咳咳,不扯了,扯那麼多有蛋蛋用,還是說回我的老師傅吧。
我問正在「悲傷著」的師傅,說衛生間在哪兒。
似乎真的打擾了這死驢……師傅的興緻,atthismoment,老師傅臉上掛著霜指著另一個方向,這一次,他直接連話都懶得說了。
雖然不滿,可人家畢竟動了手指頭不是?我點頭哈腰的道謝,堆著僵硬的笑臉離開。
實習實習,這不就是實習嗎?嘿,你是男人,大丈夫做大事要學會忍耐!
我重新提好熱水,又是一番周轉找到沖涼房。哎,我農村娃娃習慣了說沖涼房,不都懂「沖涼房」就是洗手間啊衛生間啊的意思嗎?
你大爺的,確定這是沖涼房?
轉入所謂的沖涼房,我一下子驚呆了:只有兩個小房間,一個馬桶房,一個沐浴間。滿地髒水,角落積水,水龍頭卻沒涼水!
關鍵是踏麻的怎麼兩個房間都沒門兒?
雖說宿舍都是男的,可這是百分百「開放」式啊!尼瑪的搞ji呀!
我差點內心奔潰轉身想逃走。洗澡還好,起碼有泡泡擋一下,可蹲茅坑呢?總不能抹上一泡屎遮住吧?
好噁心!
我用力搖搖頭,咬咬牙,媽的老子就不信過不了這關,大家都是男的怕個啥子?大不了你看了我,我也看回你,哼哼!
……
脫了衣服,用力擰開水龍頭,哥當時就哭了:媽呀,熱水倒騰了哥半天,現在又到涼水上崗了么?
雖說大城市水源緊缺,可這也太「緊缺」了吧?
我光著身子在冷風中足足抖瑟了十幾分鐘,才滴滴嗒嗒的等了半桶涼水,和著熱水洗完澡,凍得牙齒都幾乎磕崩了,別說弟弟凍成啥樣了……
這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的確是比較人生的。
忍著悲慘,洗漱完畢,鋪好席子被子枕頭,終於可以躺床上了,那一刻,躲在溫暖的被窩裡,我才感覺到人生的美好……
現在工作了一年的我每每回想起來都是一陣子唏噓,生活來之不易,且行且珍惜呀!
第二天起床,去報道後人事部的姐姐幫我辦了上崗證件,複印了身份證,也填寫了員工資料。隨後一位胖哥進來調戲了幾下姐姐,把我領走了。
後來才知道他是部門的主管,說話挺斯文的,就是好色,每個部門雌性都對他又愛又恨,至於原因,你們懂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可誰想將心交給雨露均沾的男人呢?所以胖子有權有錢,臉蛋長的還不太噁心,奔三了還是兩條棍子!
00后妹子問道:兩條棍子什麼意思?要我解釋一下?
我:「裝!你繼續裝!」
00后妹子露出了無辜的表情,假裝聽不懂,默默望了下我又問:怎麼你是一條棍子和一根牙籤呢?
我狠狠的把那妹子摁倒在地打她屁股,說誰牙籤呢說誰牙籤呢……
胖主管將我帶到車間靠邊上的4號保養組,然後吩咐了4號組的兩個維修師傅幾句話后獨自離去。
兩位師傅一個挺年輕的,大師傅大我兩歲,小學畢業;小師傅小我兩歲,技校畢業剛好一年……
相互認識聊了幾句後有車進來了。這裡上午較忙,下午悠閑;周一到周四較忙,周五各自玩手機,周六日老師傅叫雞,年輕點的網吧玩遊戲……
車是德國大眾車,小毛病多但容易修,成本也低,難得的是省油所以公司九成是這些車,也有一些現代起亞車,屬於那種要麼沒病,要麼大病的類型,大量進口的話對於計程車公司老闆來說就像賭博買股票,要麼賺死要麼虧死,風險高的很。
哥不是吹的,只是將大師傅教導我的話寫成字體而已。我大師傅工作了差不多十年經驗,這話有點水平和可信度吧?
說起老師傅,能力強,素質差,罵人不帶臉。
在那工作跟他帶的時間了,我已經被叼成一文不值的垃圾,甚至我都懷疑自己連垃圾不如的程度,你說大師傅牛不牛?罵你換個機油都那麼慢,罵你……算了,還是將他的話複述出來吧,醬紫更霸氣和……讓我增加厭惡感。
大師傅:你這個垃圾,還大學生,還喝過墨水,連裝個機油格(文學用語:機油濾清器)都那麼慢,有多難?流干廢油,抹上一點潤滑油,擰上去有這麼難嗎?笨手笨腳的咋的你媽生得你這麼笨呢?你這麼慢吞吞的釣魚,後面那麼多車等著,一天怎麼做得完?啊?連機油格都搞不好,換剎車片呢?調手剎呢?換水管呢?十個你都摸不清思路呀,你這頭笨驢!
小師傅:他怎麼可能連大眾和起亞的機油格都分不清呢?
大師傅:就是,你別說我差點忘記了,上次明明說好要換起亞車機油格,你踏馬的倒好弄個大眾車機油格在這兒給我弄半天!大哥,你仔細看看,起亞機油格端頭比大眾機油格大得多,一眼就能看出來嘛,你腦筋不會轉一下嗎?明知道洞不夠大還想往裡鑽,你是饑渴難耐了還是神經病啊……
小師傅:別說大洞小洞了,他那副眼鏡起碼那麼那麼厚,可能都看不清。
大師傅:對呀,帶著副眼鏡,四個眼都沒分清大小,真是瞎了雙狗眼。我就納悶了,好好的大學生,嬌滴滴的身軀跑來車間幹啥?再說連基本工具都不會分,你大學讀的都是****啊……
小師傅:讀個破大學倒不如去讀個技校,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
大師傅:說得對,大學生啊大學生,你真的是連個技校生都不如啊……
……
尼瑪的神助攻啊!我差點破口大罵,小師傅你你你,你才是真正的心機biao!
我草!
我堆著笑臉,忍著仇恨,跟著兩位師傅學習,完全不敢辯論。
因為他們做事的專業性和效率的確讓我佩服,的確有兩下功夫。可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個人素質和道德修養!
三個月後,我實習期結束,必須回校準備論文答辯的工作。臨走前,剛好是周末,師傅們放假,小師傅家在咣州,回去了。大師傅外地人,留在宿舍休息。
宿舍除了那位依舊用音響大聲放著《默》的老師傅,大師傅就在床上用手機看電影,哈哈大笑,笑得歡。
我默默收拾行李,彷彿一個孤獨的路人甲。
直到離開宿舍,大師傅眼睛未曾離開過手機屏幕……
老師傅倒是讓我有了點感動,因為他在我離開時對我點了點頭,我也回了一個苦澀的笑。
拖著行李轉身就走,因為這裡已經沒有值得我有一絲留戀和回憶。一邊往大門走,心中充滿失望和對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的冷漠醜態感到悲哀。
我其實三個月來除了感激兩位師傅通過用變太的罵人手段來教會了我一些汽車維修方法,但我更想說的是……
沒錯,能稱得上為「師傅」的都是有本事有一技傍身之人,也能賺錢,可並不代表你可以罵人啊?就算是罵人,也不能罵人父母啊?難道你沒有父母嗎?當著做兒子的面前罵他的父親、母親是什麼感受?那比罵他本人還要痛苦!師傅你不也是過來人嗎?你說你當年做學徒時是怎麼慘怎麼被你師傅打罵的,還剋扣你工資?
我就笑了,對著長空的陰天黑雲狂聲大笑。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社會傳統的陋習要一代傳一代,甚至變本加厲傳承下去?人類都不是當年那個嗜血茹毛的時代,環境在改變,產品在改變,知識在改變,為啥這種所謂的「師欺徒,徒遵之」要死古板的延伸下去?師傅罵徒弟就能讓徒弟學得更快嗎?還是罵的厲害就代表師傅越牛?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大學完全不一樣,起碼在講台上即使再嚴肅再認真的教師在傳授知識給他們的笨學生時也不會罵孩子的爹娘,相反現在更多的是學生欺負著老師!但這不是誰欺負誰的問題,這是個人修養的問題,這是最起碼的尊重問題!
現在,我想我是真的愛上《默》這首歌了。
我被愛判處終生孤寂,掙不脫,逃不過……
傷感之人,孤獨一生。
出了門口,正想往外走。這時,保安亭里的老大爺又犯糊塗了,這是我這三個月每次出入遇到老大爺的窘境。我也從飯堂阿姨口中得知,老大爺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嫁的老遠的女兒,三年不回一次,老伴去得早,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做了三十年保安門衛,巧的很,聽說還救過一次小時候的老闆,又和老司機和老員工熟得很,所以老闆也由他了。為公司付出三十年,總不能嫌人年紀大就攆人吧,這樣那些老員工怎麼想?老顧客怎麼想?
老大爺呀,興許,是他真的老了,記憶差得很,偏偏還老是記不住我的臉。因此這些日子每次出入都會被他詢問一番。
在知道老大爺凄涼的老年時我就不怪老人家了,或許我這個毛頭小子不能理解什麼叫孤獨終老,但我每次從食堂經過時,常常看到老大爺獃獃的坐在保安亭里,撫著手裡那張巴掌般大的女兒的照片自言自語,有時還噙著濁淚……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那,只渴望愛情追隨丈夫到天邊的女子,真心希望她能想起這邊還有著一位時時刻刻挂念著她的老父親,真怕若干年後老大爺還是孤零零地離開……
「小夥子,你…手裡頭…拿著啥?你…是員工么?」老大爺因為沒有牙齒,說話都漏著風。
「老大爺,我是辭職的員工,我是實習生!實習期完了要走了!」
「實什麼生啊?」
「實習生!」
「實習什麼啊?」
「實習生!」
「什麼習生啊?」
我:……
折騰個半小時,最後才給老大爺解釋清楚。和又聾又蒙的大爺說話比我修一天車還累。
和老大爺揮手告別,老大爺也慈祥的囑咐我要腳踏實地好好做人,開開心心生活。我忍住淚水給了老大爺一個擁抱,心裡祈禱老天爺讓老大爺早日和家人團聚。
可狗血的是,戲里離別的劇情還真讓我碰上了。真不是我編,我剛轉身幾步天就下雨了,這讓我原本無比鬱悶的心更加憂愁。
回到咣州荔灣汽車站,買了回校車票,離班車發出時間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行李重,我就去了候車室等候。
等啊等,等啊等,窗外噼里啪啦下著大雨,時間彷彿停止一般,車站內熱鬧喧嘩得很,而我飄著心思,感覺這一刻世界都很安靜。
不是我裝逼,人有時候,往往在特殊場合會產生特殊的情況,或許這就是物極必反,陰陽平衡吧。原本心情煩躁,靜靜坐下來想想心事反而覺著世界安靜多了!
但,心境歸心境,人的命運卻是另一回事。在生活中,有誰能講的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沒有人能預測未來前一秒要發生的事兒,這不,我還在獨自思考著人生呢,忽然不知哪裡蹦出了一個丫頭,準確的說是一個嘴不能說耳不能聽的小女孩……
小女孩約莫十一二歲,你問我怎麼知道?你看,胸剛開始發育……咳咳,小女孩戴著紅領巾,穿著平板鞋子,扎著兩馬尾辮,清靈出水,可愛得很。
她拿著一小本子和一支筆,一邊遞給我一邊示意我看,還把筆塞給我。
我疑惑的接過本子和筆,發現上面寫著大方得體的幾行字兒:「感謝您對聾啞基金會的支持和幫助,你的一份小小的愛心,成就一個聾啞兒童幸福的未來!」
完了下面是長長的一摞不認識的姓名:
梁建培100元;吳天柱100元;
劉宇亮80元;馮新祥50元;
梁韓文30元;黃全路10元;
……
我看完這裡,真想問小女孩可不可以把本子和筆還給你,然後咱們只是匆匆過客?
我就不懂了,明明周圍那麼多旅客看著我倆,怎麼偏偏看中我了呢?
不是我冷漠,只是哥現在兜里只剩不到兩百,工資都存卡里了,走的匆忙還沒取呢,萬一回校在車上需要什麼其他費用咋辦?出門在外誰沒兩三百現金傍身?
咳咳,給少點不符合我身份,不行不行……
我委婉地推脫道:「不好意思。」
本來以為對方遭到拒絕後會走,嘿,真絕了!居然還有這招?
只見小女孩搖搖頭后表示自己聽不到我說啥,卻用手示意讓我簽個名。
簽個名倒是簡單,但簽了就要掏錢包了!
我難為情的也用手擺弄,說:「我沒帶多少錢!就20塊可以么?」心軟了,畢竟人家又聾又啞,怪可憐的。這麼小就拋頭露面找捐款,說不定是個孤兒吧。
我以為小女孩肯定聽不懂我說什麼,可她居然點了點頭!
嘿,神了!
我掏出錢包,瞥見小女孩眼睛一直盯著這裡,不知道為啥總是讓我有點彆扭和怪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