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致命

  我怔了一下,又對上傅品他滿是擔憂的眼神,這才知道他這是誤會了什麽。


  因為不管是在傅寅給出的官方解釋中,還是在那以後的公開場合中,他都沒有提及我到底是為什麽而回來。


  看起來淒美感人的愛情故事,原來在這裏還存在著致命疑點,而直到被傅品提起時,我還真的一點都沒有發覺。


  也隻是在那之後沒有人再來追究我和傅寅的過往,而我也放心地沉浸在這樣的美夢中,還意圖過上安穩平靜的生活。


  正因為是傅品,他才知道在那個的時候,我到底是抱著怎樣絕望的心情獨走異鄉,才在那之後放棄了尋找我,試圖成全我。


  “不,不是的……”我急忙跟他解釋道,可即便是真正的原因,也是讓我感到十分無奈的,如果不是這樣……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為命運這樣的安排感到悲歎還是慶幸,我說:“是因為小玉生了病,需要我和傅寅的第二個孩子治療……”


  真是離奇又極其少數的例子,可竟也發生在我和傅寅的身上,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現在的我應該也還是帶著小玉過著母子倆相依為命的生活吧。


  “什麽?”傅品果然是驚訝的,在他的眼中,他自然覺得這樣的事情很少見,而我也清楚,傅家是沒有這樣的基因的,傅寅和傅品都很健康便是最好的證明,而唯一我失誤便是在傅寅的母親身上,當初我隻認為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才放棄了調查她當年過世的深層原因,而從一開始母親亡故,還是我挑選私生子的優先選擇目標——誰知道她會不會跟著孩子來威脅我的位置呢,而傅品的母親就是我當時猶豫的一個因素,正是因為顧心,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麵。


  “怪不得……”他喃喃自語道,“怪不得你還會給他生第二個孩子, 那你……”他朝我投來疑問的眼神,似乎明白我會猜得到他想問的是什麽,可我卻已經從這樣的問答中疲憊了。


  我隻是對他覺得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傅寅報複,落到現在的境地,但仔細一想,如果他願意早點放棄,也用不著和傅寅變成那樣針鋒相對的關係。


  走到這一步,到底是誰在自食其果呢。


  我看著此時的傅品,不再回答他的問題,而他被我這樣的眼神看著,漸漸也沒了那探究的意味,我在心裏笑了一下,他果然是故意多問的。


  傅寅和我有了兩個孩子,這是早就對外公開的事情,而我想,袁誌是知道傅品對我是什麽心思的,也肯定早就殷勤地做過傳話工的事情了,而袁誌為了能更好的刺激傅品,肯定想法設法地把我和傅寅說得多恩愛,既然是這樣,我便讓他這麽認為吧,在這之後,讓他過上自己的人生也不錯。


  而被我這樣的眼神看著,傅品也露出一絲羞澀起來,別扭地把頭扭到一邊去,小聲道:“別看我了。”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看,我在心裏輕笑了出來,也隻有到這時,我才確定這就是我一直認識的傅品,他不問了,便到了我提問的時候了,我問他:“既然你現在願意告訴袁誌遺產的下落了,那麽一直到現在你為什麽要瞞著他?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


  我是覺得疑惑,但更加覺得是痛心,整整五年,傅品便是過著這樣的日子,難道就算是為了自己,也該早點說出才是啊。


  卻沒想到他聽到我的問題後,竟是先輕笑了一聲,然後問我:“怎樣的生活?”


  我驚了一下,當然是指這樣的生活了,被關著,即便在外麵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而為了逼問出遺產的下落,袁誌肯定對他用了很多逼問手段,可即便如此傅品還是沒說,這遺產到底是多珍貴,值得他這樣拚上性命?


  再說了,那也是別人的遺產,雖然若是能自己留著,可以不勞無獲很多,但對比這樣的日子,我想還是說出來的比較好,而且正因為是別人的,舍棄起來應該會更容易才對。還是說傅品就這麽無法舍棄袁河臻的遺產?


  見我沒說話,隻皺著眉頭看著他,傅品也笑了出來,先是朝我道了聲歉後,才道:“其實我是真的覺得這樣的生活沒什麽不好,起碼衣食無憂,不是嗎?”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他還朝我眨了下眼,似乎是為了得到我的認同,我當然知道袁誌如果是為了遺產,不會真的讓他死,而在這段時間裏也必須讓傅品活著,可這樣也隻能叫做活著而已,根本算不上衣食無憂。


  我繼續看著他,知道他會甘心這樣的生活應該是還有別的原因。


  而終於在我這樣的眼神下,他終於肯跟我說出實話,“因為我真的累了,”他直接在我的麵前閉上了眼睛,“原本在認識你之前,我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放棄了的,原本我以為我的一生,便是在給我那媽不停地擦屁股,直到哪一天她死,或者哪一天我死,因為我總不能真的殺了她,而當我真正下手的時候,才發現似乎真的沒什麽……袁河臻在提出要把袁家交給我的時候,我也曾高興過,因為我當初選擇留在他身邊,便是打的這個主意,我總不能真的什麽都沒有,而等他把袁家真的給我後,我終於可以去見你了,我等了太久,也盤算了太久,明明我已經很抓緊了,可還是……”他抬頭看著我,我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低下頭去,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我該怎樣去開解他,到底是因為那個時候對我懵懂的情意還沒來得及向我說出什麽便被淘汰出局,還是單單是因為被傅寅用算不上多麽光明正大的手段踢出局而感到不甘心。


  而不管是因為哪個,傅品的執著和頑固都叫我無話可說,而我也沒有自信可以真的說服他。


  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也許我不該這樣心軟,對當初主動並且故意接近他,也不該抱有這般持久的愧疚心,我隻是作為一個知情人,告訴了他他的身世罷了,而他也應該知道這個。


  不僅是他,還有我,也應該從那段曆史裏走出來,我已經從傅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更是。


  而事到如今,我實際上關心的也隻剩一個問題——“那就是說,明天我可以出去,是嗎?”


  聽到我的問題,傅品抬起眼看了我一眼,很久都沒有說話,我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不夠清晰明白,便說:“你應該也知道的,袁誌是為了你藏著的遺產才抓走了小玉,引來了我,我不知道袁誌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不過如果你不說或者是你耍賴,最後吃苦頭的人不會是你,而是我們母子倆,他已經知道對你來說,什麽手段都是沒用的了,但是傅品,我和小玉不一樣,所以傅品,我不希望你剛才對袁誌說的是什麽緩兵之計。”


  我盡量解釋得清楚一點,因為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如果傅品反悔,我和小玉將會麵臨著什麽,而如果是一直和傅品關在這裏麵,也是足夠讓我感到絕望的。


  可就在我這樣的解釋裏,我發現傅品嘴角的笑意越深,帶著點邪性,讓我一時摸不準他到底想幹什麽。


  早就是分別多年的了,就算是當年,我又是多了解他的呢,而從頭到尾,我所仰仗的,也不過是他對我的那一點朦朧的喜歡罷了,而如果在這個時候傅品明白我無法再對他的感情做任何回應,他會不會……


  我光是想著,便覺得絕望,也未曾想過,情況會變得這麽兩難,我隻是想讓小玉平安而已啊……


  “你怕什麽,”像是察覺到我的情緒一般,傅品一針見血地說中我的情緒,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冰冷語氣讓我渾身一震,而就在我震驚的眼神中,他繼續說:“就算我不能放你出去,他總會來救你吧?”


  傅品嘴裏的“他”,也永遠隻有傅寅了,而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傅品這麽厭惡傅寅,至今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由自己的嘴來提起。


  而到了這個時候,我也說不清了,原本我是胸有成竹的,但和傅寅的那一次爭吵讓我失去了底氣,我已經很少為什麽事情跟他起矛盾了,大都是我依著他,而他也大都想著我,很少給我什麽為難的事情,而到了這個時候,我也懷疑起來,為了傅品與傅寅爭吵,到底值不值得。


  不,根本不是因為什麽傅品,我和傅寅直接的鴻溝早就有了,看不清摸不明,我雖然知道傅寅對我百依百順,可為什麽我還是總感覺到一股不安呢?


  我在心裏笑了下,都到了這一步了,還有什麽好胡思亂想的,傅寅不會放著我們母子不管,就算不是為了我,也會為了小玉,那是他的血脈。


  最終我朝傅品笑了下,“是的,我還有他。”


  說完我就站了起來,算是向傅品傳達了我不想繼續對話下去的意思,而就在我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我明顯地在傅品的臉上看到了猙獰的神色。


  最後還是變成了這樣……我在心裏歎,其實在六年前就是這樣了,我根本說不動傅品,他也隻是表麵上對我順從,實際上還是怕我離開,防備著我,最終還是想把我束縛在他的身邊,我一直所渴求的,正是自由的空氣啊……


  我在心裏歎著,抬起腳往裏麵走去,既然和傅品無話可說,我便要去陪伴小玉,起碼告訴他媽媽已經來了,讓他知道媽媽來了就不用怕了。


  我這麽想著,往裏麵走的步伐就越著急,我一開始跟傅品浪費什麽口舌呀,原本我就是為了小玉來的,這個時候要確認小玉的安全才是。


  “當年幫你逃走的人,是不是袁金眉?”


  而就在我走出幾步時,傅品突然出聲說,我驚了一下,下意識頓住了腳步,到了現在,我也沒覺得還能繼續瞞著他,而我當年之所以能溜得神不知鬼不覺,最關鍵的原因便是我聯係的人是袁金眉,我和她沒有交情,不管是在傅品的眼裏還是在其他人的眼裏,而傅品也是看在我在他家裏沒有任何人可依賴,才放心地把袁家當做禁錮我的牢籠,可他沒想到我會為了離開,連袁金眉都肯拜托,更不會想到,他以為已經變成了他家的袁家,原來還藏著他不知道的密道。


  不過我猜,就算在知道了我不見了後,他先是著急的也該是到處找我,到了後來才想起要追查到底是誰幫了我離開,而到了這時,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和傅寅打擊他的時候重合起來了。


  那麽也就是說,到了現在,傅品還不知道是誰,而在我的麵前,問我是最合適快捷的了。


  而到了現在,我也沒有瞞著的必要,便告訴他:“是的,你別怪她,是我拜托她的。”


  但就算這個時候傅品再怪她也無濟於事了,他都這樣了。


  我不知道這回如果傅品真的告訴了袁誌遺產在哪,如願得到了遺產的袁誌會不會殺人滅口,但現在的傅品又與死人有什麽區別呢,也許在傅品的眼裏是不一樣的吧……


  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我還要考慮他做什麽,求自己安危才是,到了這個地方,也不知道傅寅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找到我們,但一看時間,肯定是要到第二天早上的了,今天忙活了一整個晚上,一下子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我一瞬間便覺得困意如山般襲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傅品的聲音倒是出奇的客氣,我有些驚訝,不過還是什麽都沒說,見他也不像是還有話要問我的樣子,我便抬腳繼續往裏麵走,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他喃喃如同自語一般地:“原來她從那個時候……”


  我沒管傅品到底在自己跟自己嘀咕什麽,隻繼續往裏麵走,一直尋到了小玉,一摸被褥,我才發現是涼的,而小玉早就冷得嘴唇發抖,我驚了一下,為自己的粗心,還以為小玉睡著了便沒事了,到現在還隻是讓他一個人躺在這冰冷的床上。


  我一邊抱住他,一邊將他往自己的懷裏帶,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我一邊親吻他冰涼的臉蛋,一邊小聲在他耳邊說媽媽來了,不要怕這樣的話,而就在我這樣的呼喚中,小玉漸漸醒了過來,一雙大眼睛此時帶著迷蒙,過了一會兒才叫我叫了出來:“媽媽……媽媽……”


  我一時心疼如絞,隻是幾個小時不見,我便像是經曆了天堂地獄一般,我如獲至寶般將他抱在懷裏,一邊努力溫暖他的身子,一邊跟他道歉,說是因為媽媽不好,沒有到時間去接他,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不怪媽媽,”小玉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醒了過來,因為跟我抱在一起,也沒有冷得渾身發抖了,他一邊說:“是小玉不對,媽媽明明跟小玉說了不能一個人走,但我看媽媽還沒有來,便想自己回家的,我想告訴媽媽,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讓媽媽放心了,媽媽不用再為我花那麽多時間,我知道這麽多年,你為了撫養我,從沒有過自己的時間,有了妹妹後更是,我心疼你,所以我想讓你輕鬆一點……”


  “沒有沒有,”我聽著他的話,不經意間便已經是淚如泉湧,我完全沒有想到才七歲多的小孩會為我想這麽多,而這個時候我才想起,從一開始小玉就比一般的孩子懂事聰明一點,正是因為這個,我一個人帶著他的時候才不會那麽辛苦。


  不過在這之後我想應該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等袁誌拿到了遺產,應該也不會再來找我和傅寅的茬,生活便能如同以往地繼續下去,便不會有任何問題,我讓小玉放心,告訴他等我們出去後便沒事了。


  “嗯,”小玉在我的懷裏乖巧地道,光是抱著他,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對,等到明天,等到了明天就沒事了,就算傅品出爾反爾,我還有傅寅,我想我應該相信傅寅,而小玉明顯比我還相信他的爸爸,還反過來安慰我叫我不要擔心,等到明天爸爸就來了。


  我聽了失笑,而就在這時,小玉突然問我:“媽媽,外麵那個叔叔是誰?”


  我心猛地一緊,沒有想到小玉會在這個時候跟我問起傅品,而我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在我們來之前,小玉似乎是和傅品相處的,為了讓傅品受到刺激,袁誌似乎是一抓到小玉就把他丟了進來,既不用擔心會逃跑,又可以放在傅品的麵前,觀察他的反應,看他什麽時候能察覺他是傅寅的孩子。


  我察覺到袁誌的惡劣,但還是關心小玉和傅品之間發生了什麽,便問他傅品有沒有對他做什麽。


  “那個叔叔好壞,一進來就叫我拿水端飯給他,還說我以後就要在這裏伺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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