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私生子
沈玉很好哄，他原本在見到我時怨氣就消了大半，後來幾天我又是整天地陪著他的，他便早就忘了怨氣，跟著我的屁股後麵乖巧又不厭其煩地叫我媽媽。
他越是這樣，我越舍不得他，更加意識到我必須救他。
而我也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沈玉說過他到底得的是什麽病，以他的年紀來說不好解釋，我也不想在他的麵前提到爸爸的話題。
除了上一次，沈玉沒再在我的麵前提過爸爸的話題，可我是知道的，在醫院時，那些年輕漂亮的小護士跟小玉玩時，有問過他的父親在哪。
那時小玉還是用回我的那番話回複了那些護士，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那圖畫上的，但他一張小臉上滿是認真的神情說出這番聽著像是很有道理的話時，那些護士也隻能幹笑著將這個話題跳了過去。
這時我便有些慶幸傅寅沒怎麽在醫院裏露過麵了，因此即便小玉的高級病房和源源不斷的血源都是他安排的，也沒有人會聯想到他。而在“最後一天”結束後，我和傅寅就真的沒再見過麵，原本就沒有再見麵的理由了，我也能理解。
從那天後，我便每天監測著自己，我多麽希望能得到好消息，可我等到的隻有大姨媽準時到來。
我從未覺得如此沮喪，甚至在洗手間裏偷偷哭了出來，其實我是知道的，即便是“正常人”，也不可能一發就中，第一個月的時間肯定要就這麽浪費掉，可我在想到這樣的失敗還要重複不知道多少遍後，我便覺得整個人如墜深海一般的絕望。
不管是選擇自己受孕還是找人代孕，時間都漫長得讓我絕望，這時唯一值得我慶幸的便是小玉的病情暫時還可以用血漿替換穩住，而據醫生所說，光是靠血漿置換也不是不能生存，隻是對生活的影響比較大，長期以往，費用也是不容小覷的。
這個時候我也沒有之前的遊刃有餘了，傅寅不可能永遠養著小玉，他連認都不打算認他，他再怎麽有錢，也不可能在一個外人的身上浪費金錢，而正如他所說，等他結婚了，他的妻子便自然而然地管起他，要是發現他有這麽一大筆可疑的固定支出，肯定會起疑。
從今天開始我就要開始精打細算著過日子了，當然現在傅寅給的，我不會還，像是現在住的房子、小玉現在住的醫院，等到哪一天他不管我了，我再掏自己的錢。
我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好了，便又陪著小玉吃喝玩樂起來，正好這段時間小玉在醫院裏待得悶了，我之前也曾承諾過他會帶他來A市玩玩，這個時候不去，又等何時，第二天我看天氣不錯，我就帶著小玉出門了。
冬天快到了，我來A市時全無防備，原本給沈玉和自己準備好的冬服都沒帶過來，想到我還有點可惜，原本我還挺期待等到冬天了，把沈玉打扮成白玉團子一樣的。
我先帶著他去買了點衣服，又找了家店吃飯，在B市時我也偶爾帶沈玉出來吃飯，沈玉也早就習慣了，不過這回我謹慎了一些，特意囑咐店家不要在菜裏放現在沈玉不合適吃的東西。
吃完後我便帶著沈玉繼續閑逛著，正好快要到聖誕節了，商場裏又暖和又滿是小孩子喜歡的裝飾，沈玉也難得得興奮起來，一個勁地衝在前麵。
我看著他這樣，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就在這時，從旁邊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你好。”
我愣了一下，循著聲音看過去，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臉蛋嫩白無瑕，妝容精致完美，正是前兩天我在傅寅的辦公室裏看到的女人。
他的“未婚妻”……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想，那天我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問傅寅剛剛那個女人是誰，因為知道他肯定不會好好回答我，何況我自己也沒有資格問，卻沒想到過了幾天後會在這樣的商場裏遇到，而那個時候她明明隻看了我一眼，竟然還記得我長什麽樣。
“……你好。”我遲鈍地與她打招呼，眼睛餘光卻在追著沈玉，他還在視野裏。
“看樣子你還記得我，那就好了，不用我自我介紹了。”她在我麵前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讓我更加覺得莫名其妙，隻好繼續等著她說下去，而果然她很快朝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常音，是傅寅的女朋友。”
我看著伸到麵前的這隻漂亮纖細的手，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小姐你當時的不屑一顧和高高在上哪兒去了，現在跑到我麵前來刷什麽存在感？
可即便是我腦子裏一片問號，我還是保持禮貌伸出手與她互握：“你好……”
我隻顧著疑問了，都沒注意到她自我介紹了，可我還沒有，而下一秒，她就輕飄飄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在我的跟前，抱著胸，看著我問：“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其實說實在話，我心裏還是慶幸的，起碼這位美女的態度讓我再次發現我和傅寅早就不是會鬧上新聞的小媽繼子了，她不認得我，但她這一問句，終於讓我知道從她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敵意是怎麽回事了。
“常小姐，我看你可能是誤會了，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那你怎麽會去他的辦公室？你以為他的辦公室隨便一個什麽人都能進？”
我還真當這位小姐火眼金睛，能從我那天和她簡短的幾分鍾內看出什麽貓膩，原來是憑這一點判斷出來的。
我有些頭疼，要不是傅寅說他沒時間，我也不會去傅氏，我也知道現在傅氏不是我一個外人能隨便進的，因為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傅氏的員工，我又不是像她們這樣的性感尤物，甚至在造型上算得上是大媽，怪不得會引起她的懷疑。
怪不得傅寅跟我說不方便幫我找代孕，他說因為被以後的妻子知道了會引起麻煩，這樣一看，這位小姐的嗅覺比狗還靈，傅寅如果真的是娶了她，以後婚後生活可就慘了……
我在心裏為傅寅默哀，都忘了眼前還有一個難題，原本我內心是拒絕去傅氏的，大白天的，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我一個明顯與傅氏風格不符，一眼就能瞧出不對勁的人隨意出入總裁辦公室是有些影響不好，可傅寅自己都不介意了，我還介意什麽。當時我是這麽想的，可我沒想到這問題竟然會當麵扔到我的麵前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麵前的美女不耐煩起來，纖細秀挺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你找他是去幹什麽的？”
從身前這個美女身上傳遞來的敵意越來越深，我深覺大事不妙，不管如何，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麽麵對麵站著，而這個時候我才想起那天傅寅為什麽一個勁地在意衣服不能皺。
是啊，他是要去見她的，自然不能突然換了一套衣服，那她對我的敵意這麽深，難道是因為後來傅寅去見她的時候換了衣服嗎？
女人的察覺力和聯想力真是讓我歎為觀止。
“這件事我想你還是去問傅寅比較好，”我真的想不到該用什麽借口才能讓我們彼此都不難堪，從傅寅對她的態度，我是可以看得出來他還是蠻喜歡她的，那我更不能做出破壞他們感情的事情來。
可她不正是不知道該怎麽跟傅寅開口才來找我的嗎？
我突然陷入兩難的境地裏，連個謊話都沒法好好說出來，而一時我也確實想不到我這樣衣著普通的大媽，有什麽正當的理由能去找傅氏的總裁。
“你在開玩笑嗎？”
果然我這樣敷衍的態度引來了常音的不滿，瞬間就擰起了眉毛。
我真是快急死了，“常小姐，你不要著急，我和傅總沒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請你不要誤會他。”
說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這話不是怎麽聽怎麽可疑嗎？
我內心瞬間升起對傅寅的愧疚來，這樣一來他們的一吵是避免不了的了，我一時覺得頭疼，他們如果真的吵了，傅寅肯定又會生氣起來，會不會以後都不幫我了？
我越發不安起來，這事明明與我無關，卻搞得最後的受害人成了我。
“媽媽，你怎麽還不走？”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沈玉的聲音，我終於回過神來，急忙跟常音道了聲歉，就往沈玉那邊走過去，一把抱起他，不顧常音在身後的追逐，抱著沈玉就出了商場，直到上了出租車我才微微鬆下一口氣來。
常音仍在後麵追著，聽不到聲音，但我能看到她的麵目已經扭曲，沈玉也是一臉懵，回頭看到常音，還一臉無辜地問我：“媽媽，為什麽那個姐姐在後麵追我們？”
我頭疼不已，難得爭取到一點時間，我想還是這個時候我應該立馬打個電話給傅寅，問問他應該怎麽回答他的女朋友，起碼雙方串好供，也不至於讓他難堪。
可我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沈玉，最後還是選擇讓司機多繞點路，希望能甩掉身後的常音。
然而我低估了傅寅的女人的戰鬥力，跟了一個多小時還在後麵跟著，連司機都有點撐不住了，滿是為難地說：“小姐，你要不跟後麵的聊一聊？這一直繞下去算是個什麽事？不然我送你去警局？”
我也頭疼不已，沒辦法，隻好給傅寅打電話，我讓司機再帶著她繞幾圈，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傅寅的電話。
然後，他沒有接。
他早就沒了必須接我電話的義務，被他無視也不是一次兩次，可這關乎我的大事，我隻好再打了一個過去。
又是沒接。
這已經徹底算得上是刻意，我徹底放棄，讓司機在前麵的一個咖啡廳裏把我們放下。
我先進去，找了個深處的位置坐下，給沈玉點了杯熱牛奶，囑咐他在這裏乖乖待著不要亂跑，然後到了門口迎接常音。
“孩子呢？”她一進來果然就是直接找孩子，“孩子去哪了？”
這個時候想隱瞞也來不及了，我歎了一口氣，說：“孩子在裏麵，我們大人之間的問題，還是不要影響到小孩子了，好嗎？”
好在這位常小姐看起來尖銳，做人還是有底線的，跟我在門口的位置上坐下。
“孩子是誰的？”
一坐下，她就開門見山地問。
說實在話，我著實猶豫了一下，但表明上又不能糾結太久，反而引起人懷疑。
而我也隻能賭一把她剛剛沒怎麽看到沈玉的臉。
“常小姐，那個是我的孩子，有什麽問題嗎？”
“我是問孩子的父親，你別把我當傻子耍，你剛才逃避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既然心裏都有答案了，為什麽還要追上來問個清楚呢，我更加頭疼起來，但看到對麵人眼底微微的紅後，又不舍起來。
對啊，如果我是傅寅的女朋友，某一天在他的辦公室裏看到一個明顯不會有事找他的女人堂堂正正地進了他的辦公室，肯定會懷疑，而就在後來的一天，還看見這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
我歎了一口氣，說：“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那天我去傅總辦公室其實是為了跟他要錢。”
“要錢？”
“對啊，”我努力做出一個悲慘的形象，“我的丈夫在工地上出事故死了，就在傅氏負責的工地上，那天我是去跟他要賠償金的。”
“騙人。”
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借口，竟被常音一口否決，我也愣了一下，這時她指著我旁邊的購物袋說：“一個死了老公的農民工老婆，買得起？”
我真是無路可逃了，隻好正起神色說：“常小姐，你想幹什麽？”
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因為這個人徹底糟蹋了，難道我今天就不該出門的嗎？
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正起了神色，對麵的卻像是一下子丟失了底氣一般，神色慌張，嘴唇囁嚅，過了好久都沒有說得出一句話來。
我有些不耐煩了，原本我在看見她的時候便是，原本我就沒有解釋的義務，她如果真的懷疑傅寅，大可以問他本人，而正是不敢，才會退而求其次的吧。
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麽好值得責備她的，便站了起來，說：“既然常小姐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我就想走到裏麵去接沈玉，而就在這時，她猛地站了起來，紅著眼睛問我：“他是阿寅的孩子，對不對？”
我沒有回答她，其實答案就在她的心中。
“你是誰？為什麽會生了他的孩子？他沒有接受你，是不是他不想認這個孩子？你那天去找他，是去跟他要撫養費的嗎？”
而令我驚訝的是，她也漸漸得出了一套合理的結論，那就讓她這麽認為吧，反正總比我說實話來的好。
我沒說話，徑直走到裏麵將沈玉抱了起來，他一臉高興，“媽媽你跟那個阿姨的話說完了嗎？”
“嗯，”我朝他點點頭，給他戴好帽子圍巾，將他抱了起來，他乖乖伸出手抱著我的脖子。
常音還在外麵，似乎是一定要我回答她一聲是，她才肯罷休，當我走到門口時，打算拉開門時，她又不依不饒地說了一句：“他是阿寅的私生子，對不對？”
不得不說，“私生子”這三個字著實刺痛了我的心，也給了我當頭一棒，這麽多年，我竟一直都沒意識到，原來這就叫做私生子。
不知道當年的傅寅和傅品，是不是也被人這樣說過。
而這時，常音還雙眼通紅地瞪著我。
我看著她，朝她“嗯”了一聲。
她露出釋然又絕望的表情。
我內心還是覺得對不起傅寅的，這樣一來，他和這位常小姐必定要為這事吵架，畢竟哪個女朋友願意發現自己正處著的優秀男朋友原來還有個半大的私生子呢？
回到車上後，我讓司機送我們回家，我自己還沉浸在一片絕望中，不管怎樣，今天這件事肯定會讓傅寅不高興的，我早就料到，我們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終究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可是我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他會不會就此不肯配合我了？如果他就此與我斷絕聯係，不願提供我精-子，那我該怎麽辦？沈玉該怎麽辦？
“媽媽，什麽是私生子？”
而就在這時，沈玉懵懂的聲音將我的神誌喚回。
我一驚，沒想到常音的最後一句話他還是聽到了的。
我一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這個詞。
而就在我煩惱著要怎麽跟他解釋時，他就低下了頭，聲音悶悶地說：“是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都叫做私生子呀？”
我的心猛的一疼，一把把沈玉塞進了懷裏，果然我一直以來的猜想是沒有錯的，沈玉其實心裏是知道的，沈玉原本就比同齡的孩子聰明，就算我保護得再好，他也會慢慢明白的。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都沒有來責問我一句，我想起他一本正經地跟人家解釋他沒有爸爸是因為我沒有結婚的樣子，一時心裏更如同有刀在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