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直至死亡
一瞬間我徹底暴怒了，急忙捂住沈玉的耳朵朝她吼：“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目的已經達到，輕笑著低頭看著沈玉，不再說話。
這下我終於知道她想幹什麽了，她故意在沈玉的麵前說這樣的話，想讓小孩子的心裏產生懷疑，我一瞬間後悔不已，我就不應該帶他回來，可正如我媽所說，我隻能帶著他，在回來之前，我也想過把沈玉寄放在老師家，可是當我試著跟沈玉商量的時候他不肯答應，而且我也不放心將他放在老師家好幾天。
如果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肯定不會把他帶回來！
我急忙低頭看了一眼沈玉，他還是一臉不高興地瞪著我媽，好像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也不知道我媽說的話他聽進去了多少。
我知道繼續留下去也不會有好事，我不知道我媽這樣做到底是想幹什麽，讓沈玉內心產生疑問，然後再去給他找新爸爸嗎？
我越想越覺得荒唐，甚至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一點都沒變，可我現在還在沈家，樓下還有傅寅，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走，我隻能先等著。
而就在這段時間裏，沈玉又扯了扯我的衣服，不高興地扁著嘴說他想回去了。
我看到他這個樣子就心疼得什麽情緒都忘了，好在過了一會兒沈歡上來了，告訴我傅寅已經走了。
好在在我們的麵前，她說的還是“他”，我有些感激地看著沈歡，心裏慶幸還好她跟我媽還是不完全一樣的。
她送我下樓，我讓沈玉趴在我的肩膀上，此時沈家已經沒了人，但還是燈火通明，我知道按照習俗，今晚沈歡是要徹夜守靈的。
可我不能再繼續留下去了。
還好沈歡也沒這樣要求我，而我想她要是真的這樣要求我了，我可能會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跟她吵。
沈歡讓沈家的司機過來送我們回去，我雖然有些驚訝沈家竟然又能用得起司機了，但還是選擇了一句話不說。
我剛把睡得模糊的沈玉放進車裏，沈歡就在我身後說，“姐，我們聊聊吧。”
我知道勢必有她在等我，便給沈玉蓋好毯子後，又從車子裏鑽了出來。
夜風裏，沈歡一身黑色喪服，顯得人臉色蒼白，我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時間仔細看她，發現時光真是神奇，似乎曾經那個隻知道泡夜店的小女孩也長大了，我莫名有些欣慰，然後便開門見山地問她：“你想跟我說什麽？”
她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又一皺眉頭，像是要生氣的樣子，但又沒發作出來，最後像是對我這淡然等著她開口的樣子無語了一般，攤開手說：“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我當然知道我們之間能說的有不少，在後來的那些事件裏，我一件都沒向他們解釋過，還一消失就是六年，從來沒跟家裏聯係過，如果不是我爸過世，她覺得有必要通知我一下，才讓人搜查了我的信息，我還不會回來。
而且一回來還帶著一個顯而易見的親生兒子。
想到這裏，我就不免有些臉紅，一開始我還想騙沈歡說是我領養的，原本還僥幸地以為她查到了我的孩子，但沒說是不是親生，而我出國溜達了一圈，是有可能領養一個孩子的……
我發現想隱藏沈玉根本不可能，而且我不可能舍得讓沈玉過上躲躲藏藏的日子。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說：“我今天就會離開A市，如果以後沒有什麽事情，請不要隨便找我。”
沈歡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就這麽絕情？”
我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不忍，我爸媽還能算得上是不對，可沈歡隻是個旁觀者，她當時太小又無能為力，甚至在我被傅寅偽造死亡的時候她還真心為我著急過。
我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盡量語氣誠懇地說：“歡歡，不是我不想回來，是我不能回來，你也看出來的，我不能失去他。”
我到底不想把話說得太清楚，但看沈歡的樣子，她應該也是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而且你放心好了，我過得很好，不用你們操心。”
她聽了我的話，好久沒有說話，臉上卻是很糾結的神色，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糾結什麽，隻好等待她說下去。
“……剛剛他來了，還跟我問起你了，我說我們還沒有接到你的信息。”我早就猜到沈歡會提起傅寅，他剛剛就在樓下，我們曾靠得那麽近，我竟然隻要想到這個，就覺得心髒被撐滿了一般，又漲又酸。
“謝謝你。”我下意識地說，連我都沒有勇氣敢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放棄了，我怕我自己會忍不住喜悅，更怕不過多久就又要掉進幾年前那樣身不由己的困境中去。
“他還在掛念你，”沈歡突然急切地說，我被她臉上的焦急神色驚了一下，這才想起很久之前沈歡是喜歡傅寅的，難怪會為他說話。
“他很早就不管我們家了，外麵人都說你被傅寅趕出來了，不管我們也是當然，我也知道沈家沒有臉再去沾傅家的光，可是後來有一天他突然找上門來，問我們有沒有來自你的消息，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你不見了。”像是想起了什麽，沈歡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我那個時候才知道他對你也是真心的，你們……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記者招待會上你說的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原本我還能耐心聽沈歡說下去，可是當她問出這兩個問題的時候我就耐不住煩躁了，我說：“你想知道這個幹什麽？”
她驚了一下，急忙解釋道：“不、我不是想做什麽，我隻是好奇罷了，因為在新聞爆發出來之前，我們都沒想到，你會跟他有……”
我聽著沈歡的支支吾吾，就有點不耐煩了，我沒想到過了幾年後，我還是要再去回憶那讓我痛苦的事情，我徹底忍不住脾氣了，也不顧會不會讓沈歡不高興，一氣之下把我們娘倆困住。
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被我一驚，往後退了一步，道：“我隻是不明白，既然你們心裏互相有對方，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連我也想問為什麽，但最顯然的便是不管是什麽時候，我和他都是怨氣多。
我想最根本的是來自於不管是我們中的哪一個，都在焦慮，怕哪一天我們的關係暴露，像是引線一般，一下子炸碎傅氏這個帝國。
而現實其實是給了我們預警的，我後來仔細想想，蘇繁手裏明明有最致命的證據，卻選擇了傷害力最小的方式，如果當時發給媒體的不是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而是實實在在的視頻，那麽便是不管傅寅怎樣解釋都無法挽回的了。
而即便是這可以挽回的，還是讓我狠狠傷了心，我能理解他把黑鍋丟給我背，但不能原諒。
所以即便是後來的相處，也是我的不舍得，我還舍不得和他分別，可現實又給了我狠狠一巴掌，我和傅寅是不可能好好相處的。
隻要想起過往，我就忍不住難受，我還以為我是早就忘記了這些的。
果然還是不該回來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沈歡說這不關她的事。
即便是沈歡，再被我一再拒絕下，也終於沒了繼續追問的膽量，最後隻小心翼翼說了一句：“他還在掛念你的，姐，今天他過來，是以為能遇見你的。”
想到剛剛那一瞬間的驚慌，我就忍不住後怕，如果那時我媽不是拉著我上樓，而是硬是將我留在原地，那麽我和傅寅早就……
我隻要想到和他重逢的樣子就覺得渾身發冷，事到如今，我不覺得我還有臉去見他，更何況，我不能讓他知道沈玉的存在。
我怕他會跟我搶他，又或者利用沈玉……
我隻要稍微設想一下，就覺得渾身發抖，雖然我知道傅寅應該不會做出傷害我們的行為來，可是我又怕我這樣的想法是出於習慣性的“自以為”——我還以為他還喜歡我。
“行了，還有話要說嗎？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說著我就往車走過去，沈歡最後叫了我一聲，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問我：“那姐你還回來嗎？”
我回頭看她，在她臉上看到了難得的軟弱，我沒忍住跟著心軟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沒把太難聽的話說出口，我摸了摸她的頭，說：“等她走了以後吧。”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到身後的沈宅，明白我的意思後，微微瞪大了一下眼睛，又低下頭去。
她知道我是沒法原諒我媽，無奈回了一聲好吧。
我想也許我和她的恩怨糾葛隻能等到像今天這般，隻有等其中一方死亡後，才能最終釋懷。
就像今天回來我看到我爸那蒼老幹癟的臉時，我心中就是無比的平靜。
沈歡也是知道為什麽我那麽恨他們，最後隻囑咐了我一句以後如果有困難可以找她。
我笑了笑，這下是發自真心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才轉身上了車。
“送她們去酒店。”
沈歡對司機吩咐道。
我朝沈歡道了別後，便把躺在後座上睡著的沈玉放到腿上，沈歡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見沈玉已經睡著了，有些失望地說了一句：“睡了嗎，真可惜，我還想聽他叫我一聲姑姑的。”
我朝她笑道：“等下次機會吧。”
沈歡也笑了出來：“好。”
“媽媽……”沈玉往我懷裏鑽了鑽，小臉上還有剛剛睡出來的痕跡。
我看著他呆萌的樣子，心頭就沒忍住軟成一團，沒忍住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隻有他……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要好好保護他。
想到這裏，我心裏沒控製住地閃過一片陰影。
沈玉從懂事以來就沒問過我父親的事情，我心裏其實也一直做著準備，想著該用怎樣的說法才能不傷害他地令他信服，可是今天這一出真的出乎我的預料，我有些害怕，甚至有些希望沈玉就這麽一直睡著，不要醒來。
我腦子裏一團亂，而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司機有些不對勁，車速莫名提升了，我立馬坐直身，問司機：“怎麽了？”
“後麵有車在追我們。”
“什麽？”我立馬回頭去看後麵，夜色裏隻看見兩盞亮得讓人晃眼的車燈，從速度來看，確實是緊跟我們其後，我原本還想著誰會沒事做跟蹤我們，也許是司機搞錯了，可在看到那豪華的車身和傅家特有的標誌後，才徹底確定身後跟著的是傅寅。
他是怎麽知道我在車裏的？還是他根本沒回去，一直在沈家附近等著？可是他怎麽就確定我在沈家，是看中了我會參加父親的葬禮？沈歡跟他說的話，他根本沒信嗎？
如果他是根本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在沈家附近等著，那他是不是早就看到我了？
那……他有沒有看到沈玉？
慌張一下子席卷了我，我下意識地讓司機開快點，想甩開他們。
而我原本還以為傅寅不會善罷甘休，卻發現在我們的車子加速後，後麵的車子竟然真的被甩開了。
難道不是傅寅？我沒忍住略過這一僥幸的想法，以我以往對他的印象來看，他如果見到了我肯定不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何況當初我一聲不吭就離開，直接來個人間消失，他心中應該是有怨氣才對。
我一時都不知道我是怎樣期待他的，如果能各自相忘，互相遺忘於江湖，各自安好，那便是最好的結果，可他真的會嗎？他不想知道為什麽當初我會不告而別嗎？
我越想越頭疼，好在這個時候車速慢了下來，司機跟我說後麵的車不見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也許是我看錯了，夜色這麽暗，可能根本不是傅寅，他早就回去了的。
但我還是覺得擔心，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沈玉離開了A市，沈玉還有點懵，被我抱在懷裏時，一邊用小手抓著我的衣領，一邊疑惑地問我：“媽媽，我們這就回去了嗎？”
當初帶他過來時，我還以為能有幾天空餘，還想帶著他在這裏玩玩的，沈玉大了一點後我便每過一段時間就帶著他出去旅遊，一來方便他開闊視野，二來經常待著同一個地方也確實無聊。
不得不說，這幾年是我過得最自由開心的一年，因為有沈玉這個師奶殺手在，我走到哪兒都是人群的焦點，而沈玉也漸漸養成了小大人一般的性格，很開朗健談。
沈玉原本還很期待繁華的A市的，可我一想到有傅寅在，就下意識地避過了A市，沈玉不肯在幼兒園老師家待著，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來A市玩玩。
我心中沒忍住愧疚了一下，不管如何，我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錯過了許多，我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向他道歉。
“好吧，”他沒問我理由，懂事乖巧得讓我心疼，“那就等我長大了再帶媽媽過來好了。”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笑著親了他一下，由衷道：“好，我的乖兒子。”
還好不管是打車去機場還是登機檢查都很順利，我想我是被傅寅嚇著了，竟還擔心他會做出阻止我們回去的事情來。
在飛機上，沈玉因為昨天休息足夠，精神很好，不過也不是很吵，隻窩在我的懷裏跟我小聲說著話。
最後我擔心的還是來了。
他問我昨天我媽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還是慶幸的，沈玉還太小，並不明白我媽的暗示，也沒從我那時的驚慌裏看出什麽貓膩。
他抓著我的衣領，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有爸爸的，圖畫裏寫了，你的丈夫才是我的爸爸，可是你沒有結婚，所以我沒有爸爸，對不對？”
不得不說，沈玉這邏輯讓我驚了一下，但仔細一想，我給他看的圖畫裏確實是這麽寫的，媽媽的老公才是寶寶的爸爸，我沒有結婚，沒有丈夫，所以他沒有爸爸。
“我才不要那些爸爸！”而就在這時，沈玉臉上又換上一臉激憤，說：“那些爸爸長得太醜了，還老想把我撇到一邊，我知道，那些人就想跟我搶你，你是我的，我才不準那些人跟我搶你。”
我驚訝地聽著他這話，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我獨身帶著沈玉，不管走到哪兒都有像我媽那樣愛多管閑事的想要給我介紹對象，有的我拒絕不了，被沈玉撞見過，為了討沈玉的喜歡，還有給沈玉買過禮物的，不過後來好像是被沈玉丟掉了的。
我想到這些，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卻生氣起來，皺著小臉，說：“你別笑，先答應我！”
我抱著他，聽著他這話沒忍住心頭漲漲的，一時也沒了可能會被傅寅逮住的恐慌，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想逗他：“可是你要讓我一輩子都沒有老公嗎？等你長大了怎麽辦？媽媽不是要變成一個人了？”
“這沒關係，”沈玉的小臉上滿是自信，“我會一輩子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