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你想跟他了
一瞬間我覺得趙然很傻,為他覺得不值,但仔細一想,才知道他為什麽執著於見我。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傅寅要擋在趙然的麵前,趙然都已經打算投降了。
趙然應該是知道隻有通過我,才能把他想跟傅廣川投降的消息傳給他,而他能見到的人也隻有我,這才要求見我。說到底,是因為他都沒有想到,傅寅將他騙到這裏來了後,竟隻是把他關著,逼他把賬本交給他。
可是這又引出另外一個問題,傅寅對我說這句話時,臉上冷笑的表情讓我知道若是我這下答應了,一定更加生氣,原本就因為趙然跟我在後院裏多說了幾句話好幾天不肯理我了。
我一邊覺得頭疼,一邊心底還是慶幸的,他會這樣小心眼,起碼說明他還是在乎我的。
我一看見生著氣的他就舍不得他了,哪兒有空管趙然,於是我揉著他的頭說:“放心,我不會去見他的。”
卻沒有想到傅寅聽到我這樣說後,說一定要我去見他。
我看他確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反而是忍耐著一股煩躁,我不知道他這情緒的由來,而既然他是不阻止我去見他的,我便想要把一切都問清楚。
我問他:“你為什麽要關著趙然?”
他一愣,隨之笑了出來,“原來你都知道嗎?”
我一下子眉頭皺得更緊,他用我引出了趙然,這就算了,我並不想去追究他,但他現在明顯是想利用我套出賬本的打算,讓我怒從中來。
我不由沉了語氣問他:“傅寅,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不說話,隻沉靜地看著我,被他這麽一看,我就有點忍不住打退堂鼓了,原本我就是那種不喜歡管人閑事的事情,就算傅寅是想利用我去套趙然的賬本,往大了想也不是多嚴重的事情。隻是讓我覺得唏噓的是,他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隻要我一問,就乖乖說出實情的傅寅了。
最後還是我先軟下來,我低下頭,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帶我去吧。”
“嗯,乖。”傅寅這麽說了一句,然後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心頭冰涼,甚至覺得傅寅的唇是冷的。
傅寅帶著我去見趙然時,我側頭看開車的他,他專心地開著車,目不斜視,我轉過頭,隻能看到他一半的側臉,明明沒有任何表情,我卻覺得那線條很冷硬。
還是有什麽是變了的,我歎了一口氣,卻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挽回,而感到無力。
趙然果然是被傅寅監禁著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旅館陰暗的房間裏,趙然就在裏麵,衣服還是那天來見我的那一身,也不知道是傅寅沒苛待他,他依舊瘦,但精神很好。
甚至看到我後,還能坐著,朝我笑著說一句:“你來了。”
我一瞬間心中五味雜陳,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外,並不打算進來的傅寅,責備訓斥的話就在嘴邊,我卻說不出口。
何必這個時候再惹怒他。
倒是趙然很淡然地叫我坐下。
我在他麵前鋪著的蒲團上坐下,緊緊盯著他的臉,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困窘,可是隻有從容。
也許正是因為他一直是這個態度,傅寅才把我叫了來。
我這樣盯著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目光已經過火,直到他自己別過頭,笑了,說:“能別用這麽熱烈的視線看著我嗎?”
我一愣,明白過來自己一直在做什麽後,也立馬紅了臉。
趙然這下笑得更加大聲,我更加困窘,急忙解釋自己是想看看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誰知道趙然這時突然收了笑容後,說:“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為什麽不直接問我?”
這不是因為知道就算問了,也隻會說一聲好嗎。
我環視了一圈房間,發現速食食品的袋子還是在房間裏,雖然是被趙然用方便袋裝好了放在了牆角,陰暗的旅館小房間,看起來還算整潔。
趙然注意到我的目光,也不去阻止我,任由我看著,等我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他才問我:“怎樣,我過得好嗎?”
我一瞬間愧疚難當,說到底他是因為見我才被傅寅抓住,也許他早就料到,但他沒有料到傅寅會這樣對待他吧。
我不想讓趙然再這樣繼續下去,於是我張了張嘴,想早點進入正題中去。
來的路上,傅寅已經教了我要怎麽套趙然的話,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甚至都能料到趙然會怎麽回我的話,我當時聽著,都不知道是該驚訝傅寅竟這般了解趙然,還是該不爽傅寅這擺明了的利用。
但傅寅也說了,隻要趙然把賬本交出來,會放趙然一條生路。
卻沒想到,在我開口前,趙然已經徑直往後仰躺下去,頭枕著雙手,眼睛看著斑駁的天花板,像是夢話地一般說:“我是真的覺得不錯啊,起碼衣食無憂,外麵的少爺也不敢真的殺了我,我雖然沒親人會惦記我的去處,就算被他關個幾日,也不會有人去報我失蹤。所以我想明白了,給他就給他吧,反正這賬本還是會被送到傅董的麵前,隻是到時候是我的投降還是他的功勞的區別罷了。”
我一愣,沒想到我光是坐下沒說兩句話,他就肯賬本給我了。
我忐忑等著,趙然其實也不傻,知道繼續抵抗下去也沒意義,所以傅寅才帶了我來見他,果然他等了一會兒,發現我沒吭一聲,又坐起來,上身前傾,向我靠近。
“還是吝嗇一聲謝嗎?沈安,你就這麽狠心?”
他湊近我說。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退,盯著他說:“上一回我是欠你一聲謝,現在我還給你,但這回你是為了自己。”
“哈哈哈……”趙然笑起來,全身搖晃著,像是快要坐不穩,他說:“你還真是,什麽都看得清楚。”
我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他,直到聽到他說了一句:“可是我可是用賬本換來了見你的最後一麵,對此,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我終於忍無可忍,吼道:“趙然你到底要戲弄我到什麽時候?”
他平靜地看著我,我其實挺佩服趙然不管什麽時候都能一副泰然的姿態,但正是因為他隱藏得太好,有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讓人覺得難以相信。
一會兒說要娶我,一會兒說並不喜歡我,現在又說用他保命的寶貝換來了見我的最後一麵。
這樣真真假假的話我聽過太多,也因為曾經狠狠受騙過一次,所以一切都選擇了不相信。
但他到了現在還在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可是這樣的話到底不能說出口,傅寅還在門外,而在趙然已經打算放棄的現在,追究過去毫無意義,於是在他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我的下文,又問我:“什麽意思。”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沒什麽。”
然後便催促他把賬本拿出來。
他聽到我的催促,並沒有動,而是就這麽定定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不適,用眼角瞥了一眼門外,傅寅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
我越加煩躁,說:“快點拿出來,還是你後悔了?”
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冷笑著說出來的,趙然被我這樣盯著,最後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走到牆角。
我沒有去看他是從哪掏出了賬本,但後來他確實遞給了我一本跟那天他交給傅寅一樣的本子,我不知道真假,接過來的動作粗暴,而趙然卻像是放棄了一個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般,狠狠抓了一下才放手。
“沈安,再見。”
我轉身時,聽到他這樣如同歎息一般地說了一句,我渾身一震,但還是沒有回頭,直接走向了傅寅。
多餘的同情會毀了我自己,現在的我同樣也是泥菩薩過江,靠著傅寅的施舍過活著。
我把賬本交給傅寅,他接過去仔細翻看了一遍,像是在核對什麽,這回他看了很久,像是在確認,過了好一會兒,才合上本子,抬起頭來,對我說:“沒錯,是真的。”
我鬆了一口氣,然後便被他的助理帶著離開了旅館,我見傅寅沒有下來,不知道他後來進去後又對趙然說了什麽,但到最後還是在麵對傅寅這個陌生助理時咽下了所有疑惑。
傅寅順利拿到了賬本,似乎沒過幾天就把賬本歸還了傅廣川。
我得知這個消息,還是因為傅立遠到我麵前來跳腳,問我是不是見過了趙然,為什麽傅寅手裏有賬本。
我沒說是我幫他要回來的,但還是問他當時是什麽情況,有沒有提到趙然。
按照傅立遠的說法,傅寅是為了更加穩固在傅廣川麵前的地位才這樣橫奪他的差事,但事實上也是如此,傅立遠追了兩個多月的賬本,傅寅沒花幾天就把賬本遞到了傅廣川的麵前,傅立遠自然暴怒,他甚至覺得,他沒能完成傅廣川交給他的任務,是因為我沒能好好配合他。
我覺得荒唐,冷笑著回了傅立遠一句我沒有義務協助你。
傅立遠一下子更加暴躁,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不管怎麽說,明麵上我還是跟傅寅是一家,我幫誰也不會幫到他傅立遠。
傅立遠現在也不會嘲諷我說我不過多久就會被傅寅趕出門了,因為這段時間傅寅的的確確是把我當做小媽來尊敬贍養,我在傅家的地位,隻要傅寅穩固我便無憂。
傅立遠被氣得不行,一直到最後才想到一句話諷刺我:“沈安,你就在傅家守一輩子寡吧。”
我著實被這句話傷得不輕,連後來都忘了要問他傅寅和傅廣川之間有沒有提到趙然。
提到肯定是提到了的,傅廣川對趙然的背叛深惡痛絕,一定是不想讓他好過的,但後來傅寅有沒有放趙然走,這我也不得而知。
我根本不敢去問傅寅,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的顧慮變得越來越多,連我都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麽,明明我跟傅寅之間,冷戰的時候比甜蜜的時候多。
我不怕惹怒傅寅,再遭他報複,隻是覺得為了趙然不值,何況還有其他的方法。
我等了幾日,找到了一個機會,公開問傅廣川,我和趙然的婚約怎麽辦。
眾人聽到皆是一頓,傅廣川的臉色變了變,我繼續裝作是不知情一般,問傅廣川為什麽這段時間都沒有見到他帶著趙然過來,之前傅廣川信任趙然的時候,趙然出入傅家有如自己家,而在傅廣川的眼中,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不喜歡女人去傅氏,我也從主動去過,因此我此時的疑惑顯得十分合理而正當。
我故意用很懷念的語氣說,趙然是爸爸很信任的人吧,可是為什麽這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他?
傅廣川其實是很需要趙然的,雖然趙然走後,是由傅寅代理的,但畢竟有很多瑣碎細微的事情,例如偶爾回宅子裏取個東西,就算傅寅再怎麽上趕著討好諂媚傅廣川,做這些也太過丟了身份,我見到得多的便是傅寅的助理,一個年紀比他大幾歲的老實男人。
我試圖從這個人的嘴裏問出什麽,但他對傅寅忠心耿耿,言語間又木訥吞吐不清,我才知道傅寅隻是想把他當做跑腿的使用,根本沒多大用處。
傅寅究竟有沒有放了趙然,如趙然所說,傅寅總不能做出殺人這般犯法的事情來,但不確定趙然平安無事,我不放心。
我看著傅廣川,等待著他給我答案。
一桌子的人都知道我對趙然背叛傅廣川的事情心知肚明,卻非要在此時對傅廣川明知故問,傅立遠和傅寅臉上皆是慌亂小心翼翼,我隻能當做沒有看見。
終於,傅廣川說:“小然說他家裏有點事,已經跟我遞了辭呈,他已經回了老家,忘記告知你一聲,以後你與趙然的婚約就當是沒有過吧。”
傅廣川剛一開口,我就知道沒希望了,他怎麽可能會告訴我實情,而我聽著他道貌岸然的說法,隻在心裏冷笑,但麵上還是乖乖地應一句是的,我知道了。
傅廣川看著我,欲言又止,應該也是因此被我勾起了我的後半生大事來,我還年輕,不可能在傅家耗費大半輩子青春。
但傅廣川還是一字未說,也不知道他是在顧忌什麽。
我不信傅寅會敢把我和他的事情告訴傅廣川,所以在傅廣川讓管家來找我,說要單獨和我談談時,我心裏一點都不害怕。
我走到傅廣川的書房,輕輕敲了一下門。
聽到從裏麵傳來一聲老態龍鍾的“進來”,我才推門而入。
傅廣川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見我進來,聽我輕聲叫了他一聲爸,然後才叫我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我以為他不會再跟我提起趙然的事情,卻沒有想到他主動告訴我了實情,他說趙然不是自己主動辭職的,是被他開除的。
至於原因,隻模糊地說了一句看走了眼。
他還不知道我其實全部知情,還在我的麵前演戲,痛心疾首地說趙然這人是個白眼狼,辜負了他對他的期望。
我冷笑著聽著,這個時候才發現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傅家都不是什麽好人。
與我演了一番悔不當初後,傅廣川才對我說,趙然這人人品敗壞,又出身低賤,配不上我,叫我忘了他。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是以為我今日提起是因為我對趙然動了心,不過也是,這段時間我心知身係與他人的婚約,又沉默不語,便讓他以為我是在默默思念了。
傅廣川不肯告訴我實情,那我更無法打探他現在如何,即便問了一句他老家在哪裏,現在過得如何,傅廣川也隻是恨聲罵了一句,“誰知道,那種小人,最好死在哪個陰溝裏。”
我渾身一震,心瞬間冰涼,傅廣川都是這個態度了,趙然現在如何還真的說不定。
我起碼打探到了一點,離開傅廣川的書房時也不覺得是一無所獲,正當我計劃著接下來要找誰去幫我找趙然的下落時,傅寅找上了我。
我有點意外他會這麽快來找我興師問罪,一時有些慌亂,就算是通過傅廣川來打探趙然,也會引起傅寅的不滿,而我已經有點厭煩他這不知何來的小心眼了。
他一上來就跟我問罪:“你還在想著趙然?”
通過傅廣川間接詢問,與直接問傅寅還是不同的,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臉上覆著一層薄怒的傅寅,說:“你那時答應了我會放趙然走,那後來呢,你到底有沒有放他走?”
傅寅冷笑著回我:“不放他走難道我還要養著他嗎?”
傅寅譏諷的口氣讓我覺得頭疼,在傅廣川仍未原諒趙然的現在,趙然即便是出了傅寅監禁的牢籠,他也未必能活得下去,一直到現在我才想明白為什麽趙然執著於要親手把賬本交給傅廣川,突然間有點後悔協助了傅寅。
“傅寅,你聽我說……”我剛要開口好好勸他,卻聽傅寅笑得聲音更冷,帶著幾分譏諷:“怎麽,被他最後幾句話說得動了心嗎?他也是真心喜歡你呢,所以你想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