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他想見你
他沒有主動說,我便沒有去問,一是我覺得事到如今還抱著幻想的自己很可笑,二是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問他。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等蘇繁的孩子真正生下來後,我又該如何自處,他難道……是想在同一個屋簷下,同時擁有兩個女人嗎?
我不敢想,也不敢相信傅寅敢這麽膽大妄為,但在一切沒有結束前,我還是小心翼翼著,他來找我,我便開門迎接,不來找我,我便靜靜等待,隻是在這樣漫長的等待中,情緒在控製不住地積攢。
我不想去相信他是故意,而每次他一段時間不來找我後,臉上藏都藏不住的得意表情,讓我知道他就是故意,就是想讓我著急。
我氣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知道自己很委屈,明明我都將自己全盤托出了,為什麽他還是這樣……
而每次,都是我哭得越難看他越高興,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傅寅變得這麽壞心眼,可也隻能在情事中借題發揮,打他罵他,他也全盤接受,嘴角含笑地將我的手捉住,放到嘴邊親吻,一雙眼睛狡黠地看著我。
而每到這時,我就忘記了等待中積攢起來的怨氣和怒氣,心口被滿滿的喜悅填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來來回回沒有持續多久,傅廣川回來了。
傅廣川去郊外的農場休養了兩個月的時間,回來後人滿麵紅光,看著精神許多,與傅立衡這個天生的病秧子不同,傅廣川的身體健朗強壯,再撐個十年也沒問題。
回來後傅寅就自發自覺地收斂了許多,在傅廣川的麵前是個好孫子,在我的麵前是個好兒子。
傅廣川倒是驚訝了一下我怎麽出來了,用傅寅的話說,他那時是被悲傷衝昏了頭腦,現在他想清楚了,原因不在我,所以現在他在補償我。
他說著“補償”兩個字時眼睛發著亮盯著我,我被他盯得不適,總覺得他這話裏有深意。
不知傅廣川是不是也覺得繼續留我在傅家不合適,聽到傅寅這樣像是要養我一輩子的承諾後,動了動嘴唇,像是要說什麽,但到底沒有說出口。
我已經不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傅廣川隻要傅家顏麵完好,哪兒有閑心思管我後半生如何。很快將話題岔開了去,也沒有去再提傅寅外婆的事情,人已經死了,再追究起來也毫無意義,倒是蘇繁,全程緊繃著皮,像是怕戰火蔓延到她身上。
而她確實是該負責的那一個,我的嫌疑清了,那便隻剩下她,但傅寅此後再也不提起這件事的態度,讓我一瞬間以為他是真的打算讓這件事過去了。
會過去嗎?他外婆是他真正意義上最後一個親人,他就這麽放任凶手?
我替他覺得不平,但又無可奈何,現在蘇繁的肚子是她的免死金牌,死了的人怎麽能與活著的人相比,我也隻能咽下這口氣。
傅廣川回來後,我的生活恢複了平靜,傅寅也不很頻繁地來找我了,聽我媽說後來傅寅還給過沈氏幫助,我爸為了再次靠上傅家這棵大樹,還想通過我,邀請傅寅吃飯。
我沒答應他們,隻要傅寅如他所說,會養我到老,便不會多為難沈家,我媽聽了還不信,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爸一臉嚴肅地說,不吃就不吃吧,反正過年時還要來我們家拜年的。
這是一句威脅,傅寅在外麵再怎麽呼風喚雨,也是自己家人。
我隻能慶幸時間還早,而突然有一天,傅立遠突然氣急敗壞地衝到我跟前,問我知不知道趙然去了哪裏。
我一愣,說我不知道。
傅立遠便氣得在我麵前團團轉,他說:“好啊,趙然這小子竟然敢騙我,說要跟我合作,後來一點都沒聽到他消息,現在我爸追著我問賬本……媽的讓我找到他了,我肯定不會放過他。”
說完這句,他又湊到我跟前,警告我說如果我對他隱瞞了趙然的行蹤,他也不會放過我。
我覺得好笑,趙然與我什麽關係,他為什麽會來找我,而且我確實是很久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了。
我把這話跟傅立遠說了,沒想到他更生氣,說:“不是為了你,他至於背叛我爸?他一直跟著我爸跟一條狗似的,就因為我爸不答應把你嫁給他後就咬人了。沈安,你還不知道吧,趙然那小子,可喜歡你哪。”
我根本不相信傅立遠的話,因為說到底他隻知道一個皮毛,趙然到底因為什麽背叛傅廣川,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
傅立遠在我這邊問不出什麽,便氣呼呼地走了,臨走前還朝我獰笑道:“沒事,隻要你在,趙然那小子就肯定會再上門來,我隻要等著便好,畢竟如同老鼠般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好過。”
我剛要問傅立遠是什麽意思,他就輕笑著走了,我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趙然如何,傅立遠如何,都與我無關,說到底我對傅立遠沒什麽特別感情,傅立衡一直把他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對我來說他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在傅家,我隻要有傅寅一個就夠了。
我沒有把傅立遠的話放在心上,之後便仍是悠閑懶散地過著,後院不再是我的牢籠後,我也樂得去那裏打發時間,而就在一個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我被懷中滑落的書落地的聲音驚醒,一醒過來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前的趙然。
他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說:“我都不知道,夫人原來這麽喜歡傅家的後院。”
我愣了一會兒,這才看著似是比上回更加消瘦的他,而我原本的驚訝和擔憂都在看到他的雲淡風輕後消散,我坐好了後,也笑著看著他:“你不是也一樣?”
他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我所說的一樣是什麽,輕笑了一聲後,問我:“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若他想知道,也早就明白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而他現在問我,應該是問的我現在的感覺吧。
他總說我跟他很像,現在看來,還確實如此。
我笑笑不說話,他突然擰了眉毛,心疼地對我說:“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
我沒動,隻看著他,他還是穿著他之前經常穿的那一身的黑西裝,好在黑色不顯髒,時間久了也看不出來是穿了多久,頂多上麵有一片灰塵,應該是他翻牆進來時不小心蹭到的。
我笑,說:“你能帶我去哪裏?出去後你又能給我怎樣的生活?”
他聽到我的問題笑了出來,也知道自己現在其實也是泥菩薩過江,然後才說:“所以你才沒有答應我,是嗎?”
我一愣,我不記得我有拒絕過他,而就在我疑惑的表情中,他繼續說:“我讓傅立遠幫我帶話,三天前,我在後院牆後等你。可是你沒有來。”
“我並不知道。”我急忙說,傅立遠除了那日在我麵前發了一通神經後,根本就沒來找過我,更別說是來告訴我趙然想帶我走的話。
而趙然也明顯知道我沒去的緣由,沒有責怪我,而是輕聲安撫我說:“沒事,我知道的,他沒有把話帶給你,我手裏就一個賬本,他能聽我多少話。”
“那你……”我急了一下,既然知道,還要到我麵前說這些幹什麽?
“但是我還是在外麵等了一個晚上,我想讓自己死心。沈安,你的心不在我這裏,我們雖然同病相憐,但我們無法互相取暖。”
聽到趙然這樣說,我也不去辯解什麽了,他其實心裏清楚,而現在跑到我麵前,故意說這些話,應該隻是想讓自己心裏舒服吧。
於是我一聲不吭地繼續聽他說下去:“快三個月了,再拖下去,我手裏的賬本也沒有價值了,所以我投降了,你看我現在這樣,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有些驚訝,“難道你……”
“對,我投降,跟傅廣川認錯,所以我今天才會來這裏。”
趙然的話更加讓我驚訝,趙然的失敗倒是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蚍蜉撼大樹,趙然就算偷了本賬本保命,但也隻是一時的,就算拿不到賬本,傅廣川也有別的辦法讓他活不下去,就像現在這般。
我說:“你瘦了。”
他笑:“看得出來?”
“嗯,”我點頭,“瘦了很多。”
他笑得更加大聲,“這就是背叛傅廣川的下場。”
我心一驚,當初若是傅寅真的帶我走了,我和傅寅會不會也是趙然這樣?
我不是沒有膽量去冒險,隻是舍不得傅寅吃苦,他前半生已經吃盡了苦頭,所以後半生我想讓他過得輕鬆一點,起碼能好好地把屬於自己的東西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可是傅廣川會原諒你嗎?”我有點擔心,傅廣川不是個多大方的人,何況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現在傅寅是他最信任的人,也許……
“你終於來了。”
我剛要開口,就被突然的一個人聲打斷,我一愣,急忙回頭,看到了傅寅帶著幾個仆人走了過來。
我一驚,傅寅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他這一副像是等了很久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傅寅,你怎麽在這?”我皺眉看他,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公司的嗎,我記得他今天早上還跟我道了別。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傅寅根本沒回答我的話,而是徑直往趙然走過去。
而趙然也隻是站在原地,甚至是嘴角輕笑地看著傅寅朝他走近。
他笑著說:“讓少爺久等了。”
他們打著暗語,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焦急地看著他們,而這時傅寅已經幾步走到了趙然跟前,問:“所以,賬本呢?”
在我驚訝的目光中,趙然竟真的從身上掏出了一本賬本,遞給了傅寅。
傅寅接過,迅速地翻看了兩眼,隨後扔在了地上,“假的。”
趙然臉上也不驚訝,隻有早就料到會被看穿的坦然,傅寅冷笑著說:“趙助理好膽量,用假賬本騙我。”
趙然也一副完全不怕他的樣子,瘦削的身體在風中如同青竹一般挺立,“少爺才是,火眼金睛。”
傅寅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最後輕笑一聲,“趙助理才是讓我佩服,都成甕中之鱉了,還這麽從容。”
趙然確實從容,在傅寅帶著幾個人過來時,連我都看得出來他無處可逃了,甚至還為他捏一把汗。可當他掏出賬本時,我還以為他是有備而來,卻沒想到賬本是假的。
我愈發覺得奇怪,為什麽這時候不該在家的傅寅會像是準備了很久地一樣出現在這裏,為什麽他們兩人都一副像是約定好了的樣子。
而這時趙然說:“真賬本我不會給你,帶我去見董事長。”
傅寅冷笑一聲,說:“事到如今我怎麽可能會帶你去見董事長,你想靠你那一本賬本見幾個人?”
傅寅話裏的深意我還沒有來得及去追究,他便已經下令讓那幾人將趙然抓了起來,我腦子一懵,完全沒想到傅寅會在我的麵前直接抓人。
我聽到趙然猛地咳嗽了一聲,我渾身一震,急忙訓斥傅寅,“傅寅,放開他。”
卻沒想到傅寅不為所動,聽到我的話隻回頭看了我一眼,用聽起來像是十分疑惑的聲音問我:“小媽,你這是舍不得他了嗎?”
我的呼吸猛的一滯,傅寅是故意往那個方向想,我明明沒有那個想法,可是若是在這個時候為趙然挺身而出,我便再也沒有洗清的時候。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此時被狼狽抓住的趙然,他低著頭,額發散落下來,根本沒有期望我會幫他的樣子,我鬆了一口氣,便沉默著看著他們把趙然帶走。
傅寅頂多是想從趙然這裏知道賬本的下落罷了,而趙然也已經放棄掙紮,我想傅寅應該費不了多大的勁就能找到賬本,到時候趙然也就自由了。
我心裏抱著這樣的幻想,便沒有再去過問趙然的事情,可傅寅還是生氣了,後來根本不去看我,也不跟我說一句話,我覺得無力,傅寅此時的小心眼已經不能用可愛來概括,他這脾氣鬧得毫無理由,讓我頭疼。
而我後來仔細想想,隻覺得渾身發冷。
趙然說他肯投降,那找的人必然是傅廣川,他沒理由跟傅寅投降,因為說到底他背叛的人是傅廣川,可是聽那天傅寅的口氣,傅廣川似乎並不知道趙然打算跟他低頭的事情。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但不敢去跟傅寅確認,直到有一天傅立遠跳腳地到我麵前憤恨地說為什麽趙然還沒有聯係他,我就知道了不對。
我問了傅立遠,他確實不知道趙然想帶我走的事情,聽到我說趙然曾經有過想讓他幫我們傳話的想法後,他甚至還大叫了一聲,說:“趙然瘋了吧?選誰不好,偏偏是你?”
我朝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可傅立遠現在也著急趙然的下落,便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傅立遠說了,傅立遠聽了猛地握緊拳頭,說:“傅寅那兔崽子,竟敢騙我。”
一時我也不去追究傅立遠的話了,隻問他有沒有什麽方法能查到趙然現在在哪。
若是趙然乖乖把賬本交了出來,傅立遠肯定能得到消息,但從傅立遠現在的反應來看,賬本似乎依舊流落在外。
而此時傅立遠咬著牙說:“兔崽子,還想搶我的功勞。”
我聽傅立遠說,才知道傅立遠主動從傅廣川那裏攬下了找到趙然取回賬本的任務,但一直以來沒什麽動靜,上次趙然突然提出要合作,他原本還以為有了機會,原本想哄得趙然高興了,再把賬本騙回來,卻沒想到趙然這人根本軟硬不吃。
後來他也想過把趙然約到傅家,但趙然十分警惕地一次都沒有答應過,甚至後來還失去了聯係。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被傅寅逮了個正著。
時機太過湊巧,我不想去相信這是傅寅的刻意安排,但事實如此,傅寅就是用與我見麵的條件,將趙然騙到了傅家,甕中捉鱉。
可是為什麽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呢,若是趙然真的是打算向傅廣川投降的,為什麽不直接拿出賬本?
傅立遠聽到我的疑問,冷笑了一聲,說:“那是因為傅寅根本沒打算讓他見爸!”
我恍然大悟,交出的對象如果不是傅廣川,趙然自然不會把賬本乖乖奉上,趙然不傻,他要得到的是傅廣川的原諒,不是傅寅的。隻是傅寅為什麽一定要執著於得到賬本?
這我是在想不清楚,而傅立遠也不肯告訴我原因,隻丟下一句接下來交給他,便離去了,之後再也沒在我的麵前出現過。
我隻能等待著,而就在為自己的無力感到無奈時,突然有一天,傅寅來找我,說要帶我去見趙然。
我忍住心頭的喜悅,隻問他為什麽要帶我去見他。
他冷笑一聲,說:“還能因為什麽,因為他想見你,說見不到你,不會把賬本的下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