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是為了我嗎
我本以為蘇繁聽到我這話起碼會變一下臉色,卻沒想到她笑得更歡了,她麵色粉紅,笑意盎然,與她胸前的白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死死皺著眉頭,問她:“你笑什麽?”
她說:“你以為傅寅還在外麵嗎?”
我狠狠一皺眉,“不然呢?”
“他早就去葬禮現場啦,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他怎麽可能把時間浪費在害死他外婆的人身上。”
我一愣,蘇繁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伸出手玩著自己精致的卷發,說:“我不想去那種地方,那煩人的老太婆終於死了,我才不想去受她的晦氣呢,所以我跟傅寅說葬禮上的氣氛對胎兒不好,我不想去,傅寅一聽就答應我了,說不用我去了。”
傅寅外婆的葬禮,作為傅寅的妻子蘇繁卻不去參加,這不管怎麽說都是不合情理的,我冷冷看著她,說:“也許是傅寅根本不想讓你去呢,因為他知道你才是真正推他外婆下樓的人,你才是真正想殺了她的人。”
我惡狠狠說出這句話,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情緒終於被釋放出來,我其實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麽蘇繁一定要害死傅寅的外婆,明明傅寅的外婆對她很好的。
蘇繁聽了我的話,嗤笑了一聲,說:“怎麽可能,別忘了,是你主動承認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是受害者。”
我頓時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是的,一切都晚了,一開始我就不該去承認,也不該放棄了傅寅給過我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那天我說了不是我,傅寅會不會相信我?
我不想去這樣幻想,因為我深刻地知道這樣的幻想是建立在傅寅還喜歡我的基礎上,可是事到如今他怎麽可能還會喜歡我呢,我故意傷他那麽深。
而蘇繁臨走時的話也讓我打破了所有幻想,她說傅寅這回鐵了心要讓我坐牢,就算不是我全責,也要我坐個幾年牢才肯解氣。
我還沒問她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她這時就笑了出來,說這些是傅寅直接告訴她的。
她笑著說:“你現在還不知道傅寅有多恨你吧?現在在他心目中你可是害死他外婆的凶手,這樣的恨,即便是再深的喜歡也被抵消了吧,沈安,你就等著吧,等著他親手把你送進監獄。”
我渾身一震,大吼一聲叫住了她,我難以置信地盯著她,問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
她輕輕一笑,說:“是,我這一推,既除掉了那煩人的老太婆,也除掉了你,這才是真的一舉兩得。”
她笑得猖狂,我不信她能這般料事如神,死死盯著她,問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麽。
她繼續笑著,這時候也不跟我打馬虎眼了,她說:“是呀,我早就知道那老太婆癌症晚期沒得救了,她沒告訴傅寅,說是怕他擔心,而整日盯著我喝藥,是想讓我早點給她生個大胖曾孫。”
我死死瞪著她,傅寅外婆瞞了所有人,蘇繁不可能去親自過問傅寅外婆的病情,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外婆主動告訴她的,而她瞞了所有人,卻隻告訴了她,無非是想獲得蘇繁的同情,讓她乖乖喝藥。
我完全沒想到蘇繁是這麽打心底地不喜歡傅寅的外婆,那既然不喜歡她,那一開始為什麽要去討她的歡心?
我問了蘇繁,蘇繁可能是覺得她穩操勝券,於是毫不避諱地告訴了我,她說,誰叫他外婆是傅寅真正看重的人呢。
我的心猛的一沉,蘇繁說的沒有錯,傅寅雖然喜歡我,但在他的心裏,我的地位始終趕不上他外婆,從這回傅寅毫不猶豫地將我送警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一直以來,我在傅寅心中的地位又是怎樣的呢?
我不想去想這個問題,但在看守所裏又確實無聊,我除了在腦海裏想著這些已經為時已晚的事情,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幹。
傅寅後來果真沒來看過我,但蘇繁跟我說的傅寅會在他外婆葬禮結束後起訴我,也遲遲沒有得到消息,而我在看守所裏待得久了,便有人提出不滿來。
我從沒覺得我媽的潑辣不講理是這般可親過,而在看守所裏看到我爸時,我第一次熱淚盈了眶。
我爸把我從看守所裏接出來,生平第一次摟住了我的肩膀,安慰了我一句:“女兒,你受苦了。”
我差一點就要嚎啕出聲,但又因為知道他們會來得如此晚,是因為在我被關著的這段時間裏,他們一直在國外瀟灑,才生生忍住。
但不管怎麽說,是我爸掏了保證金,也是他摟著我的肩膀,對前來阻止的傅寅說我是他的女兒,是沈家的人,由不得傅家的人欺負。
傅寅已知道他此趟是徒勞,便不說話隻冷冷地盯著我,我爸注意到他的視線,用他肥胖低矮的身軀擋在我的麵前。
“你想幹什麽?”
我爸冷冷地對他說。
我看著我爸的後背,頭一次覺得他是這麽可靠,不由鼻子一酸,然後走上前,對他說我想跟傅寅單獨談談。
我爸臉上露出擔憂,我安慰他,說沒事的。
我和傅寅走到僻靜的角落,我注意到我爸擔憂的目光一直跟隨著我們,不由心一暖,然後抬頭看著傅寅,想了又想後,說:“傅寅,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說假話了,你外婆不是我推下樓的,蘇繁也不是我推下樓的,至於到底是誰,我想我這麽說了你心裏也有數,你要追究她也好,還是繼續埋怨我也好,我隻是想告訴你一句,這個時候你動不了她,她肚子裏有你的孩子,而且她也是蘇家的人……”
我說了說,發現越說越不對,傅寅應該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我一時沉默,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而就在我猶豫間,聽到傅寅不帶感情的聲音:“說完了嗎?”
我其實還有話想對他說,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心中卻十分明白,這可能是我和他最後的對話,我知道我對不起他,可是道歉的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隻能祝他未來順利,有個明媚的明天。
我心中滿是酸澀,明明早就做好了準備與他道別,卻沒想到等到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我會這麽難受。
而就在我忍著滿心酸澀,打算將他看最後一眼時,卻聽到他輕笑了一聲,說:“你還真是,到最後一刻都在把我往外推。”
我一愣,卻不防他步步緊逼上來,我被逼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後背碰到粗糙的牆皮,我被他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嚇到,剛想逃,就被他伸出的雙臂擋住了去路。
我一驚,我爸媽就在不遠處,若是他們等得焦急,跟上來看到了,他們會怎麽想?
我著急地低吼了他一句:“傅寅!”他卻不為所動,甚至像是知道我在擔心什麽似的,往我爸媽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然後皺起眉頭,用十分疑惑的語氣問我:“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不信他不明白我害怕的是什麽,隻能別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聲音發抖地說:“傅寅,你最好不要毀了自己。”
此時傅寅的唇已經貼到了我脖子上的皮膚,一點點啃咬著,我渾身發著抖,因為我的命令,他從沒在我露出的皮膚上留下痕跡,而現在他故意吮著,咬著,用我曾經教過他的方法,在我的身上留下他的痕跡。
我害怕得發抖,怕僅僅一堵牆根本擋不了對麵我父母的視線,可是又在這樣如同偷情一般的親密中,快樂得顫抖。
傅寅對我仍有情……我不想讓自己為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高興,因為這就等於是變相承認了,傅寅之前對我做的那一切,都是蓄意報複。
而傅寅聽到我的話動作一頓,也不抬起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皮膚上,讓我一陣陣發抖:“這麽說,你是為了我嗎?”
我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不想承認,便隻說:“傅寅,你應該不傻。”現在到底是什麽對自己比較重要,他比我更加清楚。
而下一秒,傅寅突然直起身來,目光沉沉地看著我,我被他這樣的目光驚到,下意識躲避,卻被他強硬擰過來,直視著他的臉。
他就這麽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突然露出個笑容,在我唇上迅速地親了一下,說:“我明白了。”
然後就放開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明白了什麽,但我終於有了逃離的機會,便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就這麽放任我逃走,站在原地,語氣平淡卻肯定地說:“沈安,我會讓你回來的。”
我根本不敢回頭去看他,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說的話,開始後悔對他說的話不夠絕情,若是直接斷了他的念想,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
我爸媽將我帶回去後,我隻來得及好好休息了幾天,因為沒過幾天我爸就麵露難色地過來跟我說公司出了問題,現在好幾家供應商都找上門來要錢,十分蠻橫,不給錢就不肯走,還找來了黑社會的人,嚇得員工都不敢來上班了。
我知道後來我爸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極限,便狠下了心將沈氏縮減再縮減,現在已經算不上什麽企業,隻是一個十幾個人的作坊,靠之前的人情做一些簡單的貿易。
而做貿易的,本來就是借來借去,沒理由一窩蜂地上門來討債,而對方很顯然的惡意,明顯是有人指使。
我爸麵露難色地跟我說,能不能讓我回傅家去求求情。
我爸也不跟我繞彎兒了,直接告訴我那些人是傅寅找來的,現在傅寅在傅氏說一不二,又是蘇家得意的女婿,現在整個A市,都得順著他的意思來。
我倒是不清楚傅寅在A市已經成了這樣的人物,聽了我爸的說法,既為他高興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他有現在的地位,應該不會再傻得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毀於一旦。
於是我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地答應了我爸,說我願意去傅家試試。
我爸臉上是明顯的驚訝,又露出點擔心的神色,勸我說如果覺得尷尬,不用勉強。
我能尷尬什麽,說到底是傅家欠我,我就這麽離開了傅家,他們還沒給我屬於我的傅立衡的那一部分遺產呢。
我大方叫我爸放心,現在我終於有了理由去傅家要錢,這麽理直氣壯,我還是頭一次。
我抱著與傅家決絕的心來到傅家要錢,卻沒想到被熟知的管家攔在門外,管家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外人,他告訴我,現在傅廣川不在家,老爺已經有半個月不在家,現在是傅寅在當家。
我倒是一點都不知道傅廣川已經成了半隱退的狀態,看樣子他確實是對這個孫子很滿意,都這麽放心地把打拚了一輩子的事業交給他了。
而傅寅此時不在家,我察覺到管家是趕人的口氣,但目的沒達到,我便不能輕易回去,隻好忍下物是人非的感慨,拿出十足的耐心問管家我現在要到哪裏去才能見到傅寅。
“你見不到他的。”
我話音剛落,就聽到了蘇繁的聲音,她由仆人攙扶著,走到我的麵前,管家一看見她,語氣略有著急地叫了她一聲夫人,您怎麽出來了。
蘇繁擺了擺手說沒事,管家卻立馬搬了張墊著軟墊的椅子來給她坐下。
我有點驚訝地看著蘇繁,雖然蘇繁在我還在傅家時就已經受到了不低於我的待遇,但用得著這樣小心翼翼?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問,蘇繁朝我淡淡一笑,說:“被你一推,到現在胎兒還不穩呢,醫生讓我好好養胎,阿寅也舍不得我動,我稍微走兩步他都緊張得跟個什麽似的。”
我盯著她並不明顯的肚子,從她的語氣裏我聽出了她炫耀的意味。
我盡量讓自己不去惱怒她的故意挑釁,我是來要錢的,不是來吵架的。
於是我忍著怒火,問她我現在要到哪裏去才能見到傅寅。
蘇繁不回答我,而是問我要找傅寅做什麽。
我直截了當地說,找他要錢。
蘇繁聽了嗤笑一聲,說:“沈安你還把自己當什麽東西,你現在是被保釋,還不是完全洗清嫌疑,隻要查清,你還是要去坐牢的。”
蘇繁要是說別的,我倒還不至於生氣,但聽到這個,我就不爽,我冷笑了一聲,說:“好啊,讓他們去查,我倒要看看,到時候坐牢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你。”
蘇繁的臉色猛地一變,可能到底是注意到場合不合適,於是勉強壓下了怒火,說了一句:“你別想了,你現在是被傅家趕出去的,你沒資格來要錢。”
我冷笑,說:“是誰說要把我趕出去的?你嗎?你有資格嗎?隻要傅廣川不發話,我就還是你的婆婆,蘇繁,你最好對我尊敬一點。”
蘇繁更是氣得臉色發白,最後丟下一句不可理喻,便甩開我上了樓。
我想追上去問她到底要去哪才能見到傅寅,卻已經被管家攔下,我冷冷看著他,原本我並不想為他的見風使舵生氣,但從他沒真正開口趕我走我便知道傅廣川沒有說過不讓我進門的話,於是我冷冷對他說了一句:“你有什麽資格攔我?”
管家的動作一頓,然後放下雙手,十分恭敬地說了一句抱歉。
我憤怒地坐回了客廳上那張我經常坐的沙發上,見許久沒人給我端茶,便大聲斥責她們是不是瞎了。
我聽到躲在廚房裏的仆人小聲說我一個都快被趕出門的人,還來囂張什麽。我聽了渾身氣得發抖,一直以來,我都對傅家仆人對我的不恭敬態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我知道我雖然有資格訓斥他們,但沒資本去承擔後果,若是他們到管家那邊告我一狀,管家再到傅廣川那邊一說,我便有了個欺負仆人的罪名,但這一刻我還需要忍什麽,於是我直接走到廚房,揪著那小聲議論我的仆人的耳朵,將她直接從廚房裏揪了出來。
她在我手裏疼得大叫,掙紮中還想打我,我將她狠狠往地上一推,她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她憤怒地朝我瞪著眼睛,我指著她的鼻子,搶在她前麵說:“你敢再說一句?”
她立馬害怕地閉上了嘴,我看了她一眼,然後“啪”“啪”甩了她兩個耳光,她麵露憤懣,但不敢吭聲,一時間客廳裏隻有我打她巴掌的聲音。
隨後我把目光放在廚房裏團成一團害怕著的幾個女仆人,然後說:“還愣著幹什麽?倒茶。”
那幾個仆人看了一眼管家的臉色,管家都沒敢直接把我趕出去,她們便隻能乖乖倒茶去,我重複了幾次“燙了”、“冷了”的戲碼,將那幾個倒茶的仆人澆得渾身濕透。
這樣的鬧劇一直持續到傅寅回來,他一邊往我這邊走,一邊摘著手上的手套,姿態是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把手套交給了管家後,他才看著沙發上坐著的我,挑了挑眉,然後語帶笑意地說:“我聽說你在家欺負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