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你應該感謝我
我說:“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背叛傅廣川的嗎?”
他回頭看著我,露出個譏諷的笑容,說:“背叛?那是要在對他忠誠的前提下。我對他忠誠嗎,不,我隻是為了通過他報複傅立衡罷了,他付我工資,我是他員工,我和他的關係不過如此。”
“可是你偷走了賬本。”
“這不怪我,是他不肯放我走,我提交了辭職申請,他不準,他憑什麽不準?我是一個自由的人,不是一條由他呼來喚去的狗。”
趙然說的話並沒有錯,但傅廣川也是在十足的信任下,才將賬本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他。
傅廣川那樣多疑的人,應該也是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篩選試探才選中了趙然,本以為趙然這麽多年全身心奉獻給傅氏,是個可以相信的人,卻沒有想到趙然從一開始就是存了異心的吧。
我覺得好笑,不過一看趙然現在這個模樣,也知道他背叛傅廣川的這段時間,其實過得也不好,傅廣川怎麽可能會放過咬了自己的狗,趙然也是被逼急了,才會返回傅家找傅立遠合作的吧。
想起他剛剛和傅立遠達成的合作,我就覺得好笑,問趙然:“你怎麽就那麽確定,傅立遠不是約了你在傅家,其實是埋伏好了,想抓住你?”
“不會,”趙然否認得果斷,“因為提出在傅家見麵的人,是我。”
我一愣,他繼續說:“我早就告訴他了,我不會把賬本帶在身上,他抓住我也是沒用的,而且我手裏有個更重要的把柄。”
說著這話的時候趙然的目光死死盯著我的,我頭皮一麻,明白過來趙然說的是什麽。
傅立遠其實是趙然設計讓傅廣川帶進家門的,傅立遠根本不是傅廣川的親生兒子,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趙然竟然隻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我有點後悔,我怎麽就傻傻替他保守了秘密,可是就算我要告訴別人,能告訴誰呢?
我笑了一笑,也難怪當時趙然那麽毫不避諱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原來是早就料到我無人可告訴。
看著這樣從容的趙然,一瞬間我也釋然了,說:“那就希望趙先生接下來能如你所願了。”
說著我站起身來,朝他道了聲別後就打算走。
“沈安,”趙然突然叫住我,說:“你就這麽吝嗇一聲謝嗎?我說的是真的,那賬本是我最後的保證。”
我回過了身,看著表情算得上是認真的趙然,笑了出來,說:“趙先生你這話就說得有點誇張了吧,你自己都說了,除了賬本,你還有傅立遠,傅家那麽多人呢,你為什麽不選別人,不是就看傅立遠好控製?至於你說的讓傅立遠對我照顧一點……除了這個,你隻要手裏握著賬本,傅立遠什麽要求不能答應你?”
“你就真的不信,我對你的感情嗎?”
趙然這話讓我嘴角的笑意更冷,我說:“少來,你若是真想對我好,之前何必幫著傅寅堵我?”
“我都說了,那是因為我沒想清楚!這一回,我一定帶你走!”
我將趙然的話甩在身後,冷哼一聲離開了後院。
而令我驚訝的是,趙然的話竟然這麽管用,我下午就能去主宅了,下午在自己柔軟寬大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覺,然後就精神飽滿地看見了一臉黑的傅寅。
他叫來管家,質問是誰準我進來的。
這時剛好傅立遠走過來,笑著說了傅寅一句,“傅寅你就這麽過河拆橋?那後院是人待的地方?”
傅寅狠狠一回身盯著傅立遠,那一眼滿是憤怒,傅立遠明顯瑟縮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懟了回去,“小子你瞪什麽眼,要不是你小媽,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待著呢,這麽忘恩負義?”
傅寅氣得渾身發抖,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冷笑了一聲,說:“什麽時候開始,二叔這麽心疼我小媽。”
傅立遠急忙否認,說:“不是心疼,隻是你小子做事太不地道,哪兒有這麽折磨人的?你要是不肯認她,就大大方方地放她走,我大嫂這人我也了解,她不是多貪戀傅家的人,你要是肯放她走,她肯定一分不拿傅家扭頭就走,”傅立遠為了說服傅寅,說得情真意切,把我說得跟清蓮一般,仿佛在傅家這麽多年,我一點都沒貪戀過傅家的一分一毛。
我急忙看了傅立遠一眼,怕他越說越錯,而他也警覺地發現了傅寅臉色越來越不好,於是話鋒一轉,說:“那如果你是不打算讓她走呢,那就好好對她,她到底是我大哥的遺孀,你作為我大哥的親生兒子,也是有贍養義務的。”
傅立遠這話根本沒什麽錯,卻句句都紮在傅寅的痛處上,我十分頭痛,怕今天晚上又要睡那小木屋裏去。
卻沒想到傅寅聽到這時的臉色突然緩和下來,變成了那日說要養我老那時既猙獰又譏諷的笑容,他說:“二叔說的是,我隻是擔心繁繁,你也是知道的,上回差點發生什麽。”
傅立遠立馬皺了眉,說:“你是怕沈安傷害你孩子?”
傅寅微笑點頭,傅立遠立馬說:“不可能,大嫂為什麽要害你的孩子?”
傅寅竟被反問得一時沒回答得上來,傅立遠根本不知道傅寅的顧慮從而來,一臉無辜地看了我們一眼,傅寅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最終朝我笑了出來,說:“真是對不起,是我太小心了,誤會了小媽,讓小媽白白受了這麽多苦,小媽能原諒我嗎?”
被他這樣說得上是純真的眼神盯著,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手卻在不可抑製地發抖,他那樣對我,竟然隻想用這樣一句誤會來蒙混,即便是我騙了他,他對我有怨氣有怒氣,可他對我實在太絕情,他完全不來找我的那時,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想把我關在傅家後院裏不問死活。
他竟真這樣舍得……
我眼睛憋得通紅,許久說不出一聲好。
直到傅立遠也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我才狠狠一捏手心,朝他道:“原諒?你變相軟禁了我快一個月,隻憑一句道歉就要我原諒你?”
傅寅依舊是笑意盈盈,“那小媽要我怎麽賠你?”
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的口氣讓我心寒,傅寅沒選擇讓我走,我就不能自己提出要走,我深吸一口氣,說:“傅寅,你最好記住,我永遠是你的長輩,你沒有資格管我,而且不是我誇張,你現在有的,都是我給的,你是我最後一個找到的傅立衡的親生子,要不是我當時多此一舉,留在這裏的就不會是你。”
傅寅臉上的笑意在我的話裏越來越沉。
我心驚了驚,連傅立遠都用很驚訝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當著他的麵將話說得這麽清楚。
我用力掐了掐掌心,鼓起勇氣抬頭看著傅寅,說:“傅寅,你應該感謝我。”
傅寅的笑意在我最後一句話裏徹底便冷,他說:“小媽說的是。”他頓了幾秒,然後承諾我以後不會再管我,作為兒子,他會盡到贍養我的義務,也當做是感謝我當年給傅立衡提供的親子鑒定報告中有他的一份。
我心下大驚,傅寅竟然知道了我曾經給過傅立衡他們幾人的親子鑒定報告!那他也已經知道了剩下的幾人是誰了吧。
我按住驚訝,仔細想想傅寅後來會知道也不奇怪,隻是這下更顯得我那時的故意隱瞞是刻意、是別有用心。
不過也沒事了,我和傅寅的前債清了,我借他的手報複了傅立衡,他也因為我才有了現在風光的地位。
目睹了一切的傅立遠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清算了什麽,但他十分高興,因為他答應趙然的讓我在傅家過得好一點,他做到了。
而事實上讓我過得好一點,不過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倒是傅寅後來給過我一張銀行卡,說是不限量,隨便我刷,叫我放心,賬單會直接寄到財務室,不會過他的眼。
我麵上裝作淡定地接了過來,但事實上已經明白了傅寅已經完全知曉了,我之前在傅家過得到底是怎樣的生活。
我覺得狼狽不堪,比當初傅立衡突然把傅寅帶到我麵前,讓他叫我小媽時更加狼狽,他在這時應該已經徹底明白,他一見鍾情的,就是這樣悲哀又無力的女人。
傅立遠完成了對趙然的承諾,我在後來衣食無憂的生活裏也曾想起趙然,隻是那次之後我便沒再見到過趙然,不知道他是去了哪裏,我試著觀察傅立遠的神情,他最近倒是好像過得挺自在,不知道是趙然又給了他什麽好處。
我的回歸其實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傅廣川根本沒有注意到,飯桌上多了一個我,我在傅家的存在如同之前一般微薄,連仆人也對我也隻是客氣罷了,隻是看到我如同瘟神一般,會悄無聲息地走開。
這樣的生活更是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不想去認為這又是傅寅的安排,傅寅能有多閑,整日盡想著怎麽讓我不舒服了。
我隻能把這個歸咎於我自己,我從小就被人說內向沉默,朋友也不多,但起碼生活無憂無慮,倒還算是風平浪靜地過完了童年和少年,而我媽給我畫的大餅又太安逸,我也總以為我能像其他的富二代一般,等著接手家業,到死都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可是曾經的承諾如同笑話一般,我從沒問過我媽她是不是從一生下我就是為了這個打算,但婚還是要結的,如果不是足夠幸運,那也是應該在父母的安排下,跟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而就門戶上來說,傅家足夠對得起我家,隻是傅立衡太過垃圾,而我爸媽也太過心急。
似乎人沉靜時,曾經如同烈火灼心的恨意也變得平淡起來,尤其是傅寅的確給了我衣食無憂的生活後,我心情平靜得,再看見曾經陷害我的蘇繁後也不覺得很討厭了。
倒是她很驚訝,問我傅寅怎麽把我放出來了。
傅寅肯放我回來時她並不在家,聽說是她媽帶著她出去玩了,一段時間不見,她的肚子也微微凸顯了一點出來,人也似乎圓潤了一點,我實在驚訝,沒想到她竟會真的允許自己的肚子吹起來。
於是我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問她肚子幾個月了。
她一聽就垂下眼,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語氣有些驕傲地說:“快兩個月了。”
我心裏翻過一絲苦澀,砸吧了一下嘴,決定跟蘇繁攤牌:“蘇繁,你是真心愛上傅寅了對不對。”
她一愣,其實她早就跟我承認過她已愛上傅寅,但在聽到她那一通電話後,我又懷疑起來,生怕蘇繁這從頭到尾都是她做出來的一場戲,想誘別人入局,便要先把自己騙到信。
蘇繁也知道了我偷聽她電話的事,不然後來也不會那麽慌亂,著急把我趕走,但她現在已經肯承認,大大方方地跟我說是的,所以才願為他生孩子。
我一時不知道該驚訝是她竟然連肚子都敢賠上,還是該難過她那一句真的,砸吧了下嘴後,我說:“那最好不過,你還年輕,時間還長,這應該不是你們唯一的孩子,不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生下它。”
我的話讓蘇繁狠狠皺起了眉頭,說:“沈安你在說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該說什麽,我本來想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可以讓我幫忙,但一仔細想,我覺得我肯定沒有這個耐心和膽量,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而作為長輩,除了說這個,我發現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沒什麽,”我站起身來,打算提早結束這樣的對話,說:“隻是告訴你一聲我不會害你的孩子,你不用防備我,也不用跟傅寅說我意圖要害你……總之今後我會與你保持距離,一直到你孩子生下來為止,不過你要是想,我可以永遠不接近你們。”
蘇繁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想聽她再說一句話,便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我說了不再接近蘇繁和她的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外麵,現在傅寅不限製我的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又有無上限的卡,我的生活一段時間竟還算得上是瀟灑。
我學會了找樂子,其實同為閑的蛋疼隻有花錢的富太太,我不是唯一一個,於是我也很快找到了同類人,雖然年紀相差得大,但我與她們同病相憐,很快臭味相投,她們帶我去各種各樣的會所,做保養看表演吃大餐,一時間手機裏竟也有了幾個可以聯係的聯係人。
而令我驚訝的是,我這樣玩樂,傅廣川竟沒說我一句,甚至還誇了我一句,說他一次接見了某個總,他的夫人和我玩得很好。
他還似是暗示地跟我說,以後多結交這樣的人也無妨。
我忍不住心中喜悅,剛跟傅廣川說了一聲是,就被傅寅涼涼倒了一盆涼水,說:“女的可以,男的就算了,我已經不想要後爸了。”
傅寅是用開玩笑的口氣說的,傅廣川也難得沒嚴肅地說了他一句多嘴。
傅寅輕輕一笑,這句話便用開玩笑的口氣蒙混過去了,我卻突然緊繃起了皮,傅寅越來越討傅廣川的歡心,在趙然不在的現在,傅廣川完全是把他當做心腹來看待,而確實血緣讓他放鬆了警惕,忘記了他曾經對傅寅做過什麽。
而傅寅現在就一定是演的嗎,我無法從傅寅的臉上得知答案,隻是知道,若是傅寅一直在傅廣川麵前是個“乖孫子”,傅廣川也一定樂意當一個“好爺爺”,他會心疼傅寅,舍不得傅寅委屈,也就不會允許我有第二個男人。
我覺得氣憤,他已經有了蘇繁有了孩子,我為什麽就要在傅家守一輩子寡?
可能繼續留在傅家,就是傅寅對我的懲罰,他還是沒有原諒我。
我越發喜歡把時間花費在傅家以外的地方,便沒有去注意到蘇繁和傅寅外婆的矛盾越來越深,傅寅外婆在那次之後根本沒長教訓,腿好了後又開始殷勤地給蘇繁端湯端水,什麽好的都往蘇繁那邊送,可是蘇繁這種千金大小姐,什麽好的沒嚐過,她還嫌傅寅外婆親手弄的東西髒呢。
蘇夫人過來擋過一段時間,但終究不能長久,我又長期不在家,便不知道她們之間到底已經吵過多少次了。
而傅寅的外婆也不是完全柔軟被欺的,聽說她還指著蘇繁說過一句,既然是她家的媳婦,就要聽她的話,對她的重孫負責,今天不論說什麽,你都要給我把這碗藥喝了!
我一點也沒有想到傅寅外婆看起來一個和藹善良的老太太,竟也這麽迷信封建,知道蘇繁不肯合作後,更加潑辣囂張。
我知道了一些後便更不想牽扯到她們的糾纏中,卻沒有想到,我已經躲成了那樣,還是讓我撞上,剛一走出房間,就看見蘇繁和他外婆在樓梯間糾纏,他外婆腳步飛快地追著蘇繁問她剛剛吃的是什麽藥,逼她一定要把藥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