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形單影隻
我聽到熟悉的聲音,知道自己不是被陌生人搶了後便冷靜了下來,不再掙動。而從趙然的話裏,我知道果然是蘇繁故意設計讓我和傅寅走在一起,還安排了人來偷拍我們。
我心底一涼,果然蘇繁是已經察覺了的,但趙然的及時出現讓我十分驚訝又十分惱火。
我一直忍耐到他將我護送到安靜的地方,等他把罩在我頭上的外套拿下來,我才質問他為何多此一舉。
他十分不解,說他是救了我。
我已經知道了這是蘇繁故意設計,她根本就沒去約傅寅看話劇,而是費盡心思找來了傅寅想看的話劇,又弄來了票,騙我去約他,事到臨頭又主動消失,就是為了讓我和傅寅湊在一塊。
可是即便我和傅寅湊在一塊,成功讓她拍了照片,又能如何,母子關係好,一起出來看個話劇怎麽了?
趙然卻十分不依我,他目光敏銳地看著我說:“夫人真的以為他會安安分分地看一場話劇?”
他這話說得我一梗,蘇繁這一設計確實抵不上多大的用,但在傅寅這兒,他已經是認為是我在主動示好,又是昏暗環境下兩人獨處,若不是趙然突然把我拉走,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可能真會允許了傅寅的動手動腳。
若是這樣的一幕被人拍下,我即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我背後瞬間爬上一層冷汗,深吸了一口氣後,盯著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趙然會幫助我,那必定是已經知道了我和傅寅的關係,而見他一副完全不驚訝的樣子,看樣子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而他隻是淡淡一笑,說:“夫人放心好了,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董事長。”
傅廣川!
我渾身一震,這件事要瞞的人很多,而最不能暴露的便是傅廣川,他若知道了,我和傅寅都要完蛋。
我震驚地看著趙然,一直以來我從沒把他當過一回事,而他也一直對傅廣川盡著忠,我便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與他有瓜葛。
他叫我放心,實際上是在威脅我。
我冷冷看著他,問:“你想幹什麽?”
他不僅知道了我和傅寅之間的事情,還知道了這次是蘇繁故意設計我們,甚至還提前來這裏埋伏,他的目的,讓我不寒而栗。
被我這樣質問了,趙然竟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是啊,他總是一副無所求的模樣,正是因為此,傅廣川才信任他多過恨不得把野心寫在臉上的傅立遠。
果然他說:“趙某不想幹什麽,隻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傅家出了醜聞。”
醜聞,我心一沉,我和傅寅的事情若是真的暴露給媒體了,確實會是一樁驚天駭地的醜聞,但蘇繁會舍得?她會舍得傅寅在已經一生背著私生子的烙印下,再給他按一個與年輕小媽亂倫的罪名?
蘇繁頂多是想搞到一些照片當做殺手鐧,順便窺探下我和傅寅的相處罷了。
但這些我不會跟趙然說,趙然這人沒有看著那般簡單,於是我隻說了一句:“多謝。”
話劇已經開始,現在進去也無濟於事,趙然便提出送我回去,被我拒絕了,我說我想一個人靜靜。
趙然尊重了我的意見,還十分尊敬地囑咐我路上注意安全。
我看著他,想從他那一直雲淡風輕的臉上瞧出點什麽,他手裏現在抓著我和傅寅把柄,是想做什麽?他是怎麽知道的?手上有沒有確鑿的證據?
仔細回想起來,漏洞百出,最主要的還是我一點不了解趙然,根本猜不到他會想幹什麽。
於是我也隻能小心翼翼著,等著趙然前來跟我表明目的的那一天。
而這一天確實還早,最接近的還是第二天蘇繁明知故問地來問我昨天為什麽爽約了。
我在心裏冷笑,爽約的到底是哪一個,現在還跟我裝不諳世事。
我說我可是遵守了約定了的,你也要遵守你的約定。
蘇繁笑著說肯定的啦,反正等我和傅寅結婚了我們還是住在一起的,不急在這一時。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蘇繁這邊倒是還好應付,但傅寅那邊卻更加棘手了,蘇繁沒有得逞,我便不能去跟他說那票是蘇繁給我的,也是她讓我去約他的,原本該赴約的人是蘇繁,結果讓他一個人看完了整場。
傅寅那日回來後對我愈發冷漠,我知道他是在怨我爽約,而我不去解釋,他應該沒多久就能明白我根本沒有與他和好的意思。
我和他以沉默較著勁,若不是我無處可去,我也可以用不著天天與他在家裏遇見,而他一般裝作看不見我,我也當看不見他,我這麽做隻為讓他迷途知返,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
傅寅回來後,我媽又過來要過幾次錢,可能是因為家裏有人了,仆人也沒有那麽袖手旁觀,總之後來幾次沒與上次一般狼狽,但結果還是一樣,我媽沒能要到錢,她便一次比一次惱火,她說我現在有的一切都是她給我的,我現在應該報恩。
我想我有什麽了,傅立衡死了他的東西又沒完全歸我,大部分還是給了傅寅,我現在頂多是花錢不受限製罷了。
我心底慶幸,傅寅現在雖然是在跟我鬧,但到底沒將我趕盡殺絕,要知道我現在之所以還能厚著臉皮在傅家繼續住著,全是沾了他這個傅立衡親兒子的光。
等哪一天他幡然醒悟,距離我被趕出傅家的那一天也不遠了吧。
而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我還是傅立衡的遺孀,傅寅名義上的媽,於是有一些場合就必須我出席。
上流酒會、名流宴會,這些原本就是層出不窮,而我之前一直沒露過麵,也完全是傅立衡故意不讓我去。
現在他死了,我便有機會在這些公眾場合露麵,傅立遠還湊過來跟我開玩笑,說他沒妻子我死了丈夫,剛好湊成一對。
我瞥著他,說你敢拉著我的手出去,明天媒體就敢寫傅氏嫂子與小叔有奸情,傅立遠你有這個膽子?
傅立遠聽了臉色一變,笑著說他隻是開玩笑,叫我別當真。
我看了他一眼,不管他繼續給自己上妝,傅立遠自討沒趣,竟還賴著不走,看著鏡子裏的我,裝模作樣地道:“可惜啊可惜,嫂子這麽年輕漂亮就守了寡,今天這宴會,嫂子可能要孤身一人了。”
他說得我手一頓,我挑眉看他,說:“你有人陪?”
他露出個得意的神色,說,“當然。”
我冷嗤一聲,同樣是單身,傅立遠能隨便找個女人當女伴,我卻不能,而唯一能代替做男伴的傅寅,帶著他的未婚妻,肯定不會管我。
傅立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要是真的去了宴會,我真的要是形單影隻一個人了。
一瞬間有點泄氣,原本這樣的場合我也不想參與,隻是傅廣川下了命令,我不得不來。
到了宴廳一看,果然各個佳人相伴衣香鬢影,我剛沒了丈夫,自然不能穿得花枝招展,一身素衣,又是獨身一人,一進去還有人竊竊私語,問我是誰。
現在眼瞎的人是少了很多,沒多久關於我身份的猜疑就按了下去,但還是沒打破我獨身一人的尷尬處境。
抬頭能尋的,也隻有傅寅,而他身邊站著花枝招展的蘇繁,根本沒有注意到我。
我在心裏笑自己,一邊想著讓他忘了自己,一邊又奢望著他的目光會為我停留,我還真是賤得可以。
好在傅廣川雖然強製要求了我來,但實際上沒限製我的活動,我見宴廳裏人人有伴,便不再在宴廳停留,走出了燈火通明的宴廳,往無人的花園走去。
卻沒想到,剛走到一半,便被人攔下來,攔住我的那人濃妝豔抹,一身名貴品牌,眼裏是三分驚訝七分傲氣:“你是沈安吧?是的吧?”
我愣了愣,仔細瞧了瞧她,腦海裏並沒有跳出關於這個人的信息,但還是禮貌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您認錯人了……”
“怎麽會呢,我沒認錯,你就是沈安吧,16級國際貿易的。”
她直接打斷了我的話,而後來的話更是讓我驚訝,她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有一份未盡的學業。
我看著她:“你是?”
她高興一笑,說:“我們是同學呀,你忘了?”
我確實不記得她這一號人物,實際上我的大學也隻是隨便上上,課程也從沒認真聽過,因為成績不好便不用心學,不用心學就成績不好,惡性循環,那時候我媽還很大度地跟我說學不上也無所謂,沈家養得起我。
那時的話現在想起來如此諷刺,我在國外的書念到一半被叫回國相親結婚,那邊的事情便再也沒管過,自然也不會記得什麽同學了。
我被勾起心酸過往,但還是要表現出點驚訝喜悅來,於是說:“是嗎,時間太久了,我都忘記了……”
“哪兒久啊,我們才畢業兩年多,怎麽你現在成了傅家的媳婦?”
她熱情似火,一上來就直逼關鍵,我一愣,那時與我同學的人也都是家境殷實的,現在在這種場合相遇也不是多麽奇怪的事情。
我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時似乎是她友人走過來,看了我一眼,有些驚訝地對她說:“你跟傅太太認識嗎?”
“同學”自然十分高興地說是認識的,又說她十分驚訝我竟然成了傅家的媳婦。
她友人一聽,目光裏閃過一絲怪異,然後小聲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麽。
她眼裏閃過一抹驚訝,看著我的眼神更加耐人尋味。
他剛剛在她耳邊所說應該是傅立衡不久前過世的事情吧,既是年少嫁人現在又年紀輕輕地守了活寡,明明是同樣年紀的人,經曆卻如此不同。
我愈發覺得難堪,原本就是想不起來的同學我也沒有在這繼續與她應酬的必要,於是匆忙說了一句還有別的事情,便想倉皇而逃。
“等一下……”她在後麵叫我,我也隻當做沒聽見一般,如同逃命一般來到了宴廳外的花園裏。
隻有無人時,我才能鬆一口氣。
等冷靜下來了,我再一回想剛剛那一刻,覺得自己有點失態,都是事實,我有什麽好躲避的呢,我笑了下,說到底還是因為我這些年經曆的事確實荒唐可笑,現在落在這麽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在花園裏站了一會兒,傅廣川雖然要求了我來,但並沒有限製我的活動,我便想著在花園裏一直待到宴會結束,原本就沒有我什麽事,隻是礙於我現在的身份,不得不出席罷了。
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待了沒多久,就有人來尋。
趙然手臂上掛著一件長外套,過來提醒我外麵風涼,叫我注意不要感冒了。
我嘴上說著感謝,暗下心驚,我本以為我是沒人關注的,原來趙然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
我仍舊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於是對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他察覺出我的疏離,笑著說了一句:“夫人不必如此拘謹,我沒有想威脅夫人的意思,夫人現在跟個刺蝟似的全身倒刺,倒是之前在農場裏的時候更加親切近人。”
我渾身一震,沒想到從那個時候趙然就開始監視我了。
我心裏越發沒底,說:“我……和傅寅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現在他是傅廣川的孫子,他也明白現在什麽比較重要,所以還請趙助理不要妄加揣測……”
我不知道趙然到底掌握了多少,仔細回想起來趙然一直是跟在傅廣川身邊的,手裏應該沒有我和傅寅的確鑿證據,但為了保險,還是先打一下預防針比較好。
他自然知道我是在說什麽,卻態度依舊恭謹地說:“我並沒有想以此為把柄來威脅夫人什麽,請夫人不要對趙某如此戒備。”
他說沒有就沒有嗎,我根本不敢相信,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和傅寅之間的事太過齷齪,光是一點猜測苗頭就能讓我們倆都身敗名裂。
趙然如此深藏不露,我也不能打草驚蛇,隻好點了點頭,說好的。
之後我們之間便是沉默,趙然也不主動離開,我更不想回到宴廳去,而就在這時,趙然突然說:“夫人,您覺得傅立衡是個怎樣的人?”
聽到傅立衡的名字我就頭皮一麻,傅立衡的死快成了我的噩夢,即便我什麽都沒做,也讓我心虛不已。
我謹慎地說:“他、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是個不錯的人,隻是命不好,早早的丟了性命。”
這句一聽就很假的話自然隻能說給趙然這樣的外人聽,傅立衡濫交成性私生子一堆,根本就是品行敗壞的一個爛人,但我總不能這時說他是個人渣,那趙然肯定會順杆而上地問我為什麽不跟他離婚。
我和傅立衡之間來來回回的離婚又和好,在外人看來可能毫無理由,隻有我自己知道緣由,連傅寅都不能理解,何況是趙然。
隻是我想不通,他跟傅立衡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跟我問起他?
可能是我的話真的太假了吧,傅立衡作惡起來根本不顧外人眼光,即便死了我想給他臉上貼金都做不到,趙然冷笑了一聲,說:“夫人真會說瞎話。”
我渾身一震,問他:“你問起他做什麽,他都已經死了。”
“對啊,他已經死了……”趙然聽了我的話,如同呢喃一般重複我的話,那眼裏一瞬間有些寂寥,我更加弄不懂他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是覺得傅立衡的死有蹊蹺?
這下我心裏更慌,傅廣川當時是聽了醫生的說法,才相信了傅立衡是自然死亡的,但後來到底有沒有再次懷疑我也不知道,而他若是懷疑,第一個驅使調查的人肯定是趙然,而第一個被調查的人也肯定是我,因為當時傅立衡死的時候我就在他的身旁。
而就在我胡思亂想間,趙然突然說了一句,“起風了,夫人還是跟我回去吧,這裏涼,感冒了就不好了。”
他按兵不動,我也不能輕舉妄動,於是點了點頭,說:“好的。”
我跟著趙然回了宴廳,第一個撞上的人就是傅寅,他似乎是有點著急的樣子,見到我和趙然一起回來後那一絲著急被嘲諷的笑意代替,他見到我們,說了一句:“我還奇怪小媽是去了哪裏,原來是跟趙助理在一塊。”
趙然態度誠懇地跟他解釋道,是他注意到我在花園裏待了很久,怕我受風著涼才去找了我回來。
傅寅不置可否,但他那臉上似是嘲諷又似冰冷的表情讓我有些不適。
看慣了動不動就跟我撒嬌賣萌的他,這樣的他確實讓我感覺到陌生。
趙然解釋完後就說傅廣川還在等他,便告辭離去,等他走了,剩下我和傅寅兩人後,他臉上的嘲諷意味就更深,他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說:“小媽你還真厲害啊,什麽時候跟趙助理勾搭在一起的,我怎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