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諳世事
我曾經也以為蘇繁的這種天真是她真的年紀小,不諳世事,但後來她故意阻止我去蘇氏見傅寅,我就明白了傅寅曾經為什麽會跟我說蘇繁沒那麽簡單。
可是傅寅卻從來沒有想過,蘇繁的“不簡單”到底是為了誰。
女人的感官原本就敏銳,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雖然蘇繁還沒跟我攤牌,但她應該是稍微察覺到了一點我與傅寅之間的貓膩。
事到如今,我不能讓傅寅功虧一簣,所以當蘇繁提出要跟著傅寅一起住進傅家時,我沒有拒絕,而是讓她去問傅廣川的意見。
一家之主還是傅廣川,我沒有答應的權利。
而且答應不答應,也不是傅廣川點了頭就行了的。
蘇繁想住進傅家,名不正言不順,雖然兩人已經訂了婚,但到底與結婚不同,盡管現在社會風氣開放,但也沒能到直接在人家父母眼皮底下共住一室的地步。
蘇母便十分不同意,她覺得一直以來是她女兒犧牲最多,現在又是鬧著要住進傅家,對於一個女孩子家來說,實在有損名譽,她教訓不動她女兒,便來跟我談。
因為我再怎麽說還是傅寅的家長。
傅立衡死後,我就是傅寅名義上的小媽,而明明更能說得動傅寅的人是他外婆,蘇母卻好像直接跳過了她。
據我所知,傅寅他外婆這段時間在蘇家住得並不舒心,蘇繁是高高興興地把她迎了去,但實際上隻把她當做是穩住傅寅的定海神針,她又一門心思地撲在傅寅身上,對他外婆的照料就難免有疏忽,聽說他外婆在蘇氏跟仆人合不來,仆人偷了蘇家的東西,沒想到事情敗露,情急之下栽贓給了傅寅的外婆。
蘇母原本就看傅寅的外婆不順眼,借機找茬,差一點把他外婆送到派出所去,蘇繁不在家,沒人替她做主,等傅寅回來時,便看見自己外婆坐在蘇氏的大門口抹眼淚。
後來雖然有蘇繁竭盡全力調查到了真相,但傷了的心就是傷了,傅寅的外婆再也不肯在蘇家住,死活要回來。
回,又能回哪,回她自己那又破又小的棚屋嗎?傅寅怎麽舍得,所以實際上是傅寅去求傅廣川,準許他們兩人回來的。
這些事情在我仍在農場的時候發生,並未傳到我的耳朵裏,後來我知道了,便在蘇母找上我談這兩個人的事時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意外來。
不過代表自己的子女與對方家長談論他們的感情的事,這感覺確實讓我覺得十分怪異,我當然是不想去管,他們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決定,也許真是因為傅寅不是我親生,我對他也從來沒有過當家長的心情。
可蘇母義正言辭情緒激動,一上來就說我們家傅寅虧待了蘇繁。
這一句話堵得我說不出話來,他們又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怎麽知道傅寅平時是怎麽對待蘇繁的,而且感情的事,不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這些外人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我沒說話,蘇母就更加情緒激動地拍著桌子說:“他們這才訂婚!住進男方家裏像什麽話!你們家傅寅到底在想什麽?他是不是要把我女兒騙走才甘心?”
被她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們都不是外人,而在國內,確實有長輩好幹涉小輩感情生活的慣例。
我輕輕咳了一下,搜腸刮肚地想找句話來安撫一下情緒激動的蘇夫人,但想來想去,我隻想到了一句:“蘇夫人請放心,我回去一定說說他。”
剛說完,我心一沉,這話怎麽聽怎麽敷衍,我更急,想找些話來補救,但蘇夫人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說:“當初是我們繁繁說她懷了傅寅的孩子我們才答應了訂婚,那時傅寅幹了什麽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我們花了人力物力撈他,傅家還坐視不管,說明什麽?說明傅董根本不欣賞他這個孫子,我們蘇家伸出手去撈你們傅家的人就已經夠丟人的了,現在才說懷孕是騙人的,說撒這個謊就是為了逼我們去撈他……這丫頭非得氣死我們才甘心。”
其實蘇夫人自己心裏也清楚,什麽都是她女兒甘願,什麽都是她女兒情願,確實不能來說傅寅什麽,但她一肚子怒氣總要有地方發泄,好在傅寅是男的,若是女主,一定要被男方家長指著鼻子罵狐狸精。
想到這個,我在心底暗暗笑了笑,但麵上還是保持著嚴肅說:“蘇夫人,我知道這是我們家傅寅做錯了,您有什麽要求您盡管提,我一定滿足您。若是對傅寅的要求,我也一定督促他完成,他是虧欠繁繁太多,我一定讓他今後對繁繁好一點。”
聽到我這麽承諾,蘇母的臉色才好看一點,然後歎了一口氣說:“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但我們繁繁一出生就是眾星捧月,從來都是別人倒貼她,哪兒有過她倒貼別人……唉……”
不知道蘇夫人想起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有點傷感起來,我剛要詢問是怎麽回事,就見她突然冷肅了臉色要我一定不能讓蘇繁住進傅家。
未婚女子直接住進夫家,又是名門閨秀,說出去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
我滿口答應,隻是沒想到到最後還是我來做這個惡人。
蘇繁要求住進傅家,會鬧得這麽大動靜,最主要的還是傅寅沒有拒絕她,他不提醒她,我可以安慰自己是他不懂這其中輕重,但還是對要我來做惡人感到十分頭疼。
跟蘇夫人見過麵的第二天早上,蘇繁又來了,傅廣川還在郊外農場養病,家裏便隻有我和傅寅在,傅立遠這段時間十分自由,整日不歸家,也沒有人要求他,聽說他是去陪林妙了。
蘇繁一進門就用高興的聲音說她一早去排隊買了傅寅喜歡吃的早點,她直接登堂入室,根本沒把自己當外人,管家都沒攔得住她,跟著進來,又不敢說她什麽,隻好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我更加頭疼,擺手讓管家先退下。
而此時蘇繁已經把早點一樣樣往桌上擺,樣式繁多又各個精致,若真是她自己一早去排隊買,估計早上五六點就要起來了。
還好我明白她一個蘇家大小姐,能驅使的人應有盡有,這些早點一定是她昨天就安排了人去買,她做的頂多是早上起早點,化個漂亮的妝就提了東西來獻殷勤。
有蘇繁的早點,原本寡淡的餐桌一下子變得豐盛起來,傅寅吃了一口氣蘇繁帶來的早點,對滿是期待的蘇繁說了一聲好吃後,蘇繁的臉就一下子喜笑顏開。
“還有這個,你嚐嚐這個,司機跟我說是新品。”
蘇繁十分高興,都沒注意到一句話就已經漏了餡。
好在傅寅沒在意,朝蘇繁說的那道點心下著筷。
我見他們並沒有蘇夫人所說的那般相處得不對等,傅寅還叫仆人給蘇繁拿了筷子兩人坐下一起吃,我不便打擾他們,便快速地喝完了粥後,站起身離開了餐桌。
我走到門口,發現蘇繁的司機還在門口等著,司機對著傅家大門口探頭探腦,一副十分著急的樣子,我問他在幹什麽,他告訴我是蘇夫人交代了他,一定要接小姐回去。
他等得著急,大著膽子問我能不能進去催一催,我有些奇怪,“怎麽,還有時間限製的嗎?”
司機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夫人說不能讓小姐在傅家待超過半個小時……夫人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再晚下去,我就要丟飯碗了,我家裏有好幾口人要我養……”
我無奈點了點頭,進去後卻發現蘇夫人比我著急,已經打了電話給蘇繁,催她回去了,蘇繁十分不耐煩地對那頭說:“好了我回去還不行麽,你別停我卡,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用停卡來威脅我?好好好我會聽你的話……好了好了……煩死了……”
掛了電話後,蘇繁依依不舍地對傅寅說她要回去了,傅寅點了點頭,向她道謝,說他吃不慣家裏的飯,正想著要不別吃了的時候,蘇繁就來了。
他這意思是蘇繁來得巧,又懂他的喜好。蘇繁聽了當然高興,我站在一旁卻有點不舒服起來,因為今天早上的早飯是我做的,我竟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是不喜歡的。
我掐了掐掌心,最終還是忍住,蘇繁走到我跟前跟我道別時,我還笑著跟她說了一句再見。
我還是沒能開口不讓她住進傅家,她不提,但整日往傅家跑,還是會惹得蘇家不高興。
我隻好直接約了蘇繁,告訴她這時候住進傅家不妥。
由我來說,情況會好很多,蘇繁沒激烈反對,而是小聲委屈地說了一句,“可是這樣我們就一整天都見不到麵了啊。”
她這話也讓我為難起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作為家長的我,此刻難道應該為他們如何促進感情出謀劃策嗎?
這時蘇繁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眼睛亮亮地看著我,說:“安安,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這稱呼一出,我就直覺不是什麽好事,果然她後來掏出一張話劇票給我,說這是這周末的話劇,她想約傅寅一起去看。
我奇怪,說你自己去邀請他不就好了。
蘇繁卻為難地說她說過了,傅寅不肯去。
傅寅已經拒絕,再讓我來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變化,我更奇怪,說你辦不到我也沒辦法,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不是的,”蘇繁將我推過去的手又推回來,說:“不是讓你替我約他,是你去約他。”
“什麽?”
“你去約他周五看話劇,等他答應了,到快開場時你再換上我,求你了嘛,安安你就答應我這一回嘛,這場話劇我期待很久了,一直想跟傅寅一起看……”說到後來黏黏糊糊地跟我撒起嬌來,我卻沒被她的糖衣炮彈給迷惑。
我說:“他不答應你,為什麽你就肯定他就會答應我?”
難道蘇繁真的知道了?
我心中忐忑,這時蘇繁狡黠一笑,說:“因為你是他小媽呀,他會不聽你的話?”
我覺得頭疼,所有人都以為傅寅會聽我的,可是傅寅再怎麽說也隻是我認了不到半年的兒子,又是20多歲的成年兒子,他怎麽可能會跟一般兒子一樣聽母親的話?
於是我盡力給蘇繁解釋,“可是他再怎麽說也隻是我的繼子……我跟他感情不深……而且……”他都已經很久沒跟我說過話了。
“好嘛……求你了安安,你就幫我這一回,要不你就去試試,不一定非要他答應……”蘇繁見我為難,也退而求其次起來,見我還是不肯答應,直接說:“隻要你肯幫我這個忙,我就不鬧著要住進傅家了,我也知道這樣傳出去不好聽……”
蘇繁肯答應不鬧著要住進傅家,蘇夫人也不會變著相催我,何況隻是邀請傅寅一下,他答應不答應還是另外一回事。
於是我答應了下來,接過了票子。
但我現在也沒有那麽容易見到傅寅,他總是很忙,不管是真忙假忙,我也沒有去過問的資格,就算是他借口故意躲我,我也沒有資格說些什麽,保持距離對我們倆都好。
一直到周四,我才把票子遞給他,問他有沒有時間。
他接過票子看了一眼,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我想他應該是知道這是跟之前蘇繁約他的話劇是同一場了,我沒打算他會答應,於是隻問他有沒有時間,但叫我沒有想到的是,傅寅竟然答應了,還說這部話劇他期待了很久,沒想到我手裏會有票。
他的態度與蘇繁跟我描述的簡直相反,我確認了一下,問他是不是想去,他十分肯定地給了我肯定答案。
我原本沒抱著他會答應的念頭,但他肯答應那最好不過,傅寅對蘇繁逢場作戲了這麽久,我曾為了讓傅寅安分,還要求過傅寅不準碰蘇繁。
傅寅答應下來後,我便告訴蘇繁傅寅肯去了,又問她到時候要怎麽偷梁換柱。
蘇繁在電話裏的語氣自然是高興的,然後又說她早就計劃好了,我先赴約,跟傅寅一直待到快開場,等開場時關燈了,看不清人是誰時,再由她頂上。
我沒想到要做戲一直做到開場,我覺得我接了個棘手的活兒,連忙問蘇繁我能不能不去,而且傅寅也說了他也期待這場話劇,他們能喜歡上同一場話劇,這已經足夠成為他們一起觀看的理由。
蘇繁卻十分為難地告訴我她之前惹了傅寅生氣,這其實是她在變相給傅寅賠罪呢。
我說你怎麽惹他了?
蘇繁說也是因為這部話劇,他們因為其中一個人物起了分歧,她說這人是個賤人,傅寅卻說這人是有苦衷的。
我沒去關注話劇講了什麽,便不知道蘇繁情緒激動地說的是哪個人物,但原本這種事情就是主觀意見多,會有分歧也不足為奇,蘇繁說得激動起來,讓我更覺頭疼,隻好說好了好了我答應你,我先去,等快開場了再換你好不好?
蘇繁這才笑嘻嘻地停了那長篇大論,又叫我當天去時穿得好看一點。
我不解,說我要穿得好看做什麽。
蘇繁理所當然地說,你是赴約的人啊,不穿好看點,不是說明對這件事根本不在意?
我聽了,確實覺得是這樣,於是在周六當天,我特意換了件衣服,傅寅今日在公司加班,我們約好了七點在門口見麵,我一直等到七點半才等到他人。
話劇是七點四十開場。
一見到他我就急忙拉著他入場,一邊偷偷與蘇繁聯係,我覺得奇怪,剛剛還一直跟我發著消息的蘇繁,怎麽一下子不回我信息了。
我催她到底在什麽時刻什麽地點做交換,但一直沒回應,倒是傅寅是真的高興,還很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說讓我等了很久。
我不怎麽在意他是真忙還是故意讓我等,我更加著急的是蘇繁,蘇繁不來,大不了我真陪傅寅看了這一場話劇,隻是蘇繁這樣的用心讓我心底發寒,她不可能真會把傅寅拱手送給我,她肯定還有別的安排。
而傅寅毫不知情,他是實實在在的高興,這段時間我從沒見他這麽高興過,他說他很意外我會特意找了他喜歡的片子來約他。
“什麽?”我一直對他的話不甚在意,這會兒似乎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這時他已拉著我進場,伸出手拉住我的,他聲音帶著喜悅地說:“我們從沒在公眾場合牽過手,但這會兒沒事,沒有人看到的……”
而我還沒有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突然被人一把奪走,同時原本就一片昏暗的眼前,突然被罩上一件還帶著溫度的外套,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整個人就已經被一個男人抱著頭往場外帶。
傅寅突然丟失了我的手,急忙叫我:“安安!你在哪!”但很快被進場的群給堵住。
我被人捂著頭一路半推半拖地離開會場,我急得大叫:“你是誰!幹什麽!放開我!”
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生怕是被壞人搶了走,聲音急迫,而就在這時,趙然冷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夫人若是不想被拍到正臉的話,就不要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