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哄

  傅立衡在年會上的這一病,竟病得一病不起,咳嗽低燒不斷,在醫院裏反反複複住了很久都不好,醫生說他這是傷了根基了,並一定要他靜心休養,除此之外又給他開了不少中藥,叮囑他務必每日服用。


  整個家裏,要喝中藥養身的不止他一個,但老子和兒子喝一味藥,那就要笑掉人大牙了,這也側麵證明了,傅立衡之前的一二十年過得是多麽荒淫無度,竟把自己的身體玩虧空了。


  當醫生說出傅立衡現在的身體質量與六十歲老人無異時,傅廣川的臉色當即就黑了,說他這是自作孽,傅立衡則是完全沒想到自己辛苦了半年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挽留傅廣川無果後,隻能十分聽話地喝那些烏黑的中藥。


  這樣身體狀況的傅立衡自然是不可能再去上班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而這時還十分健康的傅立遠就更得意了,剛過而立的他身體健康精力旺盛,年後開工前還特意來看望了咳嗽不止的傅立衡。


  他關心他,讓他好好養病,公司的事情不用他操心,還有他呢。


  傅立衡死死盯著他,直罵他雜種賤貨,說他搶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傅立遠其實更痛恨人叫他雜種,應該所有私生子都不喜歡被人這樣稱呼,果然傅立遠當下就冷下了臉色,說:“醫生說了,哥你這種情況完全屬於你自作孽,你現在吃的苦,正是你之前享的福,可見人生還是公平的,而我前半生是苦的,後半生按道理來說應該是甜的了,哥,你也別指望著會好起來了,不過你放心,我會記得我和你這段短暫的兄弟情,到時候會給你留點棺材錢的。”


  傅立衡和傅立遠雖然一直表麵上刀鋒劍影,但還是第一次這樣撕破臉皮,更可憐的是傅立衡被他這樣刺激後還沒有力氣還手,好不容易撐起來坐起來了,還沒伸出手,就被傅立遠又推倒在床上,他氣得胸腔劇烈起伏,臉漲得通紅。


  我在旁邊看得很是解氣。


  傅立衡一眼看到在偷笑的我,指著我就罵:“你笑什麽?”


  我欲蓋彌彰地用手捂住了嘴,說:“我沒笑,笑了嗎?我沒笑啊。”


  傅立衡更是氣得五官扭曲,傅立遠聽到我的話,朝我投來目光,也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來,這一刻,傅立衡的敗北已經是板上釘釘,他們倆兄弟無止盡的鬥爭,終於在傅立衡自己搞垮了自己的身體後,分出勝負來。


  傅立衡也知道我和傅立遠是故意過來氣他的,自己給自己撫順了氣後,毫無血色的嘴唇忽然勾出個笑容來:“傅立遠你高興得未免太早,我還有傅寅,你呢,半個兒子都沒有。”


  子嗣是傅立遠唯一的遺憾,果然他一聽,神色就沒剛剛那般得意了,傅立衡笑得更加張狂,說:“對啊,我還有傅寅,他是我兒子,該我的,還是我的,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的,是傅寅的。”


  傅立遠臉色愈發深沉,我卻在心裏冷笑,事到如今,他仍沒猜出我和傅寅的關係,不是我藏的好,而是他根本想不到。


  他那優秀又帥氣的兒子,怎麽會喜歡上自己糟粕的妻子。


  傅立衡想通了這一層後,對我就不敢態度壞了,但他也知道光是哄我是沒用的,於是直接威脅我,他說他現在是不能動了,但他還有人,他已經吩咐了助理去查,傅氏年會的那天晚上,跟我鬼混一晚的男人到底是誰。


  他說,沈安你如果不想事到臨頭還淨身出戶的話,這段時間就給我安分點。


  我不說話,他就開始指使我去給他端藥。


  說實話,在他說他已經讓人去查的時候我有點慌,一開始我擔心被人發現,特意囑咐傅寅等我進了房間後半個小時他再來敲我的門,但現在哪個酒店大堂沒有監控攝像,他光是和我出現在同一個酒店就已經夠讓傅立衡猜到我和傅寅的關係。


  再謹慎也會有紕漏,而且我也不是次次小心。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先知道。


  我一邊聽話地為他端來了藥,一邊想著要怎麽才能阻止他查到。


  傅立衡身邊能用的人,便是他的屬下,助理秘書一流,但他們對傅立衡頂多是上下級關係,傅立衡雖然對公司隱瞞了自己的病情,但傅立遠怎麽能允許,果然我去問起時,他們都在懷疑傅立衡是不是不會回公司了。


  一個不會再回公司的傅總,他們怎麽可能繼續效忠,於是我沒花多少錢就把他們收買了,傅立衡還不知道,他還在等消息,等他的助理和秘書查到究竟誰才是我的情夫。


  他被完全蒙在鼓裏,還以為我是心虛,才會對他全麵周到的服務。


  他說,沈安你這樣就對了,我早說過,我也從沒有過和你離婚的心思,結婚多煩啊,你想想你當時,又是準備婚禮又是應付客人……婚禮不過是滿足你們女人虛妄而無趣的妄想,還非得拉著我們男人作陪。


  我一聲不吭,他會錯意,更加得意,說,沈安,你放心,等我好了,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你不是一直想讓傅家認你那個傻子女兒麽,你看我讓人先把她接回來怎樣?


  我渾身一震,我處理了他的助理秘書,卻忘了還有一個人,白雅!

  白雅已一無所有,她現在的樣貌就算花了大價錢整容也未必能翻身,漂亮情婦一旦不漂亮了,那就永遠翻不了身了。


  白雅比我還清楚這一點,她對傅立衡低眉順眼又百般聽從,她那懼怕的順從我十分熟悉,那就是一年前的我。


  傅立衡說他不要我照顧,硬是把白雅接進了家,傅廣川一見到白雅就想起她給傅家帶來的恥辱,根本不同意她留下,但傅立衡堅持,他說他現在隻信白雅。


  也就是在說不信任我了。傅廣川的目光剛掃過來,傅立衡就急忙說,他說沈安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傅廣川寒著臉問什麽。


  他虛弱地笑,“我有好幾天沒有看見傅寅了,我讓她去叫傅寅回來看看我。”


  我聽了微微一震,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但好在還是虛驚一場,自那以後我和傅寅刻意保持了距離,傅寅問過我為什麽,我說不想讓傅立衡知道我們的關係。


  當時傅寅咬了咬唇,一言不發,那樣子有點不高興,我哄他,若是我們的關係暴露了,傅立衡一定不舍得把髒水往他身上潑,他隻會一個勁地汙蔑我,達到把我趕出家門的目的。


  到時候我身敗名裂被人臭罵,我……


  剩下的話我故意沒說出口,傅寅那時已經激動地抱住了我,他跟我承諾,好,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讓他知道的,而且就算暴露了,你也可以說是我強迫你的。


  他強迫我?


  以他那一張臉,誰會相信是他強迫我,我是被迫?

  我心裏澀了澀,但好在他還是被我說服了,我在他的懷裏笑,傅立衡舍不得他,他舍不得我,也是很完美的食物鏈。


  不過傅寅確實沒過來探望過傅立衡,他可能還以為傅立衡會這樣是他那一下子給打的,我告訴了他醫生的說法,連他也很驚訝。


  要怎麽玩,才能把身體玩廢成那樣。


  傅立衡的玩法我聽說過,但沒親眼見過,聽說他一晚單挑數女,上麵伺候的下麵服侍的,每個都一絲不掛滿眼肉色。他除了玩常見的雙飛,還開創了不少新奇的玩法,引得很多人效仿他。


  我不想讓傅寅知道這些,傅立衡是個比表麵看起來爛得多的人,於是我隻能糊弄過去,我說,你以為他那麽多私生子怎麽來的?


  每一晚都是彈盡糧絕,昏睡一天後又是提槍再幹,這樣日夜顛倒又毫無節製,也難怪三十多的時候出現了死精。


  傅寅聽後也覺得荒唐,而他其實也是那荒唐的成果。


  我不想讓傅寅考慮太多,便直接告訴他來意,說傅立衡想見見他,傅寅沒說答應不答應,而是問我要不要他回去。


  傅寅再怎麽說也是姓傅,傅立衡若是死了,他就是遺產繼承第一順位,就算沒什麽感情,傅立衡也不會甘心剝奪他的繼承權,也就是說他回去不回去都是一樣的。


  但太絕情難免讓傅廣川不悅,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而且他留在蘇氏的時間太久了。


  我說了讓他回去,他便開始加緊處理公事準備與我一起回去,怕我等得枯燥,他問我是安排人陪我下去逛一逛商場,還是在他辦公室裏麵的休息室裏休息一下。


  我沒有什麽想買,逛商場也覺得累,便提出想在他的休息室休息一下,他立馬叫人送上來了小食茶水,一邊不好意思地跟我說他隻是在這裏躺一躺,地方很小,叫我別介意。


  我坐在他的床上環視了一周,發現確實狹小,連床都是單人的,被褥還是亂的,我湊近聞了一聞,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


  他端著點心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一下子紅了臉,放下東西後就急忙把被子疊整齊,我看著他慌亂的樣子,笑了:“你這幾天都是住在這裏的?”


  他低著頭,說:“事情多,累了就在這裏躺一下。”


  我注意到裏麵的衣櫃裏還掛著幾套西服,貼身衣物也是全的,原來這幾天他都是在這裏過夜的。


  沒有與蘇繁一起。


  我盡力壓下自己心頭的喜悅,把注意力放到吃的上麵,他把休息室稍微整理了一下後,便說要出去了。


  我拉住他,他不解低頭看著我,問我:“怎麽了?”


  我想了想,說:“我不想你這麽拚,時間是有的,太拚對身體不好,傅立衡現在的樣子你也是看見的。”何況隻是蘇氏,他這樣辛勞,也是人家的。


  他笑了笑,說:“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他的倔強我懂,隻能加重了語氣叫他:“傅寅。”


  他聽出我的怒氣,安慰地朝我笑了一下,說:“那好,我去把那幾件事情處理完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我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說:“好。”


  他突然燦爛一笑,我正奇怪,接著就覺得一大片陰影籠罩下來,他俯身親了我一下。


  賊賊一笑,他說:“這下我更有動力工作了。”


  我聽明白他的意思,沒忍住臉一紅,急忙催他:“快去吧,我等你。”


  “好。”


  傅寅聽話地出去了,門關上後我撫著自己的胸口,急忙喝了幾口茶水做掩飾,但茶水是熱的,隻會熏得我的臉更熱。


  我靜靜坐了一會兒,剛平複好自己的心情,傅寅他休息室的門就被人突然一下子推開,同時蘇繁不高興的聲音響起:“我就是想看看是誰。”


  傅寅不耐煩的聲音緊隨其後:“我都說了不要打擾她。”


  兩道聲音在他們目光觸及到我時猛地一頓,蘇繁臉上有點窘,“阿、阿姨?你怎麽來了?”


  我端坐在他休息室裏的沙發上,見到她後緩緩放下杯子,瓷器輕輕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抬頭看著她,說:“怎麽,你以為是誰?”


  她臉上的慌亂與窘迫化作片片紅霞長在她雙頰,她說話支支吾吾:“我、我以為是傅寅的……”


  傅寅有些煩躁,打斷她:“都說了我沒有。”


  “可是你是好幾天沒有回去了啊!”蘇繁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委屈起來,一雙眼也迅速地彌漫起霧氣,“你總是說忙忙忙,可我都問了我爸,他說沒給你安排工作……你就是不想花時間陪我……”


  對於蘇繁的眼淚,傅寅竟一點也沒有動容,他說:“你這樣做,是在侮辱我,我在蘇氏做不出成果來,隻會讓伯父臉上難看。”


  蘇繁一下子聽懂他的意思,說:“你的意思是我爸騙我了?”


  傅寅的沉默等於是默認,我大概能猜到他們在吵什麽,但更相信傅寅的手段,他哄蘇繁,就相當於我哄他,簡單幾個字,剩下的靠他們自己去想。


  而往往,他們猜測的方向都是對我們有利的。


  果然蘇繁下一刻就破涕為笑,跟傅寅說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啦,公司裏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我很擔心啊。


  傅寅也淡淡笑了出來,伸出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公司裏被你趕走的人還不少啊?”


  蘇繁嘻嘻地笑了出來,抱住傅寅的手臂就說,你是我的,他們覬覦我的東西還想繼續拿蘇氏的工資,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蘇繁的刁蠻讓我也沒忍住笑了出來,蘇繁這才想起這裏還有個我,一下子紅了臉,跟我道歉說讓我見笑了。


  “我聽說有個年輕女人來找傅寅,一路進了他的休息室,阿寅的休息室一般連我都不準進的,我就以為是傅寅的……”傅寅及時瞪了蘇繁一眼,蘇繁才沒把那兩個字說出來,她吐了吐舌,說:“明天我就要把阿姨的照片抄送全公司人一份,告訴他們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是傅寅的小媽,才不是……那什麽呢。”


  蘇繁的話,俏皮刁蠻得讓人無法去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另有深意。


  我按下心驚,隻能裝作不知道一般說,我可不想跟通緝犯似的全蘇氏都掛著我的照片。


  傅寅也略微沉了聲音叫她名字,“蘇繁。”


  蘇繁這才笑嘻嘻地說不會那樣做啦,但阿姨真的太年輕了,傅氏的人知道可是蘇氏的人不知道呀,為了以後避免再發生這樣的誤會,我以後要怎麽辦呢?


  她竟然認真地考慮起這個問題來,還一臉認真誠懇地問我有沒有什麽主意。


  我被她突然問得一滯,我的身份確實很少人知道,當初婚就結得敷衍,傅立衡這幾年從未帶我出席過重要公開場合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我早就是跟著傅立衡身邊的“傅太太”,或許傅寅也會提早在新聞網絡上見過我的照片,便也不會絲毫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歡上我吧。


  我沒回答得上來,蘇繁便追問個不停,傅寅被她吵得皺了眉,說:“蘇繁。”


  這一口氣有點重了點,蘇繁十分委屈地抬起頭來,說:“可問題就是這樣嘛……”


  傅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拉起她的手說:“隻要你相信我,這不就不會有這種事了嗎?”


  傅寅哄人的本事我倒是頭一次親眼所見,眼見著蘇繁在我麵前又悲又喜,讓我感歎原來人竟是這麽感情善變的動物。


  蘇繁被哄服帖後便不鬧了,陪我在休息室裏坐了一會兒後,又去鬧了幾回傅寅,被傅寅生氣趕回來後,又跟我訴苦,我哪兒不知道蘇繁是裝的,便也裝作被她纏得不行一般露出副無奈的樣子。


  一直到快要下班,傅寅才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蘇繁見他拿起大衣,還以為他是準備回家,興衝衝地去挽傅寅的手,卻被他輕輕巧巧避開,他說:“我今天回傅家。”


  蘇繁難掩失落,說:“可是……”


  傅寅看著她,說:“傅家才是我的家,而且我父親病了,我要回家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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