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往情深
白雅對我有怨,會對我女兒下手並不令我意外,但令我意外的是,過了好幾天,她竟沒有聯係我叫我給她送錢。
白雅豪門夢碎,想撈點錢回去養老無可厚非,我這裏也剛好有傅立衡給的幾百萬,打發一個白雅足夠,但她的耐性出乎我意料,讓我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有別的什麽目的。
我想起那天她在醫院裏跟我說過的話,她說她以後生不了孩子了,所以即便卑微下賤也要伺候傅立衡,就是為了能換回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的孩子早被傅廣川處理掉,她現在偷走我的孩子,是不是想讓我和她一樣?
女兒在醫院裏被白雅偷走的事沒多久傅立衡就知道了,他一句話沒說,好像被偷走的不是他的女兒,偷孩子的也不是他舊情人。
我本來就不指望他會幫我找女兒,但也許正是因為心知肚明,反而令心中的怒火更盛,我說:“傅立衡,你就一句話都沒有嗎?”
他冷哼,“我要說什麽?”
他這態度更令我絕望,自始至終,整個家裏唯一會為我女兒著急的,也隻有我了。
比折磨更狠的,是冷漠,也難怪那醫院的人都認為,我把女兒放在那兒,就是在等她死。
傅立衡不關心他女兒,隻關心他外麵那些還在鬧的兒子女兒們,下一句就問我外麵的那些人處理得怎麽樣了。
我知道我若是處理不好,隻是讓傅立遠更坐享其成罷了,所以處理這些事情時我還是挺用心的,傅立衡自己也知道成果,最近傅氏門口沒人鬧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現在多此一舉地問我這一句,讓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警惕地看著他,說:“你想幹什麽?”
他笑著朝我走近,我卻覺得渾身的血液被抽幹了一般,他見我對他如此恐懼,滿意地笑了出來,說:“別害怕,我隻是問一句而已,既然外麵的都解決掉了,卡該還我了吧。”
果然,我心一沉,他隻會利用完了迅速丟掉,又怎麽會給我機會中飽私囊。
我還在等白雅上門跟我要錢贖我女兒,這卡我這時候一定不能交出去。
我說:“還……還差一點,你也想處理幹淨吧?留下尾巴可不好。”
他若有所思,停頓下來考慮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幾年前的他,傅立衡是傅廣川親生子,又怎麽會平庸無能,隻是更多的時候被美色麻痹了神經,現在他戒了外麵的花花草草,神誌自然清明多了。
而就在我膽戰心驚時,傅立衡突然掐著我的下巴說:“沈安,你還敢騙我。”
我渾身一震,不知他是從什麽時候看出來的,他冷笑,說:“沈安,你以為我還不知道嗎,那些人就是你找來鬧的,拖延時間也是你吩咐的,你就是想多跟我要點錢是麽?”
我的目的被他看穿,我一時膽戰心驚,這樣目光淩厲的傅立衡叫我害怕,我是永遠都不會逃過他手掌心的。
我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出賣了我,他終於欣慰地笑出來,說:“沈安,你要是聽話點,我也不介意養著你,這麽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挺乖的麽,怎麽到這個時候反而鬧起幺蛾子來了?”
我渾身發抖,盯著他說:“傅立衡,是你指使白雅偷走我女兒的?”
事到如今,白雅也隻有傅立衡,傅立衡早就看我不順眼,而我唯一的軟肋,便是我女兒,他掐得既準又狠,也難怪白雅這麽沉得住氣。
傅立衡也不必承認,他得意的笑容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說:“沈安,你既然已經千方百計坐穩了傅太太的位置,就給我坐得安穩稱職一點。”
他走後,我大笑出聲,頹然倒在客廳的沙發裏,我原本以為由我找回他的私生子,我的狀況會有一點變化,但現在看來,狀況絲毫沒有改變,我連最基本的離婚走人都做不到。
而就在我淚眼模糊間,我突然看見門口似乎有人進來。
我立馬坐直了身體,擦幹了眼淚,正好這時傅寅興衝衝地走了進來。
他一走近我,就高興地說:“太好了,你還在家。”
我努力讓自己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來,“我不在家,還能去哪兒?倒是你,現在怎麽會回來?”
時間還是中午,他們一般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剛剛傅立衡回來一趟也隻是為了取個東西就走罷了。
他沒顧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朝我懷裏鑽,我驚了一下,又擔心他這舉動會引來仆人懷疑,連忙道:“你這是幹什麽?”
他把頭塞進我懷裏,其實樣子還不怎麽親密,若是傅寅再小一點,或許看起來還隻是稚童撒嬌。
我被我這個想法惡寒到了一下,傅寅怎麽會跟我撒嬌,還好傅寅也知道這樣的動作不合規矩,很快放開了我,貼著我坐著,雙手拉著我的手。
他朝我傻笑,我被他這麽一鬧,剛剛陰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見他這樣,不免問他:“到底怎麽了?心情這麽好?”
他卻眼睛亮亮地問我:“安安,你不生氣了?”
他這稱呼就暴露了他的想法,但好在光是說話不會暴露什麽,我終於明白他這一次主動上門是為了什麽,便說:“難道不是你生我的氣?”
傅寅跟我鬧,還不是因為我忘了他的生日,我也自知愧疚,後來也買了東西補償他,隻是到底礙於身份,不能表現得太明顯,隻好耐心等他氣消。
我和他的關係,不就是我吊著他,或他吊著我,都在等對方過來主動示弱。
每示弱一次,便輸一分,好在到現在為止,我和他勢均力敵。
果然我這麽一給台階,他便高高興興地下來了,“可是你是真的不記得我的生日啊,那天我一直等著你想起來,我等啊等,還以為你是故意讓我著急才一直讓我等的,可是我的等到最後我都沒見你想起來,後來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不記得了……爺爺也好爸也好,他們不記得我都不怨,但是我沒想到你會真的忘記……”
我任由他倒了一番苦水,一邊摸著他的腦袋跟他說對不起,一邊問他要不要我再補償點你什麽。
我故意給了他借口,本以為他會欣喜接受,卻沒想到,他卻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我不要你補償,我隻希望你下一次能記得。”
下一次……那可是下一年了,我能等到那個時候?又或者說,我能忍到那個時候?
而傅寅卻鄭重其事地抓起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說:“等吧,一年不行還有兩年,總有一天,這個家會輪到我成為主人。”
我渾身一震,原來他不是沒把我上回說的話忘了,而他想了這麽久,得出的竟是這麽一個結果。
等?若不是等不下去了,我又怎麽會忍辱負重地替傅立衡攬下給他找私生子這活?
而我本以為,他會是我的救贖,但到底是我太軟弱,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但我還是笑了笑,說:“好啊,我等你。”
傅寅一瞬間欣喜若狂,一下子抱緊了我,卻因為此,他沒看見我臉上的落寞。
但不管怎麽說,傅寅還是跟我和好了,傅立衡見到傅寅乖乖的,便也心情好起來,沒過幾天把女兒還給了我。
他說:“以後安分點,我其實不介意多一張嘴的。”
白雅把我女兒遞給我的時候,她在我懷裏安安靜靜地睡著,臉頰有點紅,我伸手摸了摸,有點燙,但我沒說,隻謝謝她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了我女兒。
白雅雖然還跟著傅立衡身邊,但沒之前那般囂張,被傅立衡攬著往外麵走時,她臉上的不是得意,而是恐懼。
等他們一走,我便急忙抱著我女兒去了醫院,檢查下來的結果果然是發了高燒,吊上了鹽水後我女兒還睡著,睡著的她看起來很可愛,跟普通孩子沒有區別,睫毛長長的,在臉蛋上覆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有護士讚歎我女兒長得漂亮,睡著的樣子恬靜可愛,很好奇她醒來是什麽樣。
一旁的醫生偷偷拉了拉她袖子,使眼色叫她別亂說話,護士很奇怪,被醫生拉出去後,才被告訴了我女兒會這般昏睡,其實是被人下了安眠藥。
護士很驚訝,連聲說怎麽會呢。
我一直陪著我女兒,便一直沒有看跟在我身後默默的傅寅,我仔細一想,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我女兒,他一直都知道我和傅立衡之間有過一個女兒,但從未見過她真容,可能還一直催眠自己當她不存在吧。
他不說話,我也便沉默,我慣著他太久,他可能都忘了我和他的關係。
一直到最後我女兒都沒有醒過來,時間不早,他便問我今天還回去嗎?
我不敢回去,傅立衡能偷走她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她活著,便是我永遠的軟肋。
我說我不回去,他在我旁邊站了一會兒,然後悶聲說了一句,那我回去了。
我沒有管他,我故意沒跟他說話,隻是想提醒他,等是沒有用的,他要是忍得了,那就讓他一個人忍著吧。
後來一段時間倒是相安無事地相處著,外麵的那些私生子們消停下來後,關於傅立衡的流言蜚語就少了許多,而他這段時間勤奮苦幹,確實讓傅廣川滿意不少。
在傅寅其實每天是在蘇氏上班的情況下,在傅家,傅立衡和傅立遠兄弟對立的局麵還是沒有多大變化,倒是傅立遠在那以後從未提過要再娶妻,聽說他到現在還照顧著林妙,我有點好奇,他既然深愛著林妙,為何不和她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比起我和傅立衡的貌合神離,他和林妙情深意篤,要是再來一個孩子,那更是如虎添翼了。
但經此這一折騰,傅廣川似乎沒有那麽在乎子孫了,家業無人繼承是一悲,但被外人各種惦記,似乎更令他不悅。
他更加投身於事業,迸發出與他這年齡不相符的激情來,有他這個領頭人帶動,傅氏業績一片大紅,到了年底的年會上,來了不少來祝賀的人。
我作為傅立衡的妻子,頭一次被帶上這種場合,說實話,除了膽戰心驚,沒有一絲受寵若驚。
而傅立衡也提醒了我,說:“你不是想方設法地不想跟我離婚麽,好啊,那你就把傅太太的角色給我演好了。”
所以即便他給我穿上了華貴的禮服,找人給我化上了端莊典雅的妝,我也心慌得不得了。
他還在鏡子裏看著化好妝之後的我,讚美我說真漂亮。
我來不及心慌,就聽他下一句便是:“跟我很相配。”
我抬頭看著鏡子裏他的麵容,傅立衡就算上了年紀了,那臉也是迷人的,而且不都是說男人不易老麽,有名貴衣服襯著,他也似乎年輕了幾歲。
他一邊摸著我的頭發,一邊說:“怪不得人家都說要娶年輕妻子好,你看看那些人,妻子都老了,怪不得都不想帶出去。”
傅立衡為了顏麵帶著我這個傅太太,而傅立遠則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他的單身身份,傅立衡說他這是想借這個機會找第二春,他絕對不會允許。
我想就算傅立遠這個時候找到了第二春又怎樣,等他興師動眾地把人娶回門,又到什麽時候才能生下孩子?
原本他想靠兒子爭家產就是荒謬的,更何況,他的兒子根本不向著他。
傅寅在那之後倒是跟我少了來往,他每天都在傅家跟蘇氏奔波,辛苦是必然的,便沒有時間來摸我的門,我摸不透他這突然轉變是為了什麽,但又找不到機會去問他,他這一轉變突然得讓我摸不著頭腦,便也不知道要怎麽去哄他。
但他對傅立衡也不冷不淡地處著,傅立衡知道他這輩子就隻有傅寅這一個兒子了,所以大多時候還是給的好臉色。
於是我們一家三口就這麽不鹹不淡地處著,倒是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隻有等我看到挽著傅寅的手款款走進來的蘇繁時,我才想起來我們原來不是一家三口,而是四口。
蘇繁的肚子是假的,這件事在她的肚子遲遲鼓不起來後不攻自破,為此蘇世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他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會為了傅寅犧牲至此,但好在後來傅寅後來又是承諾會對蘇繁好,這才平息了蘇世成的怒氣。
因這一事實感到震撼的不止蘇家,而傅廣川則是早就料到的神情,對傅寅當時為自保的手段嗤之以鼻,他特地把傅寅叫回來訓斥,說他好好一個男子漢,竟要靠女人保全自己。
傅寅被傅廣川訓斥的時候,傅立遠則是看好戲的那一個,他對傅立衡說,哥,你這兒子跟你很像啊,都是靠女人才度過難關。
傅立衡氣得臉色都變了,傅立衡是多虧當年花天酒地才在臨了撿了個兒子,而傅寅則是靠女人免了牢獄之災。
傅寅被訓斥,我也隻能幹著急,我又不可能衝到傅廣川的麵前對他說當初是你們見死不救,現在又有什麽資格來責備他?
最後是蘇繁急忙跑到傅家來救場,說這個主意其實是她出的。
她說,她喜歡傅寅,她不想看他坐牢,當時隻有這個方法能救他,是她出的主意,所以不準傅廣川怪罪她。
傅廣川縱使喜歡蘇繁,也被她氣得不輕,蘇繁一點也不怕他,說,他是你的孫子,他被關進看守所時,你們在幹什麽?
傅廣川恨鐵不成鋼地說,那是因為他的確做錯了,證據確鑿,他挪用了公司資產。
蘇繁哪兒懂這些深奧的東西,直說,他是傅家的人,傅氏的東西那本來就是他的,他用自己家的東西怎麽了?
傅廣川最後竟沒吵得過一個小姑娘,氣得把蘇繁連帶著傅寅趕了出去,最後這件事便這麽不了了之了,而傅廣川也知道自己現在也就這麽一個親生的孫子,便也責備不了多少,何況傅寅的能力是他認可的,將他趕出去後,他也在隱隱感到後悔。
這一件事的餘韻終於在蘇繁的堅持下徹底消散,我卻知道這不了了之的關鍵,不過蘇繁一句,我喜歡他。
此刻我真的不由感歎感情這東西還真奇妙,竟能讓一個陌生人為你粉身碎骨,明明你什麽都沒有做。
而蘇世成氣了一陣後也緩過神來,傅寅的能力是確實的,而在蘇氏工作這麽久了也表現出足夠的忠誠,又有自己女兒這麽打包票,蘇世成也有種撿了大便宜的得意感。
所以在傅氏的年會上,蘇世成很高興地來了,他的女婿不僅才貌出眾能力過人,還是傅氏唯一的繼承人,這一身份加持,讓傅寅一下子成了上流圈裏風頭無兩的人物,但他明明十分受歡迎,卻對蘇繁一往情深,聽說蘇氏曾有女員工不知廉恥誘惑他,被他直接丟了出去。
因此蘇繁自豪得不得了,那是她的未婚夫!
傅寅終於在正式進入傅家後大半年綻放出他的光彩來,我並不意外,卻覺得光是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