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重夢

  。」謝紅薔挑眉,她這容貌著實是打眼了一些,趙靈瑜能夠認出她來她並不意外,「你師姐呢?」


  「行雲師姐最近不見人,」趙靈瑜皺了皺眉,自從那晚上敲門之後,蘇行雲似乎就深居簡出了一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如今眼前的大美人問起來蘇行雲那丫的,自己怎麼回答呢?

  簡直了。趙靈瑜想。


  「怎麼回事?」謝紅薔將手裡的其他禮物遞給趙靈瑜,只留下了要當面給蘇行雲的頭面和衣服在納物戒指里,淡淡的責問趙靈瑜。


  「沒怎麼了,據說是被夢寐住了。」趙靈瑜也覺得縹緲峰上傳來的消息不靠譜,於是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行雲師姐有的時候確實是事情比較多。」


  「……我去看看她。」謝紅薔不管不顧提著裙子就要御風上縹緲峰找蘇行雲,卻被趙靈瑜攔住了,「小宮主先是簽了名字再去吧,明華宗內不準御氣飛行的。」


  「好。」謝紅薔本來有點薄怒,但是這是蘇行雲的大喜日子,她也不願意同著東道主一起鬧矛盾,於是匆匆的拿了東西,聽趙靈瑜給指明了方向,沖著縹緲峰而去。


  到了縹緲峰之上,謝紅薔便被蘇行雲拒之門外了,此時此刻的蘇行雲,正在羅漢榻上躺著胡言亂語。


  她又到了熟悉的場景。


  她第一眼相中他,便以為自此一生一世。


  可惜她是鶴,昆崙山下,瑤池下邊,日月光華修得點道行,偷偷飛離鶴群,遇到一名愛鶴成痴的男子。


  那是怎樣奇絕的人兒啊,白衣高冠,容顏清冷,修長十指溫柔地撫在她修長的頸上,眼光掃過一群素白墨黑的鶴群,一抬臂山風穿過衣袂,如若離世謫仙。


  唯一的遺憾,是他來去不定。


  她聽說,人間的男子只會傾心於美貌的女子,要想伴他一生一世,就必須幻化成人,須再修鍊三百年。然而人的壽命不過百,怎等得到那時?唯一的辦法,是從昆崙山頂月照最盛時,憑藉風力飛上雲霄,或可僥倖得入西王母的香閣,偷得幻形丹,一粒可瞬間獲得幾百年修為,立刻變為人身。


  「若被西王母發現,則剔骨抽筋,打入輪迴。」另外一個黑衣男子,笑容溫潤和煦,告訴她。


  那個男子是管理西王母瑤池的仙君,已經有八百多年的修為,不久之後可接受雷劫,來往人間和瑤池。她曾暗暗嫉妒他的道行,說這話許是怕她拿得寶丹之後修為超過自己罷了。更執意要去,除了肖想著那個男子,還想要爭一口氣。


  「那我去吧,至少我的修為獲得幻形丹把握更大些。」他眨眼不見。


  一炷香之後,他帶著寶丹回來,而她的喜悅淹沒心裡那點疑惑,著急地吞服。一瞬間,她失去羽翼,聽不懂鶴語,如願以償變成佳人,柳眉芙蓉面,纖腰掌中輕,素凈的青衣,出落得超凡絕世,眉間清冷如同月射寒江,晃得人心都一顫。


  她變身成人,失去了飛翔的能力,最後只能坐在幻化成仙鶴的他的背上,徐徐飛到心上人面前。那同樣高潔的男子看她一眼,便再也挪不開視線。


  第一年,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第二年,鶯鶯燕燕,桃紅柳綠;

  第三年,新人紅妝,昔日紅顏冷落;

  第四年,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她那愛鶴成痴的夫君,哪有半點初見時的風骨?滿院圈養的鶴,其實是他從各地挑來,用以挖去妖丹,用以修鍊丹藥的。


  人終究不是靈鶴,心是肉眼看不透的。嫁得這樣的人,又如何會幸福呢?


  十三年後,她獨自一人對著窗,聽圈養的鶴孤獨哀鳴,瑟瑟發抖——她的原型也是鶴啊。她又如何不害怕。


  忽然想起那個為她偷得幻形丹的黑衣男子。心念一動,眼前恍惚出現一名黑色衣衫的文雅俊逸男子,問她:「你過得好嗎……我,我可以幫你實現一個心愿。」


  她心中一驚,發狂般拉住他:「我要離開,我好害怕!」


  仙君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指點住她的眉心:「我成全你。」


  一股真氣襲上全身,她臉上的細紋全消,膚色恢復如少女。眼前的仙君突然駕雲而起,在雲端沖她伸出手來,「拉著我的手。」


  而在背後,她的曾經的夫君,御劍追著他們。


  他的心已經變了。已然是被長生蒙蔽住了雙眼,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居然靈鶴化人之後,緊緊追著他們不放。


  那仙君也錯了,他以為他終於可以自由的穿梭於凡人界和仙界,再次與她相見交談,可以看到她幸福。


  又或者不幸福,至少可以等她說「帶我走」,然後帶她到海角天涯。


  如同當年瑤池旁邊,一人一仙鶴,煙霄北渚,同去同歸。


  他不在乎她的容貌,她為鶴他便為鶴,她為人他便為人,度過世間的幾十年白首不離。


  他將這一切規劃得如此美妙,可是,她即使是跟著他走了,偷竊了西王母的東西,到底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天雷滾滾,後方則是白衣勝雪,劍氣襲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曾經對她的痴迷。他想。


  當他犧牲自己,迎接天雷的時候。她的一滴眼淚落到他的臉上,「不要死。」


  「對不起啊,做不到了……」他虛弱的笑了,最後隕落在她的懷裡。


  她則回過頭去,望著昔日夫君為了追求長生而瘋癲的眼睛,內心凄涼絕望至極,於是乾脆的自爆了神魂,同著昔日夫君同歸於盡了。


  自爆的痛苦再度在蘇行雲的身上出現,蘇行雲忍受著肝膽俱裂的痛苦,修長十指抓著榻上,「墨軒君謝授衣……」


  多麼可笑,這個夢一次又一次,辜負她的卻一直是那個白衣清冷的謫仙一般的男子,真正對著她痴心一片的,竟然是頂著墨軒君謝授衣那張溫文爾雅的臉的黑衣仙君。


  那麼到底,這個人是不是玉棠君呢?蘇行雲全身都被汗浸濕了,臉色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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