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哭什麼
操琴課後，嚴飛羽看向楚心道：「楚心，為師與你說的事，你再想想。」
楚心收琴的動作一滯，之後點點頭。
嚴飛羽是慢悠悠的來，卻是極快的就走了。
另三位師姐在不遠的課桌處談笑，沒有走的意思。
他們四人這邊也磨磨蹭蹭。
操琴課後除了自家師父開小灶，其他的便只有浪回峰上各種「不正經」的門類了。
之前黃小豆還偷跑去聽過成衣局的課，覺得做的不咋地，記了些當代的工具，便再沒去聽過。
千機過一會兒卻是要去神測局的。他現在正把黃小豆給他的黃皮紙裁成八份。
韜悟收了自己那架宮廷用的華麗古琴，轉身問楚心道：「師妹，師父與你說了什麼？」
楚心將古琴裝入黃小豆的乾坤袋，手裡捏著黃小豆疊的追妻書，冷冷道：「沒什麼，也與韜悟師兄無關。」
韜悟被噎了夠嗆。
黃小豆在一旁咔吧眼睛瞧熱鬧。真是楚心虐你千百遍，你待楚心如初戀啊~
他怕再被韜悟遷怒到，在他看過來之前便湊到千機桌前，問道：「千機師兄，要不要我再給你畫一個？」
千機抬頭，笑看他道：「好啊。」
黃小豆掏出他的傢伙事兒，不忘回頭告訴楚心，「你別搗亂，待會兒我再告訴你這東西怎麼用。」
楚心不吭聲，只是冷漠的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他快點兒。
韜悟在一旁，真是好氣哦！
追妻書畫好后，楚心便帶著黃小豆離開了。
還沒走遠，黃小豆隱約聽見屋內動靜。回頭細看，卻是那三位師姐在和韜悟他們搭話，大意是邀請他們去某個山上狩獵妖獸，時間就在後天。
黃小豆有些羨慕。他這一年只在墨馬峰外圍殺了殺兔子、鹿這一類小動物，他還總因為它們長得太可愛而下不去手，因此被墨馬峰的弟子考核長老評了個丁級。
甲乙丙丁，四個等級，黃小豆得了個最末，而楚心得了個天甲，算是最優等的。
黃小豆看著前面走的「鏗鏘有力」的楚心，心想：算了，我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想完還美滋滋的提了提自己的水綠衣衫。要說青山派弟子服，最好看的就是一年弟子服了，其次是四年竹青和五年以上荼白色弟子服。聽成衣局的人說，貌似青山門「外貌」長老們還提議給精英弟子們統一發放一套區別與普通弟子的衣衫，黃小豆覺得楚心一定能分到一套。
「我師父的意思是想讓我回走雲峰住。」楚心一直感覺的到黃小豆在後面看自己的目光，但明顯誤會黃小豆的意思了。她回頭看他，又道：「他還想讓我勸你也去走雲峰。」
黃小豆想起哭唧唧的蘼蕪，還有他前些天給自己寫信，說快要回來了，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了。
他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在玉璋台住習慣了。」
他把手指放到嘴邊，打了個呼哨，不久一條白影就從林中竄了出來，順著黃小豆的褲腳，就爬上了他的身子，最終卧在他曲起的胳膊內。末了還衝楚心「昂昂」兩聲，算是打招呼。
楚心看了看又長了幾寸、胖了一圈的造夢獸，有些無語道：「你天天這麼抱著它，它都胖了。」
黃小豆摸著造夢獸溜光水滑的白色絨羽，毫不嫌棄的道：「那也是只靈活的胖子啊。」
楚心無語。
兩人繼續往前走，楚心拿出追妻書，問他：「這是什麼？」她才不信是什麼正經東西。
黃小豆這會兒也不和她扯謊了，笑笑說：「這個叫追妻書，是一種符籙，尋找自己伴侶的。」
楚心蹙蹙眉頭，問道：「之前被我斬碎的，是韜悟師兄的？」
黃小豆收起玩笑的神情，點了點頭。
楚心抿嘴，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黃小豆，「這個，准嗎？」
黃小豆想想他們複雜的身份關係，也懂她的心情，便也沒再嬉皮笑臉，認真道：「這個追妻書其實還有一個名字，是我在另一本書上看到的，它又叫心思書，並非只有男子找尋妻子，其實還有女子尋找男子。
但兩本書中都有講，這個符籙之準確，十之八九。但也是階段性的。因為人命長短不同，且人易變心……」
黃小豆沒有全部說完，但楚心也聽懂了。
她停下步子，考慮了一下，遞給黃小豆，道：「來，你用。」
黃小豆本以為她自己會忍不住試試，沒想到卻是打自己的主意。
不過黃小豆之前說什麼自己這個月已經用了，確實是在扯謊。那黃皮紙也是剛剛制好的。
他沒扭捏，道：「好吧，但明天我再給你一個，你也測測看。」
楚心點頭，然後就瞪著大眼睛看著他動作。
黃小豆放下造夢獸，學之前千機的法子，將法力聚成線，刺了自己手指一下，疼得他一呲牙。楚心在旁邊鄙視一個。
將血點在追妻書上，黃小豆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快，有些擔心這玩意兒轉頭回去找韜悟！
他瞟了眼楚心那雙黑黝黝的滿懷期待的大眼睛，終還是一口氣吹在追妻書上。
小翅膀漾起一層紅光后，便悠然的飛向天空，在楚心頭頂盤旋一圈后，卻沒落下，也沒往峰頂去，反倒向山下飛去了。
兩人抱起造夢獸，趕緊跟上。
小翅膀才不管下面追著的人，自顧自晃悠悠的飛，像是故意的一樣，專從荒草雜樹林上面飛。
要是它飛的快些，楚心還能用輕功，黃小豆還能用飛行符，可這傢伙偏偏優哉游哉，一副不著急的樣子，卻也沒讓風一把掀到地上。
兩人追了一會兒，距離峰頂越來越遠。楚心覺得浪費時間，便想放棄。黃小豆也從滿懷期待，到後來的滿懷無奈，也懶著追了。
兩人默不吭聲的打算回到大路上，之後再去朝陽峰的任務大殿那看看有沒有合適他們兩人的任務。
兩人正商討著接什麼任務好時，黃小豆猛然停住腳步，雙眼忽的睜大，竟露出一絲凶光來。
楚心詫異，問道：「怎麼了？」
黃小豆惱怒道：「林中有人欺負女弟子！」
楚心嚇了一跳，不等她反應，黃小豆已經放下造夢獸，朝一個方向跑了去。
楚心連忙跟上。
不一會兒就連楚心也聽到了女子的喊聲，黃小豆氣力全發，竄了過去。
繞過一叢矮灌木，就見三個竹青色衣袍的四年男弟子大笑著，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正按住一個人，聲音猥瑣的說著：「呦，真沒想到，這個醜八怪身上還真有二兩肉啊！」
另兩人立即附和著不懷好意的笑聲。
這三個面相猥瑣的弟子竟然比他倆整整高了三年。
見黃小豆義憤填膺的樣子，楚心一把拉住他，在他耳旁小聲說：「我們剛從峰上下來，耗費過體力，且年級差距懸殊，肯定打不過他們！趁他們沒發現，我們去找長老過來吧！」
黃小豆轉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她。
這眼神難得讓一向鎮定冷酷的花知扇心慌了一下，隨後，她就有些著急，「怎麼了？」
「你竟然會是這種反應！」黃小豆語氣很重。
耳聽著那邊的女子小聲的求饒，那三個男子卻不依不饒，甚至還有一個譏笑道：「唷，還敢喊這麼大聲，你要是再大些聲音，讓人聽見進來，看見你這衣衫不整的模樣，我看你以後還有沒有臉見人！」
他說完，另一個人笑著接話，道：「她本來就沒什麼臉啦，你看她頭髮留這麼長。」他伸手掀起那女孩子遮臉的劉海，那女孩子奮力躲，卻換來一個巴掌。「長這麼丑，你還有臉躲！」
「哈哈，魏四兒，你別看完一會兒下不了口！」身材高大的人說。
黃小豆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把甩開楚心的手，怒吼道：「你們給我住手！」
後面的楚心一愣，感覺手疼，黃小豆還是頭一次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之前也從沒發現他也可以這麼大力氣！
那三個人聽到有人過來，明顯也嚇了一跳，那個姑娘趁按住她的人不備，掙脫開來就要跑。卻還是被那個人怒吼著抓了回來。
三個人一見對面只有兩人，而且有一個還是嬌嬌弱弱的美麗女子，相視之後，三人臉上笑容頓時放大。
「怎麼？一年級的臭小子？」這人看見兩人腰間的粉紅對牌，眼中顯現出兇狠的妒意，「你都有這麼個美嬌娘了，還想和我們搶食？」高個子本來就面容醜陋，一臉色相，此時笑起來，顯得就更加猥瑣難以直視了。
楚心想拉回黃小豆的動作頓住了。她想起自己身為女子的身份，見這三人看她時，那好像能把她扒光的眼神，竟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退。
黃小豆一臉陰森，底喝道：「放開那個師妹！」
身材高大的男弟子大手抓著那女孩子的頭髮，女孩子吃痛仰著頭，兩手按著頭皮，十分痛苦的樣子。
她一身黑衣，手上和脖子上甚至露出的腳腕都黑漆漆的，似是長了什麼皮膚病，領口一看就是被人大力撕開了，露出一角被高聳頂起的紅色肚兜，肚兜與脖子之間的皮膚確是意外的白，若不是黃小豆眼神好，估計還會以為那是一條白邊呢。
「唷喝，難不成你小子放著美嬌娘不喜歡，反而看上這個醜八怪了？」他看見黃小豆毫不避諱的眼光，也把他當成了同一類人。
他這話又引得另兩人哈哈大笑。
楚心終於找回自己的理智，也找回自己的憤怒。雖然她不贊同黃小豆英雄救「美」的行為，但這些人渣真是玷污了青山門這塊凈土！
楚心聽著他們的放蕩笑聲，上前兩步和黃小豆並排，聲音冷冰冰的說：「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師父懲戒你們嗎？！」
那三人聽了后，仍然十分不在意的笑。
「怎麼，小師妹想告狀？」其中一個人走上前來。
黃小豆剛要動作，卻見楚心往前一步把他擋在了身後。看著前面比自己矮一頭的馬尾辮，黃小豆十分無語的把她一把扯到後面去，順便眼神鎮壓，牙縫裡擠出四個字：「你是女的！」
楚心的臉都要結出冰碴子了，可惡！在看那走上來的人，她瞳孔一縮，雙手聚冰推出，大喝：「小心！」
黃小豆五感超前，自然發現了有人要出黑手，雖然他打小兔兔下不去手，但是打人……哼哼，這種醜八怪，打起來要是不臟手就好了！
他手中聚法成劍，雖然這一年他鑄器已有小成，但因為沒有好材料，練出的武器他都沒用多久就讓馬六子幫他賣了。之後便根據以前看的各種小說上的套路拿來琢磨，別的沒搞懂，這個聚法成型還真讓他研究出來，雖然維持時間短，但火系法力有天生優勢，光那股熱意就讓那三人瞳孔一縮。
三人注意力都在黃小豆身上，卻沒料到楚心那才叫厲害，一個冰坨子將三人腳上凍住，之後拔劍！
三人登時臉都嚇綠了，慌忙躲避，畢竟有四年功底，只可惜三人品格不整，四肢不勤，愣是被這兩位師弟師妹的氣勢給嚇住了。
叫魏四兒的見情況不妙，消了腳下冰便拔腿跑了，鑽入後面的樹林里就沒了影。
剩下兩人也見勢想溜，黃小豆看出他們怕了，氣勢大勝，一套拳法耍的也是有模有樣，拳拳到肉。
楚心卻是見好就收，故意遲疑一瞬，未出全力，那兩人趁著空檔，便夾著尾巴逃跑了。
黃小豆抬腳便追，見兩人都有飛行法器，便像再試飛行符的威力，卻被後面的楚心抓住了。
「怎麼？為何不讓我追？」黃小豆氣得臉通紅，憤憤道。
楚心累的也微微喘，對他搖了搖頭，道：「窮寇莫追。」
黃小豆跺腳道：「莫追什麼莫追！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不齒的事情，你不是連我說那種話都要打上一巴掌的嗎？怎麼這次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他們？！」
楚心輕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哄著道：「不是我想放他們，而是我們拿他們沒辦法。」
「怎麼沒辦法？」黃小豆氣道，「抓到一個，送到師父那去，讓他供出那兩個，然後全都逐出師門！」
楚心拉住他的手腕，往大陸上拽。造夢獸此時也跑了回來，似乎知道主人在生氣，並沒往他身上爬。
黃小豆甩開楚心的手，道：「你拉我做什麼！你說話啊？」
楚心道：「以防他們去而復返，我們先離開這裡，然後找到守山長老，說聽到林中有幾位師兄欺負女弟子。」
黃小豆不服氣道：「我們又不是打不過他們，怕什麼！」腳下卻也跟著楚心的拉扯動了兩步。
楚心聲音放得輕緩些，道：「我們也不過是打出了些氣勢，若不是他們三人被我們的氣勢嚇到，且顧忌我們的身份，若真是生死之戰，我們定打不過他們。不管怎樣，他們都是四年弟子，多少壓箱底的功夫都沒拿出來。」
黃小豆聽進去了，舔了舔嘴唇，沒吱聲，但仍噘著嘴。
楚心拉著他，繼續道：「如果方才我們抓住了人，把他往守山長老那一送，或是去一趟戒律堂。之後呢？你張嘴說他欺負女弟子，那女弟子呢？」
黃小豆這才想起那黑衣女弟子，回頭張望，哪有人影！
楚心壓根頭都沒回，道：「她早就跑了，連回頭都沒回。
虧你還是女孩子，若真是女孩子，誰想讓自己名聲受損？你若是抓了人，把她叫出來，她也未必會謝你。她還有可能會恨你看到了一切。」
黃小豆聽了這些，雖然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楚心說的有道理。
但她才不是那種膽小鬼，還有名聲什麼的，總比放過那些壞人要強！
不過他現在還不如楚心厲害，楚心尚且如此小心翼翼，那他似乎還要更勤快的練功才好。
「雖然……說出來可能不太好，但我覺得還是提醒你一聲。
醜人和漂亮的人天生就是敵人。即便雙方都沒有惡意，但這個世界不乏揣摩惡意的人。所以，看本事救人，別把自己搭進去。」
黃小豆看著前面嬌弱的身影，雖有些話他並不贊同，但此時還是覺得她十分強壯且有安全感。
想起方才楚心站在自己身前的情景，他竟然感動的有些想落淚~
「嗯，我記住了。」他開口，意外的有些哽咽。
楚心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