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追妻書
窗外草芽新發,枝杈吐露新芽,晴空如洗,日頭明而不烈。
又是一日操琴課,黃小豆早早跑來佔位置,楚心還未到。嚴飛羽師父有話交代她。
黃小豆見四下無人,便拿了黃紙硃砂練習畫符,紙上畫過後,手中釋放法力氣芒,在空中練習,很快,一個紅色光紋的符籙便浮現在眼前。他輕輕揮手,那光紋便又回到他身體里。
黃小豆現在已經掌握了懸空符籙的全部操作,即便踏嵐步,口念咒語,只要手中的氣不發,這符便只是一個樣子,並無實效。
練了五頁,聽到有人來,他收了《困魂啟示錄》,拿出抄錄的《走馬江湖志》,以往那本,他已經還回書海樓了。
他又將桌上反正面都畫滿符文的符籙施火焚盡。
來的是韜悟與千機。
這一年時間,韜悟與黃小豆依舊不對付,但黃小豆畢竟是掌門弟子,與他們這些精英弟子湊在一處也不算掉價,便一邊共同學習,一邊看不順眼。
黃小豆看韜悟的臉也看習慣了,覺著論氣度不如自己師父,論風流倜儻不如嚴飛羽師父,論腦子不如一旁的千機。
當然千機他也喜歡不起來,總是話里藏刺兒,聽他說話太費腦子,念在長相不錯名字好聽,嗯,也還能忍忍~
黃小豆與韜悟都成了一年弟子,如今著水綠弟子服。
黃小豆的弟子服自然要比他的華麗一些,配上腰間的粉紅牌子,更是騷氣滿滿。
一側溫潤如初的千機也換了鈷藍袍衫,瞧著就像改過,依舊是他喜歡的銀竹紋樣。
雖然看不上眼,但相互的招呼打的還算客氣。
「來了?」黃小豆拿著書卷,帶著微笑與韜悟打招呼,又對千機道:「千機師兄何時回來的?」
韜悟用鼻孔瞟他一眼,見他這一年出落的也是人模人樣,很是氣不順,坐到附近的案前,一臉倨傲,並不應聲。
千機還算客氣的對黃小豆一點頭,笑容得體的坐在韜悟身後,應聲道:「昨日。」
之後往窗外看了一眼,對前面的韜悟道:「那醜丫頭似乎還在外面,莫不是看上你了?」
韜悟臉上劃過一絲厭惡,道:「你安靜些,就當她不存在!」
黃小豆好奇,也往窗外瞧了兩眼,遠處的百年老樹后真有一個黑影藏著,不過這黑影黃小豆卻瞧不出真正的樣子,側耳細聽,也只能從急促的喘息中聽出這的確是個女子。
這時楚心正好過來,從這女子身旁走過,奇怪的看了她兩眼,她就繞著樹轉到另一邊去了。
楚心是個不愛管閑事的,她並沒停下腳步,一臉冷漠的往院內走來,手中拎著那把淑女劍,一副要來殺誰似的樣子。
她並沒直接進來,而是到窗前向里看了一眼。
韜悟見她來了,表情來個大翻轉,指著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師妹快來,坐這裡!」
千機只是淡笑著打了聲招呼:「師妹早。」
楚心十分公事公辦的行禮道:「兩位師兄早。」然後看了眼對她笑眯眯卻不說話的黃小豆,似是放心了,便對三人道:「師兄們且坐,師妹先在外面練會兒劍。」
這也是她的習慣,只要有空閑便練劍。
裡面三人也是習以為常。
千機道:「師妹再這樣練下去,恐怕你我在招式上比不過她了。」
韜悟目光灼灼,按了按腰間的那把君子劍。
「師妹的劍還未注魂就有了這番氣勢,真是少見!」他道,大有抽出劍過去與楚心過上兩招的架勢。
「少年不解追妻書,細描黃皮指上朱。心中旖旎情意切,恨怕此生單且孤。」黃小豆在一旁幽幽念了一首不倫不類的詩來。
韜悟終是沒有出去與楚心練劍。兩人回身莫名的看他。
黃小豆笑了笑,道:「這是一本雜記上的記載,是講追妻書的。」
韜悟不屑,千機卻有幾分興緻,道:「聽聞溪風師弟對符籙有些研究?」
黃小豆看了韜悟一眼,便將目光投向千機道:「還是千機師兄有眼光。這的確是一篆符籙,名叫追妻書,便是測算自己以後的妻子或是心上人方位的符籙。」
韜悟聽了眼中一亮,終於提起興趣,但還是故作鎮靜的坐在一旁,等他下文。
「是何雜記?我怎未見過?」千機問。
「書海樓上就有,名為《走馬江湖志》,是一本隨記。」黃小豆知道鮮少有人看的進這些閑書的,告訴他也無妨。
千機暗暗記下,感興趣道:「是怎樣的符籙,溪風師弟可否演示一番?」
都是翩翩少年,對這些都有些期待。
黃小豆也不賣關子,從乾坤袋中拿出幾張特製的黃紙,道:「這便是詩中的黃皮紙,不同於平時繪製符籙的黃紙,有些韌性,摺疊比較有型。」
千機取過一張,前後細看,覺得這確實是好東西,「師弟是在何處得的這種紙,我怎麼從未在交易所見過?」
韜悟也伸手摸了摸他手中的黃皮紙,道:「山下的集市也不曾見過。」因為千機擅制符籙,因此他沒少幫他購置,就連幽都皇城御用的上好黃紙他都帶來給千機用過。
黃小豆也不藏掖,笑著道:「我在一本書上看到,據說千百年前並沒有特定的黃紙做符籙,各個門派都有自家方式製作符紙,這黃皮紙便是用名為黃皮的水果殼子用特殊藥水浸泡過,用專門的製紙工藝製作出來的。
我便是照著書上的法子自己做的。」
千機放下手中的黃皮紙問道:「哦?那這本書又是什麼名字?」
黃小豆道:「這紙的製作方法自然與追妻書同出一處。若師兄問那本記錄符籙紙品的書的話,那真是抱歉,我當時只是一看而過,畢竟那上面許多材料如今已經不存在了。」
千機有些遺憾,但也想著以後多跑跑書海樓,最起碼把那本《走馬江湖志》借到。
黃小豆把一張黃皮紙摺疊三下,按摺痕撕開,便成八張一寸寬三寸長的紙條。
接著又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圓盒,兩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姑娘家裝胭脂用的。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黃小豆一眼。
黃小豆打開胭脂盒,裡面放的卻是硃砂,千機有些明了。
筆蘸硃砂,黃小豆在一張符紙上並無參考,十分熟練的畫了起來。
腳下是簡單的四方嵐步,筆尖遊走,一氣呵成,嘴裡還叨叨念著一串咒語,最終加上複合咒:
「天地靈媒,明陰陽,以陽尋陰,追尋所愛,勒令!」
畫完,咒語剛好念完,黃小豆伸手夾起畫了符文的黃皮紙,兩手靈巧的折了幾折,紙片就變成了兩個小翅膀的樣子。
他把小翅膀拿到兩人面前,問道:「誰先來?」
那兩人相視一眼,都不好意思先來,千機道:「不如你先來。」
黃小豆道:「那可不成,我這月剛剛測過,這個法術一月只能測一次,再測得等下個月,不然就不靈了。」
兩人相視一眼,千機做了個請的動作。黃小豆便轉向韜悟,雖然明白這傢伙對楚心「心懷不軌」,但正好可以測一測這追妻書準不準。
他提示道:「來一滴指尖血,再吹一口氣。」
韜悟四下看看,直接抽出劍來,在劍刃上輕摸了一下,然後將血抹在那對小翅膀上。黃小豆順勢遞到他手上,示意讓他吹氣。
韜悟拿著小翅膀,轉向窗處,吹了一口氣,只見那小翅膀上漾過一層紫色光紋,接著就動了起來。
「放手放手。」黃小豆見韜悟緊捏著的手指,提示他道,還站起了身。
韜悟手一松,追妻書便快速的向著窗外飛去。
黃小豆早就三步並兩步的湊到窗前,另兩人也都跟著追妻書跑到窗前。
只見那小翅膀連彎都不轉,直溜溜的就沖向了楚心。
三人都有些緊張激動,卻見楚心行雲流水的劍勢忽然一變,一個旋身,劍花急挑,幾下便將小翅膀斬了個粉碎。
「……」
窗前三人無語。
楚心看著地上的碎紙,又抬頭看他們三個,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三人有些尷尬,千機有些怕這個師妹,韜悟更別說了,兩人十分統一的推出黃小豆,轉身回座位去了。
黃小豆睜眼說瞎話道:「我們在研究新的符籙,呵呵,好像並不太成功~你們的師父應該快來了,你也趕快消消汗,進來坐吧!」
然後也轉身回座位了。
楚心也就剛剛熱身,還沒練到大汗淋漓的程度,看看天色,便也聽話的收了劍。
這時另有三人說笑著來此學琴。是三位女弟子,和千機一樣是三年弟子,著鈷藍衣裙,都抱了琴來。
楚心見了低眉順眼叫了聲師姐們好。三位師姐卻不太樂意見到她,神色各異的回了聲師妹好,見屋內三位俊美師弟,便都開心的進了屋內。
楚心聽到身後還有動靜,卻是那個黑衣人,頭髮亂蓬蓬的,看不清臉,背駝的厲害,方才走過時似乎聞到一股子餿味。
她猶豫一下,還是走過去了,問道:「你是誰?在這做什麼?」
那黑衣人抬頭看她一眼后,就轉身跑了。有路不走,偏偏往草叢樹林里鑽。
楚心覺得莫名奇妙,沒多想,便轉身往琴室走來。
黃小豆還在畫追妻書,這次輪到千機了。
那三位師姐雖垂涎幾位師弟的美色,但都矜持的做了教室角落的位子,故意與他們幾個拉開距離,此時卻都好奇的往這邊張望。
千機施法在指尖扎了個小洞,一滴血抹在追妻書上后,吹了口氣。
小翅膀翩翩飛舞,卻是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往窗外飛。
幾人追到窗前,看著那小翅膀雖不急不緩,但也漸漸的消失在了樹林后。
千機還想再追,見林中隱約人影,卻是師父嚴飛羽來了。他只得遺憾作罷。回頭與黃小豆道:「師弟贈我一張紙罷,下個月我再自己測一測。」
黃小豆也有些遺憾,道:「我再給師兄畫一個好了。」說著便回到桌前,比之前更加迅速的做了一道追妻書,
正好楚心進了門來,見黃小豆畫了符籙,便快走幾步。黃小豆沒注意到她,剛要遞給千機,就被她劫了去。見正是她用劍挑破的那個,便問道:「這東西真的有用么?」
黃小豆伸手想搶回來,卻被她躲過,那雙好看的眼睛就那麼看著他,似是詢問。
「哎呀,那是我要給千機師兄的,我一會兒再給你畫一個好不好?」黃小豆哄道。
楚心卻不依,這時門口有動靜,幾人看去,嚴飛羽師父已經到了。
幾人只好各回各位,追妻書便也沒要回來。
黃小豆只好悄悄給了千機一張黃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