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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探聽

  第二十五章·探聽


  站在龍川客棧二樓的走廊上,江承平彬彬有禮地沖著回身向他行禮道別的王朗拱了拱手,含著微笑看著他下了樓梯。直到王朗的背影全然消失不見,他那一直提著的唇角才忽地往下一沉,看著樓梯方向輕輕冷哼一聲,轉身回到那間天字壹號上房。


  房間里,福伯正從隨身的行李里拿出江承平日常慣用的茶具。見他進來,福伯忙放下手裡的茶具,過去關了門。等他再回頭時,便只見他家大公子就那麼癱著四肢坐在窗下的椅子里,哪裡還有一絲人前那挺拔斯文的形象。


  福伯帶著寵溺搖頭笑了笑,過去蹲在江承平的面前,抬起他的一隻腳,一邊幫江承平脫著靴子一邊道:「大公子莫要愁煩,這時候沒消息,其實才是好消息。」


  江承平任由福伯替他脫著靴子,抬起一隻修長的手指按在額上,嘟囔道:「什麼事情都不順。」


  福伯飛快抬眉看了江承平一眼。


  偏這一眼,竟叫江承平捉個正著。他眼中頓時閃過一片惱怒,仍擱在福伯膝上的腳微動了一下,像是想要順勢踢過去一般。可他才剛一抬腳,許是忽然想到眼前之人對他的忠心,便又重重地將腳往福伯的膝上一放,道:「你是不是又想說,我不該沒跟你們商量?!都說了,我那也只是臨時起意,誰知道那小子竟真認得人販子!」


  福伯沒吱聲,給江承平的腳上套了只軟底布鞋,又抬起他的另一隻腳,替他脫了另一隻靴子,這才緩聲道:「老奴知道大公子的心思。可您如今不過才十五歲年紀,便是行事上不夠穩妥周到,這次汲取了教訓,下次不再犯就是。娘子派老奴來伺候大公子,原就是叫老奴替大公子拾遺補缺的,若是大公子一開始便能處處周到,倒沒了老奴的用武之地了。」


  他給江承平穿上另一隻軟底鞋,抬頭看著江承平又道:「便是沒能找到那個人販子,大公子其實也不必慌張的。您也說了,您自始至終不曾親自出面,全是由那個人跟人販子接觸的。如今那人早落入輪迴了,便是官府抓到那個人販子,便是人販子真知道一些什麼,到底沒個真憑實據。倒是世子爺……」


  「別提他!」大公子江承平暴躁地喝了一聲,擰著眉頭道:「那個小王八蛋,死了才最好!我就只恨我當時怎麼一時心軟,竟只想著叫人販子把他拐遠了。早知道阿爹這麼好糊弄,當初我就該直接把他給處置了,也就沒今兒這些麻煩事了!」


  他這般發泄了一通,忽然抬頭看著福伯道:「你不會認為我心狠吧,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


  福伯猛地一陣搖頭,冷笑道:「您拿世子爺當親弟弟,可老奴瞧著世子爺可是從來沒拿大公子當親哥哥的。怎麼說您也是他的兄長,可世子爺對您還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別說是您,老奴看了心裡也氣不平的。他有什麼?便是有個好出身,也不過是病秧子一個!論人品,論才學,他哪裡比得大公子的一根汗毛!」


  福伯這義憤填膺的話,聽得江承平不禁微笑了起來,看著不過三十來歲年紀的福伯笑道:「你如今正當壯年,怎麼跟胡大管家似的,一口一個老奴?」


  福伯的眼一閃,道:「老奴哪敢跟胡大管家相提並論,不過是以胡大管家為榜樣罷了。」


  他看著大公子,大公子也看著他。然後大公子微微一笑,道:「若真有那一天,你定然是另一個胡大管家。」


  福伯則壓著聲音道:「老奴倒認為,大公子的成就,怕是要比侯爺還高。」


  主僕二人心照不宣地又是相視一笑。


  大公子道:「雖然查訪的事只是個留下的借口,可也不好什麼都不做的。你去跟大鬍子他們說,叫他們分成幾隊,分頭去那幾家看看。就說,我擔心有人冒領了我弟弟,叫他們去確認一下。等他們走後,你跟我去街上轉一轉,打聽打聽,看看那個逃走的人販子,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


  福伯道:「其實便是不找也沒事……」


  江承平揮手打斷他,「我知道。若那小子口嚴,沒給那人販子透露我的身份倒也罷了,我只是擔心他嘴沒那麼嚴實。若是這個人販子真是我要找的那個,萬一他被官府抓住,報出我的名字,便是沒有真憑實據,只憑著那小王八蛋下落不明一事,怕也會叫人疑心到我的身上。所以,需得在別人找到他之前……」他做了個殺雞抹脖子的動作。


  福伯彎腰恭維道:「還是大公子想得周到。」


  大公子冷笑一聲,「便如你所說,一回沒做好沒什麼,可不能回回都沒個長進。」


  福伯沉思了一會兒,道:」您說,這夥人,是我們一路追蹤著的那伙人嗎?可怎麼一路上都沒看到世子爺的影子?如今只剩下那幾個已經被人領走的孩子不曾查看了,想來被冒領誤認的可能並不大的。」


  大公子一皺眉,「你還真巴望著能找到他怎的?!我那不過是在大鬍子他們面前裝個模樣,好叫阿爹知道我已經儘力了。」又冷笑道:「我倒巴不得他死在那伙人販子手上,也好省了我的事。」


  「就只怕……」


  「只怕他命硬,最後被我找著了?」大公子冷笑道,「那樣也好,順便叫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我這做哥哥的,怎麼盡心儘力地保護著一個任性沒腦子的弟弟。不定因著這個,還能叫上面那位更加高看我一眼呢。」想著他那個一無是處,卻因血統而霸佔著世子之位的弟弟,江承平忍不住又是一聲冷笑,「不過是來日方長罷了。那小王八蛋,便是回來……」


  他冷笑著,兩抹紅唇忽地一分,露出左側那顆尖尖的犬牙。


  福伯默默看了大公子一眼,卻是沒有提醒他,若世子爺是「小王八蛋」,那麼作為兄長的他,怕也是個「大王八蛋」了……


  換了雙鞋,又換了身同樣不顯奢華的普通衣衫,大公子便示意福伯去找大鬍子了。


  福伯領命來到客棧的另一側時,大鬍子正在房間里跟麾下的幾個老夥計們小聲議論著什麼。見福伯進來,旁人都站了起來,只大鬍子仍是坐著,抬頭問著福伯:「大公子可還安好?」


  福伯嘆了口氣,道:「連著奔波了這麼些天,便是我都有些受不住了,何況大公子才這個年紀。才剛我給大公子泡了杯安神的茶,好不容易才壓著他睡下了。」


  「這算得什麼苦。」大鬍子不以為然道,「想當年我們跟著侯爺南征北戰……」


  「誒,此一時彼一時,」一個老兵對大鬍子笑道:「頭兒可不能以我們那時候來要求大公子。如今京里那些勛貴子弟,一個個都是嬌生慣養的,這麼比起來,我們大公子算是不錯的了。這一路都沒叫一聲兒的苦,且待人還和氣,沒個架子,很有侯爺當年的風範呢。」


  「這倒是,」大鬍子點著頭道:「少有人能跟大公子一樣,便是對個下縣衙役都是那麼謙恭有禮。」又道,「對世子爺也是那麼關心備至。明知道那些被人領走的孩子再不可能有冒領或誤認的,還非要挨個去確認一遍。」


  「正是!」福伯忙笑道:「我過來,正是想跟幾位商量這件事的。我們都知道,那些孩子再不可能有弄錯了的,可各位也該體諒著我們大公子的一片心才是。只是,大公子到底才十五歲,且自世子爺出事後,我們大公子就再沒睡過一個好覺,如今體力不支,才撐不住睡下了。我想著,幾位爺是不是辛苦一趟,分著跑一跑,替大公子把那幾戶人家都走一遍?」


  「明知道不是,幹嘛還要去走一趟?」一個老兵道。


  「唉,」福伯嘆著氣,沖那人拱著手道:「只當是了結我們大公子的一個心愿吧。各位也知道,自我們世子爺失蹤后,我們大公子就很是自責,總認為是他沒能看護好世子爺。便是明知道那些孩子不是……唉,各位也幫著去查一查吧,好歹安了我們大公子的心。」又道,「若不是大公子這裡沒人伺候,原該我親自去一個個看過的。」


  那大鬍子搖著頭嘆道:「難為大公子了。」又直言不諱道:「說起來,這明明是世子爺自己作死,竟甩了下人一個人溜出去。偏大公子心善,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得,看在大公子的份上,我們就辛苦一下,分頭跑一趟吧。」


  福伯那裡千恩萬謝地走了,大鬍子便把手下的人分了幾撥,派人去請了里正過來。


  等著里正的時候,幾人不免議論起侯府里的事來。


  有人問著大鬍子,「你常跟著侯爺回侯府去,可曾見過那個世子爺?」


  「見過,」大鬍子不屑道,「紙片兒似的一個小人兒,風吹吹就倒的模樣,哪裡有一點侯爺那英武的模樣!偏還生著一副臭脾氣,看誰不順眼,非打即罵。那屋裡的東西,不管值著金山銀山,不順心了,說砸就砸。偏府里從老太太起,一個個看在宮裡的面子上,都不敢管嚴了他。」


  一個老兵小聲道:「我聽說,大公子額頭上的那道舊疤,就是世子爺拿東西砸的。聽說那時候他才五六歲年紀。還聽說,他砸破大公子的頭后,還不許人去找大夫,非扣著大公子陪他玩。若不是後來宮裡過意不去,賜下秘制的膏藥,不定大公子那張漂亮的臉就得破相了!」


  「哎呦,這算什麼!」一個老兵道:「最惡劣的是,他養了條毒蛇,非叫大公子去摸。偏大公子摸了沒事,他不信邪,就自己伸手去摸,卻叫蛇給咬了。虧得他身邊常年有太醫伺候著,才及時撿回一條小命。可你們知道嗎?事後他竟反口咬著大公子,說是大公子騙他去摸那蛇的。」


  「叫我說,都是宮裡給慣的!那位爺自小沒了娘不假,可我們侯爺怎麼說都是他親爹,能虐待了他怎的?偏太后這也不讓管著,那也不讓管著,倒養得他小小年紀行事就那麼乖張,沒個顧忌。這不,生生自個兒作出事來了。唉,也難怪侯爺不敢聲張。若是能及時找回來還好,若是找不回來,怕是我們這些人統統都要跟著吃瓜絡呢。」


  「虧得如今東宮病了,叫宮裡一個個盯著那邊,倒一時沒人問起這位爺。不然,怕是這事兒再難瞞人的……」


  且說大鬍子領著人跟著里正出發去查訪后,原該在睡覺的大公子便和福伯從二樓的客房裡出來,在一樓的大堂里坐了下來。


  他們才剛一坐下,那穿著身男人衣裳,卻插著滿頭珠翠的老闆娘便笑眯眯地迎了過來,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問著大公子道:「可找到你親戚家的孩子了?」


  大公子的眼一閃,便知道怕是那個王衙役並不是個嘴嚴的。不過,只看著那個王衙役一路過來時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他也猜到這位不可能是個會守口如瓶的。


  大公子微笑著才剛要答話,就只見王衙役從旁邊的鴨腳巷裡拐了出來。見大公子坐在客棧的大堂里,他趕緊過來,很是謙恭地笑道:「小的過來晚了,在家裡吃了個午飯。」又殷勤地問著大公子「可曾用飯」,然後便依著大公子的指示,只半個屁股沾著那板凳,在大公子的下首坐了。


  沒了王衙役的聒噪,大公子這才問著那老闆娘:「聽說那天抓人販子時,老闆娘也在場?可還記得那些人販子長什麼模樣?」


  「記得記得!」花掌柜過來,帶著明顯的誇張,將那天跟人販子「大戰八百回合」的事演繹了一遍。


  在她的描述中,那些人販子個個都是腰圍三尺,身高八丈,抬手能舉天,跺腳地都抖的狠角色。而便是這樣的狠角色,在鎮上百姓們的通力合作下,到底全給擒住了。


  「不是說逃了一個嗎?」大公子帶著一臉好奇的模樣問著花掌柜,「老闆娘可還記得,逃走之人長什麼樣兒?」


  於是,花掌柜再次把那逃走之人形容成個巨無霸的模樣。


  大公子和福伯失望地對著眼時,花掌柜則不著痕迹地和王朗也對了個眼。


  接下來,大公子和福伯不停地找著鎮民們套問那天的消息。只是,鎮上的百姓們或是畏手縮腳地一問三不知,或是如那老闆娘一般,將整個故事演繹得一陣天花亂墜,竟是把擒拿人販子的經過,講述得比天啟帝組建義軍驅逐韃虜、開疆闢土建立大興的過程都還要更為曲折艱辛……


  這位自以為精明的大公子自是不知道,便是那些鎮民們不曾因種種顧忌而對他們胡說八道,有王朗坐鎮在這裡,他們也再不可能聽到一句實話的。


  晚間,江承平回到自己的房裡,不禁恨恨地罵了句:「愚民!」


  福伯勸著他道:「小地方的人,沒個見識也屬常情。」又道,「倒是那個王衙役說的話,回頭得再去縣城問個清楚,若真是那樣,不定世子爺已經……」


  想著王衙役一時「多嘴」,提到那些人販子交待過,曾把一些患病的孩子給「處理」掉的事,大公子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道:「這樣最好,我也不沾什麼因果了。」


  ——他卻是忘了,便是沒有他之前的有心蠱惑,引著他弟弟江葦青離家出走,那人販子也是他找著人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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