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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梁換柱

  第二十四章·偷梁換柱


  卻原來,那鎮遠侯府的大公子江承平雖然愛在人前裝著個坦蕩君子的模樣,其實最是個心重的。當他看到王朗跟鎮上百姓答話時,便一下子聯想到之前師爺曾跟他說過的,這個王衙役家裡也收留著一個被拐孩童的事來。


  雖然王朗的對答一時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可他總疑心這王衙役是給什麼人遞了暗號——當然,就這一點來說,他一點都沒有疑心錯——所以,他立時問著王朗:「你家在哪裡?」


  王朗心頭一跳,臉上卻是不顯,坦然指著津河的方向道:「我家住在另一條街上。」又指著前方道:「前面就是里正家了。」


  大公子卻彷彿沒聽到一般,道:「我才剛想起來,聽師爺說,好像你家也收留著一個被拐來的孩子?不如我們先去你家看看吧。」


  王朗一怔,心裡不禁一陣僥倖。這大公子一路上都在套著他的話,卻是自始至終不曾透露過知道他家裡也收留著一個孩子的事。也虧得他多留了個心眼兒,在提到那幾個孩子時,曾含混其詞地提過家裡也借住著一個的。


  「可,就快到了……」他道。


  大公子微笑道:「回頭再來也一樣。我有種感覺,你家收留的那個孩子,不定正是我要找的人。」


  他這麼說,王朗便不好再推脫了,只朗聲笑道:「行,先去我家。但願能如大公子所願。」說著,指揮著馬車轉向了老街。


  到得鴨腳巷的巷口外,王朗先行跳下馬車,指著那狹小的巷口笑道:「我家就在那巷子裡面了。」然後不等那大公子下車,便揚聲沖著旁邊的龍川客棧里叫道:「老闆娘,給我備一些上等的酒菜,一會兒我們出來要用。」


  櫃檯后的花姐忽然聽到王朗正而八經地叫著她「老闆娘」,立時知道事情有什麼不對,便也揚聲對他笑道:「這不是王兄弟嘛,怎麼昨兒才休沐,今兒就又回來了?」


  「領著公差呢。」王朗拉著那不可一視的官腔架式,大聲又道:「飯菜可得給我做得精細些,我這是要請城裡來的貴客的。」


  他沖著花姐嚷嚷完,一回身,立時又變作巴結狀,搓著兩隻手,對那扶著中年管家的手正準備下車,卻被他這一嗓子給嚷得緊皺起眉頭的大公子諂媚笑道:「這都到飯點了,再沒有餓著幾位的道理。難得有貴人光臨,還請大公子賞個臉,給小的一個孝敬的機會。」


  那大公子再沒料到他會突然大聲嚷嚷起來,不禁疑心他這是在通風報信——不得不說,他確實沒有疑心錯——於是他擺著手,道了句「正事要緊」,都不曾讓王朗在前面帶路,便自己搶著先行進了鴨腳巷。


  等他進到巷內,見這巷子里只三戶人家,且還是條死胡同,再沒有別的出口時,他這才微鬆了眉頭,斂去那陰沉的臉色,回頭對王朗笑道:「哪個是你家?」


  王朗看看那三扇全都緊閉著的門,不禁一陣暗自咬牙,在心裡對小兔默默道了聲「抱歉」。他能做的都做了,可若是實在不能保全小兔,他也不會罔顧了鴨腳巷裡眾人的安危強行做些什麼的。於是他笑著指著自家大門道:「這是我家……」


  他話音未落,他家的大門便被人從裡面拉開了。一個眉目生得甚是明艷的女孩站在門口處,一臉驚喜地看著王朗叫了聲,「爹,你怎麼回來了?」說話間,她忽然看到她爹身後還跟著幾個陌生人,不由害羞地一低頭,將身子半遮在門后,看著那大公子忽閃著修長的睫毛,問著她爹:「這是……」


  所謂知女莫若父,王朗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是那種會當著親爹的面,對個陌生男子忽閃著睫毛賣弄風情的輕浮之人。見她如此,王朗心頭頓時一動,便笑著道:「這位是縣裡過來的貴人,來看看我們家收留的那個孩子的。」


  小靜的眼立時瞪大了,抬頭問著她爹:「是他家裡人嗎?」不等她爹應答,她便笑盈盈地出了門,再次忽閃著那長長的睫毛,對著大公子笑道:「再沒想到,他家裡人能找來。」又道,「那孩子今兒輪到在隔壁吃飯呢,我帶你們去。」說著,故作害羞地垂了垂眼。


  大公子江承平見了,心裡不由微微一哂。眼前這賣弄風情的小村姑,並不是第一個受惑於他這美貌的,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於是他裝著個斯文模樣,對小靜彬彬有禮地道了聲:「有勞了。」


  小靜屈膝應了聲「客氣」,便一轉身,來到中間那扇木門前,抬手嘭嘭地敲起門來。一邊敲,一邊還衝著門內大聲喊著:「雙雙,雙雙,開門。」


  直到這時,一直被小靜堵在門內的板牙娘和板牙奶奶才將頭探出門外。三個大人默默對了個眼,卻只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一片茫然,然後三人便全都扭頭看向那拍著門的小靜。


  就只聽得雷家的門內一個聲音應道:「來啦來啦!幹嘛那麼用力敲門,敲壞了你賠啊!」


  聽著這聲音,王家眾人不由又悄悄對了個眼——這聲氣兒,大公子自是不知道,他們豈能聽不出來?這哪裡是雙雙,明明是隔壁姚家三姐的聲音!

  果然,那大門拉開后,門裡站著的人是三姐。


  三姐瞪著個眼,沖小靜惡狠狠地嚷道:「幹嘛『雙雙』『雙雙』地一直叫,我耳朵又沒聾,叫那麼大聲做什麼?!」


  小靜一翻眼,「當我樂意叫你啊!」又回手指著身後正默默觀察著她們的大公子道:「那孩子的家裡人找來了。」


  三姐探頭看看大公子,撇著嘴道:「終於找來了!」說著,側身往旁邊一讓,雙手抱著胸,對那抬腳就要往門裡走的大公子道:「你家這孩子也忒能吃了,我可醜話說在前頭,這幾天的飯錢你可得要給的!」


  小靜立時冷笑一聲,「瞧你那窮酸樣兒,人家公子說不給你打賞了?」又道,「那孩子呢?」


  「廚房裡,正吃飯呢。」三姐晃了晃手裡正拿著的筷子。


  到了此時,王朗豈還能不知道,顯然是三姐和小靜他們這幾個孩子,在這極短的時間裡做了什麼偷梁換柱的安排。於是,他趕緊搶先一步,走到廚房門口,往廚房裡看去,見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便回頭對大公子笑著道了聲:「請。」


  大公子沖著他彬彬有禮地頷首一禮,然後走到廚房門口,抬眼往廚房裡看去。


  就只見廚房裡,一張矮桌旁,一個穿著件青色半舊衣衫的小男孩正埋頭吃著飯。他那裹在灰色褲管里的一條腿則擱在旁邊的一張矮凳上,似乎是腿上有傷的模樣。聽到廚房門口的動靜,小男孩抬起頭來,鼓著那兩腮看著來人。


  這是個生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年紀約在八-九歲左右,一頭烏黑的頭髮在頭頂心裡扎了根高高的馬尾,那長長的辮尾從他脖子旁滑落下來,發梢掉進他正捧著的飯碗里都不曾發覺。


  「就是這孩子,」王朗對大公子道:「被人販子打斷了腿,還傷了腦子,竟是一點兒也不記事了。」


  三姐在一旁問著大公子道:「是你家的嗎?」


  大公子搖了搖頭,後退一步,便準備轉身離開。


  三姐卻忽然橫出一步,攔在他的面前,雙手抱胸道:「你不會是看他傻了,你就不肯認他了吧?!」


  「嘿,說什麼呢!」王朗趕緊上前一把將三姐撥到一邊,對大公子諂媚笑道:「大公子莫怪,我們這裡的人家,都不是什麼寬裕的人家,偏這孩子還能吃……」


  大公子笑了笑,道:「無妨。」又嘆了口氣,頗為悲天憫人地道:「可惜不是我親戚家的孩子。只願他能早日找到他的父母吧。」


  「大公子慈悲心腸。」王朗奉承著,一邊引著搖頭嘆息著的大公子往大門的方向過去。


  臨到門前,那大公子忽地回過身來,看著三姐問王朗:「聽說那人販子是被你鄰居家的孩子叫破的,就是這姑娘嗎?」


  三姐立時撇著嘴道:「官府說有賞銀的,我怎麼什麼還沒看到?王爹爹,官府不會是忽悠我的吧?」


  王朗忙道:「這不是行文還沒下來嘛,你且等著,少不了你的。」說著,點頭哈腰地便要引著大公子出門。


  大公子卻並沒有跟著他離開,而是看著三姐溫文一笑,道:「敢問姑娘,可還記得那人販子的模樣?」


  三姐那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不由飛快地往那大公子臉上掃了一眼,然後又是一眯眼,撇著嘴道:「人販子不是全被關在牢里了嗎?你想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兒,去牢里不就知道了。」


  「逃走的那個,姑娘可還記得?」大公子問道。


  三姐的眼不由又微不可辨地眯了一下,搖著頭道:「嚇都嚇死了,哪個還去注意他們長什麼模樣!」


  大公子失望地嘆了口氣,對著三姐很是禮貌地拱了拱手,道了聲「打擾」。雖然王朗不曾開口問他一句,他還是主動向王朗和三姐解釋道:「這人販子忒是可恨了,若是叫我遇到,定然饒不了他!」又嘆息道:「可惜沒有畫影圖形,怕是就算跟他對面撞上,我也認不得人的。」


  王朗趕緊奉承了他幾句,二人這才轉身出了雷家大門。


  他們前腳才剛邁出門檻,後腳,雷寅雙的腦袋就從廚房裡探了出來。三姐和小靜見了,立時雙雙過去攔在廚房門前,三姐狠狠瞪了小老虎一眼,一把將她的腦袋按了回去。


  王朗領著大公子出來時,只見龍川客棧的花姐和李健一前一後地也從巷口處走了進來。花姐對王朗笑道:「王兄弟可真是,簡簡單單叫一嗓子就不管了。好歹也交待一聲,你要請多少人啊,不然我們可怎麼預備呢。」


  大公子忙道:「不用預備了,」又對王朗道:「飯菜就免了……」


  他看看那些在巷口外探頭探腦往巷子里張望的小鎮百姓,忽然扭頭看了一眼那第三家仍緊閉的門,心頭頓時一陣起疑,指著那門問著王朗道:「你鄰居沒人在家嗎?」——連巷子外的鄰居們都對他們這一行人如此好奇,沒道理隔壁鄰居家竟沒個動靜的!


  三姐和小靜一驚,正相互對視著,只見李健默默擠開跟著大公子的那幾個侍衛,走到姚家緊閉的門前,踮著腳尖從頭頂的滴水檐下摸出一把鑰匙來。然後他轉過身,背靠著那扇明明是從裡面閂上的門,帶著一臉好奇的神色看著那個大公子。


  大公子見狀,便對李健客氣地笑了笑,卻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頭問著王朗道:「對了,怎麼沒看到令郎?」


  王朗的眼立時便是一閃。這位大公子還沒出縣城時就向他打聽過他家的人口,那時候他以為這位是在跟他套近乎,如今看來,倒顯然是在那個時候,這大公子就早有預備了……這位大公子,竟是比他想像的還要慎密多疑!

  他扭頭往板牙娘和板牙奶奶身後看了一眼,便將那藏在板牙娘身後,正啃著根玉米的板牙拉了出來。


  「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叫大公子笑話了。」


  見板牙直不愣登地瞪著大公子,王朗忙笑道。與此同時,他心裡不禁又是一陣僥倖——虧得三姐他們沒拿板牙冒充小兔。


  大公子看著臉上沾著玉米殘渣的板牙,對王朗客套了幾句「虎父無犬子」,這才接著之前的話題道:「這飯菜就免了吧,還是辛苦王衙役帶我們去里正家裡一趟。」


  「這……飯總是要吃的……」


  王朗裝腔作勢地固請了幾回,大公子卻只道「正事要緊」,於是王朗這才領著一行人出了鴨腳巷。


  *·*·*

  所以,姚爺回來時,板牙娘和板牙奶奶,還有花掌柜、李健等人,才全都齊齊聚在雷家小院里。


  「怎麼回事?」姚爺問道。


  之前一直在廚房裡做著飯,連王朗在巷口說話的聲音都不曾聽到的板牙娘也是同樣的一頭霧水,跟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這是演的哪一出?」


  板牙奶奶當時倒是在院子里聽到王朗的聲音的,可她也一樣糊塗著,便對姚爺道:「聽著阿朗在外頭跟小花說話,我這裡還沒反應得過來呢,小靜就忽然從牆頭上翻到雙雙家去了。」


  小靜笑彎著眼眸才剛要答她奶奶的話,卻叫三姐拉了一把。


  三姐看向花掌柜。


  姚爺立時明白了三姐的小心,頗為讚賞地摸摸她的頭,笑道:「沒事,你花姨不是外人。」


  一句話,足夠叫鴨腳巷的孩子們知道一些事了。


  於是不等三姐開口,小老虎雷寅雙就跳將起來,將整件事給眾人說了一遍,「我也聽到王爹爹在巷口外面說話了,還沒明白出了什麼事,三姐和小靜姐姐就從牆頭上翻了過來。然後三姐一把把小兔給塞到床肚底下去了,又叫我扮著小兔的模樣,不許開口說話。然後她倆嘀咕了兩句,小靜姐姐就又從牆頭上翻了回去,三姐就裝成是我的模樣了。」


  姚爺捏著鬍子沉思了一會兒,問著江葦青道:「你可認得那個人?」


  江葦青還沒答話,雷寅雙搶著攔在他的面前道:「他在床肚底下躲著呢,什麼都沒看到。而且,姚爺爺您忘了,他不記事的。」


  「不記事」的小兔江葦青卻在雷寅雙的背後抬眸看向姚爺。老少二人一陣目光交匯后,便都看懂了彼此眼裡那不曾說出口的含意。


  二人各自轉開眼后,姚爺對幾個孩子道:「不管怎麼說,那些人沒離開之前,你們幾個全都在家裡呆著,不許出去。」


  「啊……」小老虎失望地嘟囔了一聲,道:「他們應該不會在鎮子上久呆吧。」


  「就得看他們是為了什麼而來的了。」三姐道,「若是來認孩子的,從里正老爹家裡出來,不管有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人,他們都該回城裡去才是。若不是……」


  她看著姚爺,把剛才那位「大公子」特意追問她那個逃走的人販子的事跟姚爺說了一遍。


  姚爺的眼眯了眯,然後對眾人道:「只怕他不是為了認孩子來的。」又道,「他是什麼身份,還得等阿朗回來才能知道。在這之前,大家都小心了。特別是你們,」他對花姐道,「開門做生意的,更得小心了。」


  ——而,有些事,便是各人都含了小心,卻也不是就能躲得開的。


  「行了,都散了吧,別惹了人眼。」姚爺道。


  他這裡話音剛落,三姐忽地橫出一步,攔在李健的面前。


  「等等!」她抬頭看著比她高了一頭有餘的李健,「你怎麼知道我家鑰匙放在哪裡的?!」


  李健彎了彎唇角,道:「猜的。」


  兩個字,立時激得三姐那細長的鳳眼,瞪成了小老虎那圓圓的虎目……


  *·*·*

  且說王朗領著大公子一行人從里正家裡出來,不無遺憾地勸慰著大公子道:「可惜了,裡面沒有您要找的孩子。」


  跟著一同出來的里正老爹道:「要不,您把你親戚家那孩子的相貌特徵給我們說說,我們也好幫著留意一二。」


  王朗聽了不禁一陣心驚——若這大公子形容的人恰是小兔,那可就穿幫了……


  好在大公子江承平對找孩子的事並不真是那麼的上心,他沒有接里正的話茬,而是反問著王朗和里正:「你們能確定,被認走的那幾個孩子,裡面沒有被人冒領的?」


  王朗笑道:「不可能的,都是由各地里正鄉鄰做證的。」


  大公子卻搖著頭道:「總得再確認一下。」又對王朗笑道,「得再辛苦你一趟了,總要等全部看過了,便是沒找著,至少我也能向家裡有個交待。」說著,一臉疲累地嘆了口氣。


  這時,只聽那一直不曾開過口的中年管家道:「大公子連日奔波,已經很累了。這幾戶人家,就由老奴帶著人去查看吧,大公子只在這鎮上坐鎮便好。」又回頭對王朗道:「你家巷口的那家客棧,看著像是新開的,可否幫著我們大公子在那客棧里訂一間房?」


  王朗愣了愣,只得笑著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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