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必對賭
對賭,其實已經是PE、VC,也就風險投資、私募股權投資裏的潛規則了。
對賭協議雙方中,類似相親男這樣的創業者一方,必然是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所以隻能簽訂這樣條約。這種對賭,它可能是項目上市之後,如果業績不能達到預期的補償承諾, 也可能是上市時間約定股份回購等等相關的條件。總之,投了這筆錢下去,誰也不是傻子,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如果項目無法達到預期, 那麽就是得賠錢的,而不是說把錢花光了,事沒辦成,就算了。
當然在道理上,誰都明白,天使投資應該信任和放權,創業者出點子,而投資方出錢,去陪創業者試錯——本身天使輪投入資金的核心目的就是讓創業者團隊去大膽試錯。
可是事實上在職場裏,誰都有KPI考核,絕大多數的投資人,都不願意去背鍋,所以,對賭,幾乎都是在所難免。
所以當劉董提出“我給你投兩千萬,不必對賭。”
相親男一下就愣住了,所有拍案而起、揚長而去的憤慨和不平,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這兩千萬,他可以盡情去花,隻要不是中飽私囊, 花完之後項目沒成, 他也不必去負一丁點責任。二千萬,就他現在的收入,不計較將會到來的中年危機造成的減薪或被解聘,不吃不喝,也得二十年。
事實上,他不可能二十年不吃不喝,他得交稅,他得供房,他接著還準備生兒育女,他還有讚助上學的孩童等等,也就是說,可能按著這麽下去,一輩子,他也攢不出二千萬。
“不必對賭?”相親男艱難地抬起頭,望向了劉董,他想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劉董點了點頭:“不必對賭。”
之前跟他接洽的那位西裝筆挺的男士,把合同放在了桌上。
劉董並不是在開玩笑,合同裏明顯規定,相親男必須跟那位妖豔的女士同居,並且未經女方同意,結婚之前,不得有任何違法越線行為,否則的話,不單會起訴他強暴,而且相親男必須完整退還這二千萬,而投資方的利益不因此退款受任何損失,不論項目進行到哪個環節。
“如果你簽下合同,那麽今天我就要搬去你那裏,你得讓你女朋友,噢,不,前女友趕緊搬走。”豔麗的女郎,淺笑著,這麽對相親男說道。
聽著她的話,相親男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創業團隊都叫到這個咖啡館的包廂裏來的,創業團隊每一個成員,都對這份合同感覺如同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覺得有什麽問題。而相親男對這家風投公司的背景調查早就做過了,人家也是有多個成功項目的投資人,不可能空口白牙來胡扯。
於是,相親男在第十七次把合同從頭到尾看完之後,抬起頭,在身邊大部分團隊成員熾熱的目光裏,他不得不望向了桌上的簽字筆。
“老大,你想清楚了?”團隊裏唯一的女性成員,禁不住開口提醒他。
但很快她的聲音被淹沒,不是被其他人的聲音淹沒,而是被相親男自己胸膛裏,無法抑製的雄心壯誌淹沒。
他這樣的人,沒有人能說服他。
除非他自己。
他抬起頭望向那支簽字筆。
簽字筆就離他的手不到四十公分的距離。
那不是筆,是他夢想騰飛的開始。
也許,劉書萱隻是一個,他已經完成的目標。
就如同他考上的985大學,就如同他走出來的小鎮。
人生總是要向前的。
回到自己家裏的劉書萱,一出電梯,進門就能聽見家裏的麻將聲,這讓她感覺到極度煩躁,她衝進麻將房,對著劉母和那幾個牌友吼了起來:“一日到黑打麻將、打麻將!就不能去跳一下廣場舞,練一下瑜伽,幹點有益身心的事?阿陳姨,你屋企唔係三個孫嗎?有空回家幫忙帶孫子啊!什麽都扔給保姆,小心保姆把你孫子教壞!”
把劉母和那幾個牌友吼得麵麵相覷,劉書萱轉身就衝進自己房間,把門用力地關上。
然後她坐在飄窗的邊沿,點起一根戒了好幾個月的煙。
也許隻有這彌漫著的淡藍煙霧,才是真真切切對她仍仍不舍的牽掛。
她默默地抽著煙,一根接一根,無論母親怎麽敲門,威脅要去叫消防隊來撬門,她也毫不理會。
直到林靜雯打電話過來:“麥兜,怎麽了?你媽讓我打給你,好嚇人的樣子噢。”
劉書萱按了免提,重新點著一根煙:“失戀。”
“你踢人,還是人踢你?”林靜雯這麽問道。
劉書萱想了想:“他應該會被一個混蛋唆使,來跟我分手。所以,我自己先收拾東西走了。”
“那就是你把人家踢了嘍?那還好嘛。”林靜雯角度新奇地開解她。
劉書萱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可是那個唆使他跟我分手的混蛋,是我老竇!”
老竇,也就是她的父親,劉董,本來就是她的父親。
所以在803房間裏,劉書萱出奇地不通情理,並且當麵這麽說劉董,那是因為,本來就是父女之間的對話。
她原本就是很聰明的人,聰明到她一看見父親出現,就知道劉父要做什麽。
沒錯,就是試驗相親男。
幾乎每一位父親隻要他的能力許可,絕對都會在女兒找到歸宿之前,盡力去證明,對方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女兒付托終身的對象。
劉父也不例外。
而劉書萱很清楚,相親男是不可能在她父親的手段下,挺得過去的。
她看過父親的許多商業上的操作。
所以,相親男一出門,她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看清了他的本性。”林靜雯幽幽地長歎了一聲。
但劉書萱抽泣著,她並不這麽認為:“不必考驗,我就知道他本性啊!”
“大家處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要拷問良知和本性呢?”她說著,又哭了起來。
然後埋怨她父親,接著咒罵相親男,甚至開始抱怨她母親一天到晚打麻將。
這時她的房間門被打開了,或者說被撬開。
劉父走了進來,一臉沉重:“兩個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更壞的消息,你想聽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