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運改寫者魏陽影

  老人們常說，年輕是一種錯誤。他們嘲笑的，是我們閱曆不夠豐富，總在犯錯，總在錯過，而這些，往往都沒有辦法補救。


  有時候，並不知道今晚流星回來，所以沒帶相機；有時候，並不知道，離別回來，所以沒說再見。


  這是命運改寫者魏陽影的故事。是她讓仲闕明白，這世間的愛而不可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2013年夏以後，魏陽影就沒再見過蘇光寒。那年，他們高二，他們高中同校，也住在同一小區。蘇光寒沒有參加高考便去了日本留學，不久之後，他的父母也移民美國。蘇光寒沒有和任何同學聯係過，社交軟件也沒再使用了，仿若他走進了洶湧人潮，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魏陽影的記憶裏，蘇光寒是一個十分隨和的男生，即便家境比朋友優越許多，他性格很陽光開朗，很愛笑。雖然他的父母打理自家公司很是忙碌，但對他的管教卻是非常嚴格不懈怠的。魏陽影還記得，她的籃球就正是蘇光寒教會的。那是2012年冬天的一個傍晚，她從外麵回來，路過小區球場的時候，看到了蘇光寒一個人在打籃球，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魔力把她推了過去，蘇光寒看到了她，笑著問道：“需要來一次嗎？”她點了點頭，放下書包，接過籃球，可惜，新手投籃命中率不高，她低頭尷尬的笑了笑，雙手把球遞給蘇光寒，但蘇光寒沒有接過去，而是讓她再試一次，並告訴了她很多訣竅，夕陽西下，風景如畫，就在黃昏的光芒映在蘇光寒麵龐那一刻，愛在少女的心房開始發芽生長。無奈，他們還沒長大，她隻能把這一份情感懷揣在心底深處。


  魏陽影曾問蘇光寒他的夢想是什麽，當時，蘇光寒沉思了好一陣才說到：“一輩子就這樣簡單的活著。”魏陽影點著頭說：“是啊！這樣多好啊，可這比哪個夢想都難呢。”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談話，2013年4月6日。


  後來，魏陽影高三畢業，考上了本地一所大學。大學裏，她隻顧好好學習，身邊不乏追求者，可她都從不理會，並不是她沒有談戀愛的心思。隻是，她在等一個人，她堅信，他會回來的。


  不知，算不算她的誠意打動了上天。


  在魏陽影大二的那個暑假。蘇光寒一家回來了。


  那天，她在小區的超市挑選飲料，有選擇困難症的魏陽影在櫃台前搖擺不定，好大半天都站在那裏，忽然，一隻手不重不輕的落在他的肩上，她一陣詫異，轉過頭去，看到了住在她心裏的那個人——蘇光寒，蘇光寒從櫃台上拿了一瓶雪碧遞給她，笑著說道：“我記得你最愛喝雪碧了。”他的笑容還是那樣幹淨，在她心中泛起一陣陣漣漪，魏陽影極力掩飾加速的心跳，並假裝冷靜的與他交談：“這一次回來，是暫住嗎？”“是呢，爸媽要辦些事情，好像是關於我大伯的。”蘇光寒很細節地回答著，魏陽影接著問道：“你在日本還習慣嗎？”“日本，挺好的。你呢，聽說上了c大的醫學院，很棒呢！對了，可以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好啊！……”


  2013年的夏季以後，魏陽影就再也沒有這樣開心過了，每一個細胞都開始在舞蹈一般，也許是因為細胞遇到喜愛的音樂了吧！


  之後，魏陽影和蘇光寒經常相約打籃球、散步。有時，是蘇光寒約的魏陽影，有時，是魏陽影約的蘇光寒。一次，在櫻花公園，魏陽影問蘇光寒：“你有女朋友嗎？”蘇光寒搖了搖頭，接著又有些害羞的問：“你呢？有男朋友嗎？”魏陽影瞬時紅了麵頰，搖了搖頭，兩人相視而笑，恰時，風起，櫻花飄落，漫天都是。


  回家後，魏陽影問起父親關於蘇光寒大伯的事，但父親一言不發，魏陽影便不敢問下去了。


  後來，她本想約蘇光寒去圖書館的，可他的電話始終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直到從圖書館回家，才在小區門口看到蘇光寒一家人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男子長相也是十分俊朗的，蘇光寒倒與他有積分相似，原來，那人正是蘇光寒的大伯，一家人的氣氛看起來不大和諧，魏陽影草草打了招呼便回家去了。沒想到，沒過幾天，蘇光寒大伯倒是去魏陽影家做客了，並且一聲一個“老兄弟”的稱呼魏陽影的爸爸。蘇光寒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但時刻留意著兩人的談話。


  原來，蘇光寒的大伯剛出獄。二十年前，蘇光寒的大伯駕車撞死了一家人，一男一女和兩個小孩，最後，在逃跑一年後被捕入獄。難怪，父親不願在魏陽影麵前說起關於蘇光寒大伯的事。也難怪，那天蘇光寒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原是去監獄接他大伯了，想必，他不曾見過他大伯吧！誰知，後一天，蘇光寒父親也登門拜訪，他告訴魏陽影父親，等他父親安頓好他大伯，他們就要回去了，希望魏陽影父親能多照料她一些。


  魏陽影心裏十分難受，可人世間，有時就是這樣，有很多東西，都叫無緣，我們也實在難懂上天的意思。


  蘇光寒想去圖書館買書，便叫上了魏陽影，魏陽影雖然很開心，但心中始終惦記著蘇光寒要回美國的事情，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而這一切，也被蘇光寒看在了眼裏，回去的路上，便問她：“怎麽了？看起來這樣不開心。”魏陽影倒也是實在，回答到：“蘇，你回美國了，還會回來嗎？”蘇光寒笑了笑之後，才說：“既然大伯住在這裏，我們每年都會回來的。”魏陽影沒有再說話了，因為她想的，並沒有那樣簡單，她希望她每天都可以見到蘇光寒，可是一個女孩子不可以把那樣的話說出來。


  有時候，你並不清楚，大雨什麽時候會來，所以你沒帶傘。


  就像那天，大雨傾盆，魏陽影躺在家中睡覺。忽然聽到樓下警鳴聲，父母急忙回家後又急忙衝了出去。魏陽影急忙換了衣服，也下了樓去。警車、救護車都在小區裏停著，而警察和醫護人員跑去的方向卻是-——蘇光寒的家，魏陽影也不顧雨水將自己周身打濕，極速奔跑到蘇光寒的家中，剛到門口，眼前的一切把她嚇壞了，蘇光寒的父親和大伯都滿身是血，他的母親則是呆坐在血泊中。醫護人員急忙把蘇光寒父親和大伯挪到救護車上，警察帶走了蘇光寒的母親，魏陽影心中想著，蘇光寒呢，他去哪兒了，發生了什麽？她的父親跟著醫護人員一同走了，母親則陪著蘇光寒的母親走了。那天的那場大雨，衝刷著這個世界，像夢一樣，她站在雨中，不知所措。反應過來之後，沒顧得上周身被雨水打濕，她便敢往了醫院，像護士問清情況後，便找到了蘇光寒父親和大伯做手術的地方，父親正在外麵等待，走過去便問道：“爸，發生了什麽？”可父親沒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了她後麵的蘇光寒，蘇光寒也是全身濕透了，但他像個很冷靜的成年人一樣，走過來便問道：“魏叔叔，發生什麽事了？”魏陽影父親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孩子，這件事很複雜，你真的要聽？”蘇光寒點了點頭。


  原來當年，撞人的並不是蘇光寒的大伯，而是他的父親，但當時，蘇光寒父親的公司剛剛走上正軌，要是他此時入獄，那就損失重大，所以他的父親乞求他大伯代替他。魏陽影的父親和蘇光寒父親、大伯三人是很好的朋友，那件事發生後，他對蘇光寒父親很失望，所以沒再往來。而此次，不知蘇光寒父親與大伯發生了什麽矛盾，蘇光寒大伯用刀刺了蘇光寒父親，最後，兩人都受了很大傷害。具體是什麽矛盾，隻有蘇光寒母親知道了。


  聽完魏陽影父親的話，蘇光寒呆坐在醫院的凳子上，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魏陽影很是心疼。魏陽影也實在沒想到，原來自己家和蘇光寒家還有過這樣的關係。


  沒多久，跑出來一位護士，告訴他們，其中有一位病患因失血過多已經死亡了，後來，護士推出來一看，那人正是蘇光寒的父親。蘇光寒眼睛裏積滿了淚水，一顆一顆的滾落了下來，魏陽影父親走過去抱著他，像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而魏陽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樣子的蘇光寒，如此脆弱不堪。蘇光寒的大伯倒是沒什麽事，隻是處於昏迷狀態。隨後，魏陽影三人便趕去了警察局。蘇光寒母親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眼神空洞，警察沒辦法詢問什麽，隻好由蘇光寒把她母親帶回了家去。接下來的幾天，因為魏陽影母親的細心照顧，蘇光寒的母親好了許多，隻是，她還是不願吐露蘇光寒父親和大伯究竟發生了何事。後來，得知蘇光寒大伯醒來的事，警察便通知了蘇光寒前往，蘇光寒大伯拉著蘇光寒的衣角說道：“光寒，我對不起你。”蘇光寒麵無表情，頭也不回的走了，魏陽影追了出去，剛快追上他的時候，蘇光寒便轉過身來，依舊麵無表情，並告訴她：“不要追上來。”那一刻，魏陽影覺得蘇光寒好陌生，仿佛她不曾認識這人一樣，但魏陽影知道，此時的他很脆弱，所以，她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後，沒讓他發現自己。蘇光寒走到醫院頂樓，找到一處樓梯坐下了，並大聲說了一句：“出來吧！”原來，盡管魏陽影小心翼翼，蘇光寒還是發現了她的存在，她輕輕的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輕輕的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你需要一個人靜靜，我不會吵你的，我就坐在你身邊。”蘇光寒嘴裏蹦出了一句話：“謝謝，我可以抱抱你嗎？”話畢，魏陽影便伸手過去抱住了這個男孩，而男孩在抽泣，很脆弱的抽泣。此刻，他的確很不堪一擊了，他不知道怎麽做，而他，卻要去承擔一切了。


  海風吹來的時候，會帶著海水的鹹味，這是它獨有的標記。


  無論是蘇光寒母親還是大伯都不願說出發生這件事的原因，這讓警察很無可奈何，最後，想通過蘇光寒來了解事情的真相。蘇光寒也答應了。可當他問她母親與大伯的時候，卻遭到拒絕，他的母親甚至告訴他，如果他再問，就死給他看。可母親這樣的做法，更讓他想了解這一切，而且，他想給父親一個交代。最後，他打算從大伯那裏了解。去醫院後，大伯問他：“你真的想知道？”蘇光寒堅決的點了點頭，大伯接著說到：“你不要反悔。”蘇光寒再次點了點頭。


  蘇光寒大伯走到窗台，望著窗外，娓娓道來了這個故事：20年前，我的弟弟乞求我為他坐牢，我答應了。那時，我拋下自己的女朋友，隻為這兄弟情誼。20年後，我出獄了，我弟弟過得很好，有自己的事業、家庭，我很高興，盡管他的妻子就是我當年的女朋友。弟弟告訴我，一周後他們就離開這裏，回美國了。再走之前，他要告訴我一件事，當年，我的女朋友已經懷有身孕，並且生下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叫蘇光寒。我說，我想讓這個孩子留在我身邊，我要與他相認，可是弟弟和他妻子一口便否決了，霎時，我的怒火衝上心頭，我跑進廚房，拿出水果刀刺向了他。


  聽完大伯的話，蘇光寒才知道，母親為何守口如瓶，他不敢相信。大伯輕輕的笑了笑，輕輕地說：“孩子，我不想難為你。”話畢，爬上窗台，跳了下去，蘇光寒和警察都沒來得及拉住他。那是17樓，蘇光寒大伯也離世了。


  好長一段時間，蘇光寒沒有走出自己的房門一次。蘇光寒的母親擔心至極，找到了魏陽影，讓她幫忙勸勸蘇光寒。魏陽影走進了蘇光寒的房間，看到了在“一堆廢墟”裏的他，頭發亂糟糟的、眼神空洞，像個沒人要的流浪小孩，走過去，魏陽影從身後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耳語：“蘇，要堅強呃，你的母親還等著你照顧呢。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忘記在這裏的一切吧！以後好好生活，未來還那麽長。”魏陽影剛說完，蘇光寒便轉過身來，抱住魏陽影，嘴裏說著謝謝。


  最後，都從愛情的背景下離開了。


  人世間的錯過，與很多東西有關。愛而不得，是很平常的事情。


  後來，魏陽影從這個世界上永遠的離開。


  仲闕把她變成了命運改寫者。


  在他完成所有的任務以後，魏陽影許下了心願，他希望來世，他仍然可以陪在，最愛的人身邊。


  但是來世，她希望有一點私心。就是可以，和相愛的人，陪伴在一起，並且，永遠不分離。


  仲闕認為，魏陽影是一個非常單純善良的人，和其他有目的的人不一樣，她一點兒都不複雜。或許，對於成年人來說，財富比愛情更重要。但魏陽影就不是這樣的人。


  魏陽影在任務結束的那一天，她還請了正確喝酒。


  魏陽影告訴仲闕：“有可能你不知道，以前，我從來不喝酒。”


  仲闕回答：“我知道啊，你一直喜歡喝雪碧嗎？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愛好哦！”


  魏陽影繼續講述：“剛開始，我真的很討厭你，你冷漠，你自私，甚至還讓我死亡。竟然我死亡了，就讓我好好的離開這個世界，可是你卻沒有，把我變成命運改寫者，讓我繼續在這人世間。”


  “這難道不好嗎？至少，在你和這個世界告別之前，讓你好好的再看一看這個世界。”仲闕回答。


  其實，仲闕的意思並不難理解。很多人都帶著怨念離開這個世界，因為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的告別。


  而魏陽影卻有了這樣一個機會。


  不過在這一次命運改寫者之行當中，魏陽影也有了他的收獲。


  魏陽影說：“我曾經覺得遺憾，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對這個世界，也看得有些冷淡。但是，在這一次的經曆之後，我覺得，一切都還好。也許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的那麽悲哀。”


  仲闕看著魏陽影，對她說到：“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讓你的命運改寫者，你會覺得後悔嗎？”


  “就算隻是為了認識你，我也覺得絲毫不遺憾。”沒想到魏陽影以這樣的話語作為回答。


  仲闕聽了這話，會心一笑。來這人世間做命運改寫者，已經很多年了。唯獨隻有這一次，讓她感覺到有朋友的溫暖。


  仲闕告訴魏陽影：“我對於你的故事，始終抱有記憶。你是一個好女孩，你一定會幸福的，即使人生充滿了曲折，仍然會幸福的。”


  魏陽影看著仲闕，心裏也覺得暖暖的。


  就這樣的，兩個人，在成為朋友的同時，也分別了。


  這是仲闕最為熟悉的一個命運改寫者。或許，在某一方麵，他們都很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