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機關 小幹部(三)
崔玉棟將與曾辛欣見面的地點約在了距離部隊大院不遠處的「友中情」咖啡屋。
一個溫馨的名字,一個幽雅的場所,不過他要先到銀行去一趟。
父親又住院了,老人家看來已不久人世,每活一天都是醫生創造的奇迹,他要先匯些錢回去。
崔玉棟的工作一直比較忙,他是部里有名的筆杆子,部首長的講話稿一般都出自他的手,如果說首長的指示、要求,是講話稿的原材料,那麼他的腦袋和雙手就是生產合格產品的加工廠。
家庭的負擔和工作的壓力像一盤磨的兩個石片,碾碎了崔玉棟的許多興趣和願望,他平時就是食堂、宿舍、辦公室三點一線,有時候趕在節假日出去一次,不是買葯就是匯錢。
西山晚霞的紅顏正在逐漸消退,微風為驕陽燒烤過的大地帶來了一絲涼意。銀行距離營區不遠,崔玉棟穿過馬路上不息的人流,很快就來到了銀行。
銀行也快到下班時間了,只有兩個女工作人員在忙碌,她們倆一個胖得像麻袋,一個瘦得如麻桿,有一點相同之處,就是臉上的肌肉都沒有受過微笑的訓練。
崔玉棟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麻袋身材的工作人員才綳著臉給他辦完了匯款手續。
他趕快朝「友中情」走去,遠遠的就看到楊醫生在咖啡屋門口向這邊張望著。
崔玉棟和曾辛欣一見面,四道目光就焊在了一起,兩個人對視了一下,曾辛欣臉上泛起紅暈,輕聲對崔玉棟說:「原來是你,我們在大院里經常見面。」
崔玉棟先對自己晚到幾分鐘向楊醫生表示了歉意,爾後笑著對曾辛欣說:「我也多次碰到過你,只是相見不相識。」
兩個人都覺得相互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楊醫生完成了引見任務,在咖啡屋門口沒有進去坐一下就走了。
咖啡喝的時候可能有點苦,但是崔玉棟首先聞到了它散發出來的芳香。
一個營職單元的南北兩間房子,分別是崔玉棟和楊峻山的宿舍,另外一間稍小一點的房間里住著本局的一個司機。
三個人的房間各有特點,崔玉棟的房間像個書店,只是書籍沒有售貨員擺得整齊;楊峻山的房間像個副食品小賣部,當然品種沒有人家的齊全;司機是個足球迷,牆上貼滿了國內外足球明星的照片,球場上龍爭虎鬥的健將們,在這間小屋裡擺著各種姿勢和平共處。三個人白天各忙各的事,晚上回到各自的房間,才能分別讓腦袋、腸胃和眼睛得到某種滿足。
崔玉棟從辦公室里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他看到楊峻山的屋子裡還亮著燈,就敲敲門走了進去。
「今天喉嚨還痛嗎?」
楊峻山是個多情的年輕人,女人身上迸發出來的一個感情的火星,就有可能在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火。他上午從門診部回來,一個白天都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之中。他覺得現實生活是乏味的,所以盡情享受由想象帶來的歡樂,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遠,豐富的想象力可以隨時提供離奇的情節供他揮霍。
他看到崔玉棟進入自己屋子裡,從床上坐起來,臉上堆著笑容回答:「好多了!」
在咖啡屋,曾辛欣向崔玉棟提到過楊峻山,說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崔玉棟對曾辛欣認識楊峻山,似乎並不感到奇怪,側著頭問她:「你說說他什麼地方有意思?」曾辛欣謹慎地說:「他很單純,也很可愛,當然有時候也很可笑,門診部有些人並不欣賞他,但是喜歡他,覺得他好玩。有的機關幹部反映門診部的醫務人員說話口氣生硬,態度不好,其實一些機關幹部到了門診部的口氣也很大,頤指氣使,要求過高,醫務人員很反感。楊峻山其實沒有什麼大毛病,每次到了門診部以後都是嘻嘻哈哈地有說有笑,大家都覺得與他在一起很輕鬆,這也是一種氣氛調節。」崔玉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裡在想,有人說楊峻山嬌氣,有點小病就往門診部里跑,原來他還能起到一種別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崔玉棟在楊峻山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並不知道楊峻山心裡在想什麼,只是覺得他今天的情緒非常好,說了幾句讓他多喝水、注意休息之類的話,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這一天,楊峻山和崔玉棟都覺得不平凡,前者度過了興奮的一晚,後者捱過了失眠的一夜。
崔玉棟吃過早飯剛在辦公室里坐下來,楊醫生就打來電話說:「我聽小曾說你們昨天談了不短的時間,她對你的印象還不錯,你如果認為有必要進一步了解,就主動約她,這件事情我就管到這裡了,祝你們今後一切順利。」
崔玉棟對楊醫生說,他對曾辛欣的印象也不錯,一定會約她再見面的,並向楊醫生道了謝。
在一個星期六的晚飯後,崔玉棟和曾辛欣再次見面,地點是市區邊緣的一個街心公園。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周圍已有幾對青年男女在徐徐的秋風中漫步,崔玉棟發現曾辛欣似乎有些憔悴。
「你這幾天不舒服?」
曾辛欣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腮上兩個曾使楊峻山陶醉、被有些人稱為「笑靨」的酒窩裡,溢出了哀怨。
「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你心裡有事,就不會幾次打電話約你出來,不過,我們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崔玉棟故作輕鬆地對曾辛欣說,他把這句話作為瞎子手中的竹杖,探測通往她心靈的幽徑。
曾辛欣連忙擺擺手說:「你誤會了。」
崔玉棟看著曾辛欣,等待她的解釋。
「我很高興認識你,也想發展我們的關係。在我們見面的第三天,管理局的趙局長,也就是衛生員小齊的舅舅,給我講了一件事。」曾辛欣看了一眼崔玉棟,不安地接著說:「他要把我介紹給楊峻山。」
「你不會說已經有男朋友了嗎!」崔玉棟沉吟了一下,心緒不平地說。
「我說了,不過,他分管門診部,對我們那裡的事情很清楚,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也是剛談不久的,勸我——重新考慮。」
「真是豈有此理!」崔玉棟變了臉色,氣得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你知道楊峻山是怎麼調到機關來的嗎?是趙局長做的工作,」曾辛欣平靜地說。「我還知道趙局長的哥哥和楊峻山的爸爸是老戰友,關係一直不錯,不過那一天他沒有、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說破這層關係,而是說楊峻山的爸爸在市裡主管基本建設工作,咱們機關選中的一塊經濟適用住房建設用地,只有他簽了字才能購買過來,趙局長讓我多為集體著想。他還說,楊峻山調機關里來的時間不長,進步很快,前幾天寫的一份材料還受到你們部首長的誇獎。」
崔玉棟張了張嘴,沒有講出話來,他真想對曾辛欣說「那篇文章是我幫助他修改的」。
曾辛欣無奈地說:「我想要求調到咱們榮獲附近的部隊醫院去,那個醫院的院長是我在軍醫大學學習時的系主任,他對我還比較了解。」
崔玉棟對她的想法表示支持:「這條路可行,在醫院裡工作雖然累一點,但是可以積累臨床經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