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天無星輝地應星
寒風過絕壁,飛雪落蒼松。
在寒風起,積雪落的時候,僧人手中的竹杖向前方的病人點去。
小亭,也不過三四平米的樣子,此時被梵鍾佔據了一大半,留在僧人與病人之間的距離真的很近。
病人有兩種選擇,後退或者側身躲開,可是很明顯,僧人的竹杖太快,快的他躲不開,所以,他只能後退。
但是,後退一步是懸崖。
在緊要關頭,病人什麼也沒有選擇,而是選擇坐以待斃!
竹杖飛點,寒風鋪面。
在竹杖即將點病人眉心到時候,有泛著金光的物體從寺院飛出,打在竹杖上,竹杖偏了過去,而泛著金光的物件,向前飛向風雪中。
僧人看的清楚,看的明白,那是一座七層的寶塔,不高,但是塔泛金光,很炫目。
寶塔飛過,僧人的竹杖輕輕的一斜,再次刺向眼前的病人。
僧人嘴角微翹。
真的以為自己會怕這一手威嚇嗎?打出去,飛回來,是需要時間的。有時候,距離決定了時間。
寶塔在三丈外,竹杖在方寸間。
所以,竹杖比寶塔更快到了病人的眉梢。
但是,竹杖依舊沒能碰到病人的面,因為在竹杖的前端,有一塊牌子擋了下來。
竹杖點在了那塊牌子上,然後卡在牌子上。
那不是一塊完整的牌子,而是一個帶著外環的牌子,真正的牌子就在那個古樸的圓環內,圓環是可以轉動的。
僧人的竹杖就是卡在了牌子與圓環之間。
病人微笑,僧人也微笑。
竹杖輕輕一抽,在地上一頓,人向後越出數丈。
倒飛而回的金塔與僧人擦衣而過,沒傷到他分毫。
「你們,太小瞧我了。」
「是嗎?」
那塊擋在病人眼前的牌子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現在了風雪中,而拿那個牌子的人也已經站在風雪中。
那是一個佝僂著背的人,腰彎的很深,所以能看到他的背與他的頭幾乎在一個平面上。當然,更讓人覺的恐怖的是,這人的頭髮很長,像是有多少年沒有剪過一樣,在那亂草草的長發下,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當然,最讓僧人觸目的是,這個人沒有牙,所以等他說話時,看到了黑洞洞的窟窿。
寒風如刀,裹挾著僧人月白色的僧袍,也吹動著拿牌人那黑色的長袍。
「佛要渡人,世人誰能逃掉呢!」
病人在小亭的欄杆上坐下,笑道:「你想說,我死定了嗎?但我想將這句話送給你。」
僧人微微點頭,竹杖在地上一杵,月白色的身影隨寒風飄散在雪白的飛雪中,身影難覓。
站在亭子前的拿牌人,伸出右手,輕輕彈了一下手中的牌子,那個圓環中間的牌子開始飛快地旋轉。
風雪驟靜,在小亭周圍,風停,雪不飛。
穿著黑色長袍的拿牌人下一刻消失,如鬼魅一般,留下黑色的殘影在風雪中。
風又起,雪又落下。
風雪中,有滋滋地聲音在響,那是牌子旋轉時發出的聲音。
月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只是這次,他退到了寒山寺的寺門旁。
佝僂的背影依舊在小亭前。
風雪中,僧人的嘴角已經平復,佝僂的人看著手中慢慢停下的牌,嘆聲道:「你的運氣真好。」
僧人抬起頭,看著佝僂人手中的牌子。
這塊牌子,他先前就看見了,是一塊純烏木打造的牌子,在外環上,有繁雜的陽紋,而在裡面的圓牌上,什麼也沒有。
可是,就在剛才,就在拿牌人用手指彈了那圓牌之後,那個圓牌出現了字,正反面都有一個字,隱隱發出了紅色的光,像是用硃紅色的筆寫上去的。
僧人眼力極好,他看到了那兩個字,是生,是死。
硃筆圈名,生死常見生死薄!
僧人想到了生死薄。
「不是運氣好,是跑的快!」
佝僂的人再次伸手,指尖彈在圓牌上,圓牌旋轉,風雪再停。
僧人在佝僂人彈的一剎那,竹杖輕點,如飛鴻般向寺廟倒躍而回。
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向寺廟追去。
黑色的人影走到寒山寺廟門,廟門塌了,院牆龜裂了,搖搖欲墜。
病人看著風雪中的這一幕微微點頭,而後轉身看向柳城。
風雪中的柳城,如怪獸匍匐,頭頂烏雲層層。
病人看著,看的很認真,看的很仔細,隨後失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果然很有道理。不在此處看柳城,焉能知道柳城的真面目。」
病人轉身,再次盪起長木,長木回蕩,敲擊在梵鐘上,鐘聲寥遠。
寺院內,不斷有建築物倒塌,如遭受末日的到來。
而在轟隆隆的倒塌聲中,有金光泛起。
僧人在逃,在躲,躲風雪,躲那泛著金光的塔。
猛然間,金光消失,倒塌停止。
在碎成一堆的廢墟瓦礫上,三個人成犄角之勢站著。
僧人頭上冒著汗,佝僂背影的人看著手中的牌子。
旋轉的牌子停了下來,依舊是生死分界,非生非死,也是即生即死。
拿金光塔的人,國字臉,紫棠色,眉毛十分的粗重,顯得有些煞氣。這人身高有兩米左右,穿著一身長袍,顯不出怪異,倒是沖淡了眉目間的煞氣,多了一點儒雅來。
「活閻羅阮小七,托塔天王晁蓋。」
「你是誰?」
晁蓋拿著金光閃閃的寶塔,問僧人。
僧人笑道:「不是你們的朋友,也不是你們的敵人。」
「我如何信你!」
僧人笑道:「梵鐘響了,我要走了,不然你們的人就要來了。」
晁蓋道:「你想多了。」
僧人將竹杖輕輕一點,道:「你們要殺死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你們在等人,可惜…」
僧人的的話未完,身影已經越過寒山寺的大殿,向著背後的懸崖落去。
晁蓋和阮小七知道此人速度奇快,不再追趕。
僧人的身影在懸崖邊落下,朝著一塊外凸的石頭上一掂腳,繼續向下落去。
這是他早已選好的退路,所以他下的很輕鬆。
可是,等他踩過地三塊石頭時,他發現那塊石頭很軟,不是因為有雪,而是因為那石頭上面有別的物體,柔軟的物體。
但是,那物體隱藏在了雪層下,所以他沒有注意。
僧人腳步不停,繼續下落,心中卻忐忑起來。
他想到了一件事。
《淵海子平》記載:太歲乃年中之天子,故不可犯,犯之則凶。民間傳說太歲運行到哪,相應的方位下會出現一塊肉狀物,是太歲星的化身。在此處動土,會驚動太歲,所以會有「不得在太歲頭上動土「一說。
他見到了阮小七,見到了晁蓋,見到了吳用,那麼其他的人呢?比如綽號立地太歲的阮小二!
僧人只想快點離開這座寒山,可是…
在他所有的預想中,他想過偷襲,相中暗襲,就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出問題。
可是,問題就出在了他自己身上,那隻踏過柔軟物體的腳,突然抽筋了,抽的很厲害,讓他在即將踏在石頭的一剎那,身子傾斜,滑了下去。身子傾斜,僧人急忙用手託了一下石塊,隨後用手中的拐杖當腳,向著另一塊的石頭杵去。
抽筋的腳用不成,下落的速度卻更快,更兇險,有好幾次都跌跌撞撞,差點撞在凸起的岩石上。
落地,僧人微微鬆了一口氣,鮮血陡然從胸前噴洒而出,飛濺在風雪中,染紅了雪,驚艷了風。
僧人後退,看著從雪地里突然出現的人,那人穿著一身白袍,拿著一把朴刀。
「你死定了!」
說著飛身向僧人撲來,僧人皺眉,竹杖一點,朝著來人點去。
那人跑的飛快,或者說拿刀砍人的氣勢太足,以至於在與僧人交手的一剎那,人被山下的亂石絆倒,朴刀飛了出去,而他自己則正好撞在了僧人的竹杖前。
「我…被你殺死了…」
說著,人向著地面倒去。
僧人微微一愣,感覺事情有些無厘頭,或者說根本就在所有人預料之外。
僧人沒有喜悅,只有疑惑,因為他的身子也向雪地倒落,像方才那個人一般。
「不,我沒有殺死你。」
僧人正起身子,搖頭。
地面上的人奄奄一息,道:「我快死了。」
僧人笑道:「竹杖不是朴刀,怎麼可能殺人!」
地上躺著的人道:「竹杖也能殺人。」
僧人搖頭,道:「刀能殺人,竹杖不能,只能助人走路,所以,短命二郎阮小五,我助你!」
僧者說完,揮著竹杖向地下的人擊打而去。
地上的人卻對著僧人扮了一個鬼臉。
剛才飛出去的朴刀嗖地倒飛而回,直奔僧人的後面。
僧人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揮手一棍,將飛來的朴刀打飛。
「這樣的把戲…」
僧人的話沒有說完,身子再次向後飛退,因為就在他回首的一剎那,他的胸口又多了一道血口。
「你想到我了嗎?」
阮小五依舊躺在地上,可是在他的前面站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在夜色中,最明顯的是哪一頭紅色的頭髮。
——赤發鬼劉唐,他一直都在阮小五的身子里。
從晁蓋、阮小七,半山腰的阮小二,到藏在山下雪地的阮小五、劉唐,這都是對方布置好的。
那麼,那個人為何要敲鐘?
不是為了告訴人,而是要自己判斷在寒山寺前面有埋伏,可實際上,所有的埋伏在僧人的退路上。
從開始,他就判斷錯了那個病人的意圖!
僧人心驚,點了點竹杖,飄在風雪中。
他裝扮高僧,他口裡念念不離佛祖,但是,他從未因此對佛祖心生一點敬意!如果死在廟宇腳下,這是不是對他最大的諷刺呢?
在數裡外的風雪中,僧人仰頭,看著遠處寒山頂上的廟宇,沉默。
而在寒山寺的廢墟上,當年七星聚義的六個人終於在這風雪夜,聚首!
Ps:七星聚義,三阮、晁蓋、劉唐、吳用,最強梁山陣容!他們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