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扈三娘的選擇
唯一的答案,最佳的答案,並不是蔡京的話語術強,而是祝朝奉、欒廷玉、包括扈成和扈三娘在內,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蔡京說的答案。
這是蔡京覺醒后,就明白的事情。
他想過自己的人是哪些,除了朝廷的人手,剩餘的人是必須爭取的,而這爭取的前提是,他必須獲得與方臘、田虎、王慶同樣的話語權,所以他才會十分在意這些人的行蹤,然後找上他們,獲得同盟的權利。
目前,一切都在自己預料的方向發展。
而這些與樑上有死仇的江湖人物,最好的選擇就是站在自己這裡。
月半圓,寒風起,松濤如舊,卻聽不見人聲。
扈成站在中央,在沉思,在考量,在猶豫,在抉擇。
「我知道,你們在猶豫,在想著自己的仇人就是梁山的幾個人,沒有必要與我們一道與整個梁山的人為敵,但是,你們想沒想過,梁山的人會如何想?梁山的強者我們不說,弱者如何辦?若是任由任由每個人解決私仇,梁山的兄弟義氣就沒了,集聚力也就散了,那梁山便是一盤散沙,不用我們動手,自己都內訌到死了,所以不論是出於生存和發展的需求,還是應對我們、方臘、田虎、王慶的復仇,梁山的人必定、一定會是一個團體,比你們知道的任何一個團體都要牢靠,你們去找一人尋仇,那就是和整個梁山的人為仇,那麼你覺得你們成功復仇的希望有多大?」
蔡京在扈成的對面,展開雙手,看著扈成,質詢著扈成。
扈成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以一人之力對抗梁山的人不可能,哪怕就是十幾人的團體都不可能,但是,他掙扎著。
「我們可以和一切可合作的對象合作,做獨立的第三方,就比如你、方臘他們,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很好懂。」
蔡京笑著搖頭,道:「我比較喜歡祝員外先前的那句話,合作是需要實力的,如果你們實力夠強,也只能是附屬,如果作為附屬還抱著對等的平起平坐的思維,那你們只能成為炮灰,至於你們死後,那些人能不能為你們報仇雪恨,那就很難說了。」
扈成苦笑,道:「所有的話都被你說了,你說的又這麼道理,我似乎是沒話可說了。」
蔡京笑道:「那麼,你的答案呢?」
扈成的嘴張開,然後沒有說出話來。
因為松濤想起,人聲傳來。
「別人怎麼想,怎麼做,我沒有辦法干預,我也沒打算像你一樣,給他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說服他們自己,然後就跟著你走.……」
「扈三娘,在這些人里,你最特殊,也只有你最沒有選擇的權利,因為你的家人被梁山的人所殺,而你卻是上了梁山,當了頭領,你才是我們這場中最大的變數,所以,你必須做出選擇,是我們,還是梁山!」
寒風陡然大了起來,松濤更響,如海浪遠遠地過來,也如地震海嘯的前奏。
「若是,我不選擇呢?」
蔡京沉默,也許是被剛才的殺氣所攝,也許是沉思著什麼,所以他不再笑,連話都沒說,良久之後,才嘆了一口氣。
「我真為你感到可憐。」
平靜的陳述,這次,蔡京看的是祝彪,所以話是對他說的。
「你一個人在這裡哀嚎、痛哭,但是,那個女人原本就不曾為你動心半分,哪怕是上一世!有的只是憐憫,她在可憐你!」
祝彪先前心情激蕩,此時剛剛緩和下來,聽此之言,毛髮虛張,喝聲道:「你,胡說,我要殺了你。」
祝彪終究沒有撲過來,被祝朝奉和祝龍攔了下來。
蔡京豪不在意,沉聲道:「本已投降,卻被滿門誅殺,到最後委身敵營,哪怕這世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依舊選擇了不與我們合作,你說,她心裡有你嗎?有仇嗎?」
寒風呼呼,松濤如潮。
蔡京昂首,迎著寒風,風如刀,面似割,但是話卻沒停。
「能讓一個女人拋棄家仇、拋棄舊人的,除了你在梁山的那點情誼外,恐怕還有你所謂的愛情吧!」
祝彪在嘶喊「不可能」,想要讓蔡京住口,可是蔡京沒有。祝朝奉等人也沒有讓蔡京住口,因為只有濃流出來,傷口才會好,夢只有醒了,才能真正的面對現實。
扈成低聲道:「夠了!」
蔡京撇嘴,道:「你們都看過水滸傳吧,都看了自己的那一段的描述,那麼,你們想沒想過,那些是真實的,那些是作者故意隱去的,隱去的原因是什麼?」
扈成看過三打祝家莊,但是他沒有蔡京想的那麼多。
「好了,回到正題,前世你的妹子是何種性格的人?」
蔡京接著道:「是個極其好強的人,極其驕傲的人。她自身武藝出眾,相貌又好,在她這樣的人眼裡,祝氏三傑也不過如此,不然在宋江二打祝家莊時,一人面對樑上眾將,竟不避鋒芒,一人鏖戰多場。那麼,這麼驕傲、好強的人,為何會委身王矮虎,又為何會待在梁山?」
沒有人回答蔡京的疑問,連寒風都漸漸小了下來。
蔡京笑道:「我只能有兩個假設,第一個,她當時並不知道扈家莊一門為梁山多滅,也就是宋江等人隱瞞了她;第二種,便是她得了一種病。」
一種病,什麼病能讓一個人放棄家仇恩怨。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那麼又是誰讓她產生了這種奇妙的,甚至說有些畸形的感情和心理呢?」
蔡京微微搖頭,甚至有些嘲諷。
「我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個人,林沖,也似乎只能因為他的遭遇,才能讓你心生憐憫,更何況他是第一個打敗你的人,所以你才對我如此憎惡,扈三娘,你說呢?」
蔡京不是看向四處,也不是看向風來的方向,而是僅僅盯著那可松王,看著松王身上的紅絲帶,雙眼灼灼,洞若觀火。
風比方才更冷了,是因為有殺氣,從對面的松王身上發出。
蔡京能感受的到,陸謙自然能感覺的到,所以陸謙這次站在了蔡京的前面,手中握著虞候刀、身上的虞候鎧也再次包裹在身上。
寒風撲面,場上諸人靜待,不是等結果,而是他們在思考,在猶豫,畢竟,蔡京是他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更因為蔡京已經不是前世的蔡京,前世他是位高權重的蔡太師,現在,他只是一個撿垃圾的老人。
蔡京明白他們的心思,畢竟是兩世為人,多少思慮要謹慎一些。
但是,蔡京不擔心,因為他會在自己這裡增加砝碼,讓他們心中思考的天平徹底傾向他這邊。
「都說藏一棵樹最好的辦法是將那棵樹放在森林裡,那麼,一丈青會藏在哪裡呢?」
這很不好回答,因為在場能猜到一丈青扈三娘藏身的,除了他,沒有別人,連扈成都不知道,所以他才會要求見面。
但是,似乎又很好回答,丈青,是一種紋身,紋的是大青蟒。
難道,她在樹上?
蔡京微微搖頭,看著扈成身後的松王,道:「但她不是蛇,她是一丈青,一塊紅色的綢子!」
諸人恍然,因為這棵松王掛滿了紅綢帶,那麼,也就是隱藏自身最好的地方。
微微弱下來的風,此時又變大,松枝搖曳,清光流瀉。那顆松王,搖擺的更厲害,不是因為風大,而是因為有一塊紅綢子從樹枝上抽離,如靈蛇一般,從松王頂上飛出。
月半圓,夜明亮。
紅色的綢帶飛起,而後化成漫天紅潮,順間將陸謙和蔡京包裹。
風隨紅綢起,紅綢隨風舞,穿插,遊走,如蛟龍,更如一片紅雲。
陸謙警覺頓生,舉刀劈向眼前的綢帶,刀落,卻無處著力。
絲綢卻是順勢在他碗間一繞,迅速地將他的刀包裹,然後整個手臂,整個身子。
陸謙掙扎了幾下,便變成了一個木乃伊。
紅綢飛向蔡京,蔡京不動,仍由絲綢裹身。
「你不敢殺我們。」
蔡京語氣平靜,紅絲綢裹的逾緊。
「你們舊仇未報,再添新恨,很不明智。」
「也許,沒人在乎你的死活呢?」
「是嗎,那就得問問妖異星高俅、妖武星童貫……」
「他們又不在……」
「看不見的,才可怕,不是嗎?」
絲綢緊了緊,慢慢放鬆。
「我並不是不敢殺你,是因為我的哥哥,前世他們為了我,.……我.……,這一世,我得替他選擇,所以.……」
扈成低著頭,沉思。
月半圓,寒風冷,人心熱。
良久,扈成抬起頭,佯裝不在意,道:「我覺得這個老頭不錯,他的話貌似有些道理,再說找李逵報仇,跟著他,也多一種可能,你說是不是。」
嘆息聲響起,裹在在陸謙和蔡京身上的紅綢子飛離,然後隨著寒風向山下飄去,如一片落紅,如一束夕陽后遺落的紅雲,孤單而艷麗。
「我不會選擇你們,也不會去幫梁山的人,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蔡京沒有阻攔,因為他在等祝家莊的人出手,也在等欒廷玉出手,可是他們都沒有。
蔡京皺了皺眉,隨即笑了起來,不是微笑,而是如孩童一般哈哈地笑,也如大人,看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笑的根本停不下來。
陸謙離他最近,他感受不到蔡京的笑意,只有隱隱的怒意以及殺意,只是這些都在這笑聲背後。
等紅綢子飄遠,蔡京停了下來,看著扈成,道:「你對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扈成吐了一口氣,道:「她的事情,你以後一句也別問,我不會說。」
蔡京笑道:「你怕我害她?」
扈成猛然轉身,盯著蔡京道:「你不要忘了,我在你身邊,時刻都在你身邊。」
蔡京點頭,道:「願我們,合作愉快。不過有句話我想告訴你,離別易,相聚難。」
蔡京轉身,帶著眾人離開這公園。
「站住,往哪裡跑!」
蔡京微微偏頭,聲音是從公園的背陰處發出的。
「陸謙,過去看看。」
陸謙轉身到了邊台,看到半山坡假山處有人影閃動,有五六個人的樣子。
「鼓上騷,這次,你跑不掉了。」
蔡京微微皺眉,笑道:「看來是有趣的事情,我們過去看一看。」
冬日夜長,事也多,不如意的事情也就會不少,哪怕智深如蔡京,也很難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