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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唯一的答案

  明月夜,短松崗。


  寒風過,松濤起。


  那顆苦苦承受祝福的松王上,一條條的紅絲帶,迎風飄展,發出咧咧的聲響,打破夜的沉寂,也打破這場間的凝重。


  祝彪半跪在地面,頭深深埋在雙手裡,哽咽聲伴著風聲。


  曾經輕狂少年,綠眼胡鷹踏錦韝,五花驄馬白貂裘,也曾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也曾新豐美酒斗十千,也曾且與少年飲美酒,往來射獵西山頭。


  也曾千場縱博家仍富,也曾東郊鬥雞罷,南皮射雉歸。


  也曾說最豪氣的話,拿最艷的槍。


  也曾賭勝馬蹄下,輕視七尺軀。


  那時,他是祝家莊的三少爺,是祝氏三傑,他可以為所欲為。


  現在,他是一個差點死在煤堆的孤魂,是個裝著千年前怨念的老病軀體,更是一隻丑到嚇人的狗。


  不再是翩翩少年,不再是白馬銀鞍的遊俠,不再是少女們理想中的少年郎。


  為何,命運會如此呢。


  死了或許好過現在,這份尊容見到故人,面對自己曾在意的人,她又會如何想。


  為什麼自己是個老、病、丑之人呢?為什麼自己是一條狗?


  祝彪在問自己,也問這蒼茫的天,也在問這命運。


  月正中,松濤聲,哭泣聲,在這漸漸冷清的公園迴響。


  扈成站在中央,反倒不知如何勸慰,祝朝奉等人靜默不語。


  命運與他們開了一個玩笑,玩了一個極不好玩的鬧劇,但是他們只能接受,哪怕這個滑稽的角色是自己。


  「好了,彪兒,事已如此,我們沒有辦法,該面對的事情,我們還得面對。」


  蔡京在邊上輕聲道:「最重要的是,你們要明白,是誰造就了你們現在的悲劇。」


  埋頭的祝彪慢慢地將頭抬起來,由先前的鬱悶、悲愴之色,逐漸變成怨恨和狠毒之色。


  「梁山,宋江!」


  蔡京很滿意祝彪現在這樣的表情,心若死灰的人,對他沒用,但是一個充滿仇恨的人,是他非常想用的人。


  「梁山的人即將路過柳城,其中就有宋江。」


  祝彪猛然站起來,狠聲道:「好,很好!哈哈…」


  祝朝奉也被蔡京這個消息震驚了一下,隨即道:「都有誰?」


  蔡京看了看祝朝奉,看來此人穩重了不少,不像前世,以為祝家莊天下第一,面對梁山的猛將,猶自相信他們會勝。現在,在他用一句話挑起他們對梁山的仇恨時,猶自能問這一句,已是不錯的了。


  「人不多,有史進、朱武、陳達、楊春、石秀,遼國的天壽公主、還有一個是宋江,和一個女的,傳聞是魔族的公主。」


  祝朝奉低頭沉思,良久道:「恐怕這不多的人,讓蔡太師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蔡京根本沒有否認,笑道:「不錯,你也知道,梁山那伙賊寇,很會拚命的,再說,意外不斷,不止我吃了苦頭,江南的方臘、淮西的王慶,河北的田虎,都沒能殺死這幾人。」


  祝朝奉抬起頭,看著蔡京,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讓我們幾個殺他們呢?」


  蔡京笑道:「以有心算無心,算不算一利呢?再說,經過數次交手,我們已經知道他們所有人特點和能力,算不算一利呢?因為他們的頑強,讓我們與方臘、王慶、田虎聯合起來對付他們,算不算最大的收穫呢?」


  祝朝奉輕輕頓了頓手中的拐杖,道:「好,這次我們聽你的。」


  蔡京微笑,寒風拂面,有些冷,但是更讓心神清爽。


  「我都說了這麼多,飛天虎扈成,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扈成嘴角輕輕抿起,那雙格外大的眼睛,眨了幾下,道:「哦,我以為你們解決內部矛盾呢,所以,我一句都沒聽。」


  蔡京笑著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會尊重老人家,大冷的天,凍了這磨長的時間,說了大半天的話,竟然沒聽,真是…」


  扈成笑道:「其實很簡單,大家現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美美睡一覺好了,如果老人家你走不動,我可以背你,尊老愛幼這點美德我還是有的。」


  扈成說完,沒有徵求蔡京願不願意被他背著下山,徑直向蔡京走去。


  蔡京嘆氣,道:「何必呢,難道你沒有看過水滸傳?」


  扈成腳步不停,道:「我很討厭被別人利用,夜討厭被別人左右。」


  扈成腳步不停,伸手抓向蔡京的領口。


  在,離蔡京一步之距地時候,扈成的手猛然快了起來,眨眼之間便到了蔡京眼前。


  蔡京蓬亂的頭髮向後飄了一下,感受著前面的掌風,微笑。


  然後一把刀擋在了他的向前,也擋在了扈成手掌之間。


  扈成的手正好拿在刀尖上,但去勢已阻,手指延著刀鋒流轉,向握刀的手移去。


  他準備奪刀。


  橫在蔡京眼前的刀猛然旋轉,急速削向移動的手指。


  移動的手指停止,下壓,刀鋒旋轉、停止。


  刀鋒從外變成了刀鋒向內,扈成的雙掌與橫推來的刀被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風起,扈成已退回到了原地。


  陸謙橫舉著刀,依舊在蔡京的旁邊,只有身上的衣服向後飄起,隨後,落下,腳步後退了半步。


  在蔡京的腳下,鋪著瓷磚的地面,已經龜裂,瓷板碎成了顆粒。


  蔡京看了看腳下,笑道:「你不會以為你能從我們這六個人的合圍中逃走吧。」


  扈成皺眉,這是很麻煩的事情,因為對方不止人數佔優勢,更重要的是,他們中有一個人,一個叫欒廷玉的人。


  那麼,他知道自己逃不出,這種感覺真的很不爽。


  寒風起,松濤響,人聲出。


  「你,沒有六個人,你們只有兩個人。」


  聲音伴著寒風,伴著松濤。


  這是蔡京幾人到來之後,隱身的扈三娘第一次發聲,但是足夠蔡京頭疼。


  扈成外頭想了想,笑了起來,道:「要論關係的親密,我與祝家莊絕對強過你,至於欒教頭,我們雖無師徒情分,但點播之恩還是有的,那麼,你說他們會幫你嗎?」


  蔡京看向祝朝奉,祝朝奉道:「我們說的是,幫你對付梁山的人。」


  蔡京看向欒廷玉,欒廷玉抬頭看天,沒有說話。


  蔡京呵呵笑了起來,道:「也對,不過,就算兩個人,你又如何逃出去,再說,他們又如何敢讓你出去,我們密謀了半天,如何對法梁山的人,你一個滿門被梁山殺光的人,卻不肯與我們合作,讓他們相信你會替我們保守秘密?」


  扈成嘆氣,道:「我其實很討厭你們這些耍嘴皮子,背後搞陰謀詭計的人,吳用也是,你也一樣。」


  扈成只能嘆氣,因為他看到了祝朝奉疑惑的眼神,欒廷玉質疑的眼神。


  月已過正中,夜已過半,沐浴在月光中的那位不知名的歷史名人看起來肅穆非常。


  寒風依舊,不大,但能送來松濤與人聲。


  「其實,你並不是我們最好的選擇,我們可以和祝家莊合作,和欒教頭合作,但是為何要與你合作,就眼下來說,你們只有,兩個人!」


  蔡京開始皺眉,看來他小瞧松濤背後的女子了,也對,兩世為人,總是要有進步的,不然,那就真的要讓他看不起了。


  「扈三娘,看來你變聰明了。」


  松濤聲響,這次,沒有人聲。


  「但是你,還是不夠聰明!」


  扈成向前走了一步,臉上的笑已經隱隱消失,陸謙也向前走了一步,拿著刀,緊盯著扈成。


  蔡京笑道:「回來,沒有動武的必要。」


  陸謙回刀身邊,蔡京接著道:「扈三娘,你不與我們合作,你讓欒教頭、祝家莊的人與誰合作?」


  扈成冷笑,道:「蔡太師,你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了,有王慶、有田虎、有方臘,為何還要與你合作?」


  蔡京笑著看著扈成,問道:「你說呢,為什麼要與我合作?」隨即又自我回答道:「因為,我需要你們,也需要他們。」


  蔡京看著在場的所有人說。


  扈成由冷笑變成了失笑,道:「你需要我們,我們就得聽你的嗎?」


  蔡京道:「是啊,因為你們到我這裡,是合作,到了其他三方哪裡,你們才是真正的附屬,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直系的人手,論親疏遠近,你們都是末級,你們的命運根本就不可能在你們手裡。再說,是我與方臘、王慶、田虎周旋,是我費了好大好大的氣力才換的跟他們平起平坐的地位,所以,你們只有到我這裡來,你們只有到我這裡來才能被真正的重視,享受到與水滸傳其他覺醒人物一般的待遇,不然,你們依舊會是所有利益集團的犧牲品。」


  「這可很難說了,我們這群人的實力到了那一方都會被重視的。」


  扈成撇撇嘴,繼續反駁。


  「我還有一樣,你們都沒有的能力,那就是,我的腦子比你們,比其他三方任何一方的人都好使,有腦子的人,總是比莽夫和一般人活得久一點,你說呢?」


  無可辯駁的話,因為蔡京智深如海,這點在場所有的人都能作證,尤其是祝家莊的人,尤其是欒廷玉,扈成,自然是知道的。


  當然,在蔡京的潛台詞里,如果他們這群人中沒有一個智囊的話,很快會被對方玩死,有可能是方臘、王慶、田虎,也有可能是梁山上的朱武、吳用。


  月半圓,風已冷,松濤依舊。


  蔡京相信自己能說服扈成,也能說服松林中的扈三娘。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答案是唯一的,也是無可辯駁的答案。


  ——想找梁山的人報仇,需要一顆最強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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