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一塊牌,三條路
白色的沙塵如衝天而起的惡龍,壯闊而猙獰。
吳良風和秋月的身影向那團沙塵飛去,如被狂風卷著的的草篷。
有異像,那就是真的有怪獸,史進身子瞬間變大,向吳良風追去。他想知道哪只怪獸比自己更加的可怕。
陳達瞬間也追了上去,楊春想要動,卻被朱武制止了。
「宋大哥,他…」
「前面的情況我們並不知道,我們需要留後手,不能將所有的人都壓上去。」
楊春站定,看著史進和陳達撲過去,向衝天而起的沙龍衝去。
秋月拉著吳良風,盡量不讓他失散在自己眼前,身子在捲入沙塵的瞬間,看到了地面的情況。
哪裡站著一個人,渾身裹著黑色的斗篷,如鬼魅一般,唯一讓她看清楚的是那人有一張猩紅的嘴。那種紅色不是任何唇彩塗上去的,也沒有一種唇彩能塗抹出這樣的紅。
因為,那是用剛剛流出的血摸紅的嘴唇。
人稍一驚異,被捲入沙塵不見。
史進和陳達趕到,巨大的獸掌揮向那團沙塵。
「轟!」
獸掌與沙塵碰撞,激起沙塵如雨濺出。
可沙龍依舊旋轉,欲與天公試比高!
看不見吳良風和秋月兩個人的身影,看不見!
史進和陳達怒號一聲,繼續擊打,雙爪運轉如風,快,更快,密密麻麻的擂向眼前的沙龍。
白色的巨龍開始慢了下來,越來越慢,然後,兩天人影從沙塵中飛出。
秋月嘴角已經溢出了獻血,吳良風已經昏迷。
史進和陳達繼續狂攻,沙塵慢慢萎縮,一把沙子像是突然從人手裡灑落一般,飄散在秋風裡。
塵沙如龍,但是只有一把沙子,不會多,只會比這個更少。
史進和陳達看到了塵沙散后的黑影,那人嘴角也溢出了鮮血,在唇角拉出蜿蜒的血痕。
「嘿嘿……」
笑聲低沉而陰鷙。
「你逃不掉的。」
史進看著眼前的黑斗篷罩著的人,沉聲說,言語帶著憤怒,因為吳良風,不宋江,不知被他施了什麼手段,生死未卜。
「你是恨我殺了那個人嗎?」黑衣人指著昏迷的吳良風。
史進邁步,一步跨進,利爪橫化,獸化的指尖閃著攝人的光芒。
黑衣人向後閃去,一步躲開了史進的攻勢。
「他不是我殺的,是你們殺的,嘿嘿…」
「自己動手殺了自己的兄弟,是不是很難過呢?嘿嘿…」
史進繼續追擊,他要殺死眼前這個人!
黑衣人閃躲過史進的攻擊,伸手摸去嘴角的血跡,不是抹在手指,而是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鮮紅如血,因為那就是血。
「你躲不開!」
史進猛然撲過去,速度更快。
「我沒有躲,因為天色已晚!」
天色本來已晚,這不用他說,張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可是,黑衣人說了,很鄭重其事的告訴史進,天色晚了。
暮秋,山野,天色已晚。
沒有任何的不對,可是,偏偏不對就是在這時發生。
暮秋,夜晚會有霧,這時自然常識,可是原本沒有霧的山林陡然間被白色的大霧籠罩就不是常識了。
史進撲過去,早已沒有了人,眼前是白色如牛奶的大霧,他在白色的世界里。
朱武感覺不對的時候,白霧籠罩,只來得及拉住楊春的手。
「不要亂動,慢慢靠過來。」
兩人靠近,就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可是他們看不到對方。
終究還是中計了!
「拉著手,不要亂動,叫叫石秀兄弟。」
因為,他們記得石秀就在他們身邊,叫了數聲,他們聽見了彼此的聲音,試著往一起走,一步一步,一聲一聲,可他們沒有走到一起。有幾次明明聽見了彼此的呼吸聲,就在眼前,可伸手,卻是摸不到,如此兜轉數次,朱武心底發沉,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夥人已經徹底被圈在這白霧裡了,若是找不到破解的辦法,那麼,有可能困死在這裡。
「都不要動!」
朱武喊了一聲。
「聽到話的,半個小時報一聲名字,小心偷襲!」
「石秀!」
「史進!」
「陳達!」
「天壽!」
「秋月!」
各自報告了自己的名字,表示暫時沒有受到傷害。
人離的並不遠,可是為何明明能聽見聲音卻碰不到一起呢?朱武,沉思,卻沒有答案,所以他只能去找經歷過先前的戰鬥的人詢問。
「宋大哥怎麼樣?」
「昏迷了,氣息很弱。」
「你們怎麼收的傷?」
秋月沉思了一下,道:「起初我們被卷進去,並未受到多大的傷害,可是後來感覺不斷有拳頭往我們身上砸,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我們躲閃,抵擋不住,受了傷!」
史進在白霧裡聽得真切,手掌緊握,陳達站起又坐下,地面被他的腳踩陷了一個坑。
「是我和陳兄弟做的。」
「你們也是救人心切。」
朱武安慰了一句,可是心頭疑惑更多,若是對方的能力是反震,那受傷的應該是史進和陳達,可那兩人沒事,那就說明只有被捲入旋風的人,才會收到外力的傷害。
可是,如果沒有史進和陳達的攻擊,那旋風不可能停,吳良風和秋月也不可能出來。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這個能力者有沒有受到傷害呢?還有這白霧是他的能力,還是有另外的幫手呢?
現在他們被對方徹底分化,他們沒有辦法相互支援,唯一幸運的是,他和吳良風身邊都有人守護,暫時能夠應付一下。
夜色應該是深的,深如墨色才對,因為今天只有上弦月,沒有多少的亮光,可是現在,他們的眼前是白色,白色如濃煙。
夜晚,白色,白色里是六組被割裂的人,身邊是密林,是荊棘,是濃密的灌木,他們動彈不得。
朱武等人只能在原地等,等天明,或者等施術者能力空盡,當然在這期間,朱武可能想到解法。
因為有秋月和吳良風的前車之鑒,朱武不敢貿然地讓史進等人出手,也沒有說出任何的對策。
「朱兄弟,我們如何辦?」
「等!」
「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霧散了!」
「如果霧不散呢!」
「霧會散的,一定會的!」
陳達的性子急,問了幾句,朱武回答的斬釘截鐵,彷彿他知道霧會散。
陳達不說話,楊春低聲道:「等施術者襲擊石秀兄弟嗎,可是那樣,我們會有幾人活著?」
朱武低聲,哀嘆,只有楊春能聽見,因為楊春的話就是他眼下應對的方法,石秀是突破口,但是這樣的概率有多少,除去一切因素,單純從數學角度來說,那是六分之一的概率,如果對方知道他們的的底細,那麼他們生存的幾率是……
零!
但朱武相信自己能在這些人全死之前,想出辦法,一定能想出辦法!
夜安靜了下來,眼前白色的霧在流動,如流水一般,只是在動,沒有固定的方向,出去,回來。
朱武瞪眼看著眼前的情景,他想到一種可能,一種極不可能的可能。
……
暮色已重,天際的那點光明還是有的。
蔡京已經在牌子前坐了兩個鐘頭,仍寒風料峭。
陸謙站在牌子跟前,他不知道蔡大人在猶豫或者疑惑什麼?
「大人,我們…」
「噓!」
陸謙閉嘴,蔡京站起來,看向遠處的山林,層林疊嶂,起伏間如一副重墨潑出的山水畫。
遠處直入天際的白色沙塵龍他沒有看見,而事實上,以這個牌子距朱武等人行進的距離,他應該看得見,可是他沒有看見,陸謙沒有看見,他們當然更沒有聽見任何的動靜。
蔡京看著眼前的山,仔細的看,他覺得這座山與他白天看到的不一樣,很不一樣,他不明白為何白天與黑夜的感覺不一樣,所以他要看。
前世他寫的好字,做得畫也不錯,與琴棋書畫之道,他涉獵很廣,研究很深,所以他看山不是山,但看山又是山。
陸謙也在看,順著蔡京的眼神在看,他想看看這位老人家究竟看到了什麼,但他看見了黑個隆冬的山形,連那句「如匍匐的野獸」都沒有看出來。
良久,蔡京嘆了一口氣,頹萎地坐下,坐在了地上。
「我們…」
「我們等,等天明。」
蔡京說完,閉上了眼睛,在外人看來他已經睡著了,只有他知道,他的腦子過的是先前看山記住的山形,一幅幅地過,卻各不相同!
……
從善如流!
這是做人的原則,也是做事的原則,聽起來也不錯,
他記住了很多的佛法,但不曾念經去超度,因為他知道經文超度不了亡靈。
但是他覺得佛語中有一個詞不錯。
隨緣!
所以他選擇避開那座山,走向這天路。
這條路並不比那條路好很多,依舊顯得荒涼,可能是新開的緣故。
月白色的僧衣已經染上了塵土,哪怕他再不願,走在鄉間土路就由他不得,就像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樣,更何況他身在水滸!
衣服染塵,佛心染塵,這來自水滸的風塵,又如何能避開!
竹杖敲擊著土地,發出一聲聲悶響。
泛舊的斗笠遮住前方的視眼,可腳下的路依舊能看得見。
竹杖沒有發出聲響,僧人的腳步停下,如一個盲者的拐杖沒有探到地面,所以不敢前進。
事情確實,好像如此,竹杖不在地面,而在一雙鞋上。
那是一雙布鞋,灰白色的,雖然夜色深,但是他就是能看得見。
僧人微微抬頭,斗笠依舊在頭,但是他看見了前面那人的裝扮,一身舊袍,深藍色的,但因為舊,又泛著洗白的白點。
更重要的是,這種衣服已經很少有人穿了。
沒有看臉,因為他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的臉。
「你擋住我的路了。」
「你砸到我的腳了。」
僧人收起竹杖,點頭,表示歉意,準備繞開行走。
前面的人沒有動,伸開了一臂,擋在了僧人的臉前。
「此路不通。」
僧人站定,不動,看著眼前阻攔的手臂。
夜風微鼓,旋轉在二人之間,吹得長袍咧咧作響。
一塊牌子,分出兩條路,三方人馬選擇各不相同。朱武等人身陷迷局,僧人遭遇一人攔路,只有蔡京在牌前停足,參悟!
同一片夜色,不同的心情,唯一相同的,卻是那夜風裡的殺意!
殺意漸濃!
Ps:大山裡面有什麼?當然是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