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有千千結（上）
“王爺，今日叫我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凝湘啊，最近休息的不好嗎？沒精打采的樣子。”沈靖抬起頭，見慕容凝湘的臉色不好，忙問了一句。
“多謝王爺關心，凝湘很好。”慕容凝湘並不想提起昨日之事，王府中的糾纏，最好越少越好，最後，她總是要離開這裏的。
“那就好。以姑娘的聰慧，該猜到應該又要有任務了吧。凝湘，你知道，我最看重你的哪一點嗎？”沈靖的語氣中有些高傲。
“凝湘不知。”
“本王最喜歡你的冷靜，安靜與聰慧。一個殺手，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你都很了解。本王覺得，你天生就是個做殺手的好材料。用人所長，擱置了豈不可惜。這一次任務，我會派阿竹木冰與你同去，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的期望。”
“凝湘一定竭盡全力。王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凝湘就告退了。”慕容凝湘說罷，抬手行了個禮。沒想到，袖中忽然掉出個東西，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若環佩般悅耳。
兩人都是一愣。慕容凝湘定睛去看，正是前幾日閑時，從木箱中翻出的玉佩，清風山莊那場大火中無意撿到的玉佩。
剛剛沒有注意，玉佩便掉了下來，摔碎了一角。
沈靖原本悠閑的神色不知為什麽忽然有些異樣。慕容凝湘隻顧去看那玉佩，便也沒有注意到沈靖的變化。也沒有注意到，沈靖的眼中，在那一刹那閃現出的殺意。
等她將那玉佩拾起再抬頭，沈靖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神色。
“這玉佩，並沒見凝湘戴過，剛剛看你這麽緊張，定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吧。”沈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目光，似乎又深了深。
“也沒有這麽重要，隻是當年在廢墟上無意拾到的而已。當年是不願見到這個東西，可是時間漸漸過去，也就忘記了。王爺覺得這玉佩可有用？若是有用，王爺便拿去吧。”慕容凝湘說罷，向前走了幾步，將手上拿著的玉佩放到了桌上。
“或許有用，清風山莊的事本王近日已有些頭緒，凝湘姑娘先回吧，本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沈靖斬釘截鐵。
“如此，凝湘先謝過王爺了，告辭。”慕容凝湘一動，牽扯衣服上的玉佩也一動。
“老爺，這玉佩.……”陸瑜季見慕容凝湘已經離開，有些擔憂，忙向沈靖走了幾步。
“正是當年我不小心遺落的。沒想到，是被這個小姑娘撿到了。真是，緣分。”
“為了防止她起疑，需不需要.……”陸瑜季用手比劃了一個斬殺的動作。
“暫時還不能動她，她還有用。你去查一查當年那人的行蹤。看來這次，他不得不做替死鬼了。這麽多年，他也該活夠本了。”沈靖的眼中再一次露出了淺淺的殺意。
陸瑜季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這陸瑜季辦事倒是十分利索，不久，沈靖就收到了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了那人，這兩日就會回去。所有一切，馬上就可以做個了結。
沈靖放了心，轉日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慕容凝湘。
慕容凝湘心中的一塊石頭似乎終於有了著落，正逢慕容弋溪也在洛陽，兩人第二日便都聚在了沈靖的客廳。
不久，就見陸瑜季帶著一個人向客廳這邊走來。陸瑜季身後這人，一路都把頭低著，看不清相貌，不過看體態和步伐，倒是十分熟悉。等這兩人進了客廳，慕容凝湘才吃驚的發現，這人，正是自己的老管家慕遠橋。
“慕叔叔……這是怎麽回事？！”慕容弋溪也一樣的吃驚。
“這個人，正是你們的殺父仇人，慕遠橋。”沈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慕遠橋走近了幾步，慕遠橋依舊是低著頭，不說話。
“一定是搞錯了，這個人，是我們清風山莊的管家。”慕容弋溪依舊是不敢相信，慕容凝湘又何嚐相信。
“這個本王知道。可是，我查到的，便是他動的手。聽說清風山莊是被一場大火燒成灰燼的，而莊主慕容青山也是在那場大火中喪生的。不知你們的管家，是如何解釋的？”沈靖道。
“.……”
“他是不是說自己睡得太熟，醒來的時候大火已經燒了整個山莊，然後他就離開了。”站在慕遠橋一旁的陸瑜季忽然開了口。
“你怎麽知道？！”慕容弋溪有些驚訝。
“瑜季，還是你來說吧，畢竟這件事，你比較清楚。”沈靖命令道。
“是。慕容姑娘，慕容公子，據老奴調查，是你們的管家騙了你們。因為這場火，正是你們眼前的這位慕叔叔放的。若說緣由，還要從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說起。
那一年，清風山莊莊主派了一個人出去走鏢，沒想到，車隊在半路遇到了埋伏，這人也受了重傷。他本以為此次定是命不久矣，卻沒想到被上山砍柴的農家女救下。經過細心地照顧，他的身體漸漸複原了，兩人之間也漸漸產生了情意。
可惜這人這時已經有了家庭，他的正室，正是慕容青山的一個遠房表妹。慕容青山對他情深意重有知遇之恩，所以他隻好拋棄了已經懷有身孕的農家女，回到了清風山莊。
這件事，也就被隱瞞了下來。
奈何時運不佳，幾年後，這人的兒子在一次走鏢的事故中去世。十年前，這人的妻子也不幸歸天了。這時，他卻知道了自己當年的骨肉還在人世的消息。
可是這人這時已經上了年紀，自是不能告訴別人這個秘密，而且身份懸殊，他也放不下尊嚴麵子，所以隻是將他們母子二人接到了不遠的村落，常常抽時間去照顧他們罷了。這人，便是你們麵前的慕遠橋。”
“可是，這與這場大火，又有什麽關係呢？”沈煜軒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坐在了遠處的椅子上，手中拿著沈靖剛剛泡好的茶。
他見沈靖的目光中似有不悅，忙閉上了嘴，抬手慢慢品起茶來。
“前幾日，慕容姑娘拿來的這玉佩，便是原因。這玉佩，其實是府上的。多年前，王爺將它送給了一位武林朋友作為見麵禮。沒想到，這玉佩今日又出現在了這裏。這個人，正是慕容青山盟主的下一任武林盟主，人稱池中飛燕的，上官池。
這上官池也是好本領，居然打聽到了慕遠橋的這一段秘事，知道以慕遠橋在慕容家那麽多年，威脅他定是沒什麽用的，便以他的家人為要挾，逼他就範。慕遠橋自是不肯的，上官池便殺了那個農家女，慕遠橋怕自己的兒子也被殺死，便答應了。或許是心中不安，慕遠橋動手前，曾寫信暗示過慕容青山，也不知發生了什麽，慕容青山並沒有看到信的內容。
三天後，慕遠橋在山莊的飯菜內下了梨香醉，一把大火燒了山莊。莊中的所有人便是喪生在了那場大火中。”
“聽說梨香醉來自南疆，無色無味，當作香料的話，清香醉人。可是若是放入食物中，便有了毒性。除了使人全身無力外，還會銷蝕用武之人的武功。”沈煜軒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清遠來自南疆，自然知道這些毒藥的用處。
“慕叔叔，我再叫您一聲慕叔叔，您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隻信您的話……”慕容凝湘聽了許久，終於開了口。
聽見慕容凝湘的聲音，慕遠橋終於抬起了頭，目光中，似乎有點點淚花閃過，許久，隻聽他道，“是，一切都是我做的……”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慕容凝湘隻覺腦中忽然一片空白。慕遠橋在她心中，一直是父親一樣的存在。幾年前他說歸家終老離開他們，她還十分的舍不得。可是，竟是他，動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小姐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忠心，不過是因為老爺對我好，我才在府上呆了那麽多年，可是，和親人相比，我自是會先保全他們。我為了家人，他上官池為了武林盟主，各取所需罷了。可惜，上官池已經死了，你們，沒辦法找他報仇了。而我，自然也會去地下贖罪。可是，天網恢恢，沒人會逃脫因果報應的。我一定會等，那些和我一樣的人來見我，哈哈哈哈.……”慕遠橋笑罷，皺了皺眉，伸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之後，還沒看清，他忽然就拔出了隱在手裏的匕首，用力的刺入了身體，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服。
“慕叔叔！慕叔叔！”慕容弋溪忙將快要倒下的慕遠橋扶住，“慕叔叔你怎麽樣？！”
“溪兒，你恨慕叔叔麽？”
“.……”
“該恨的，該恨的。我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又怎麽敢奢求原諒。慕叔叔不在了，你們兩個，要照顧好自己，我才好，向老爺交代。”
慕容弋溪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淚順著臉頰，吧嗒一聲滴在了慕遠橋的臉上。
“我雖然沒有得到你的原諒，卻用死亡換來了你的眼淚，也值了，值了，值了……”慕遠橋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最後還是凝固了。
屋內一下子變得安靜極了，像是在祭奠已死的慕遠橋一般。
“慕叔叔，一路走好！”慕容凝湘心中，似乎平靜了下來。
日光漸暗，晚風拂來，吹動屏風旁的紗簾，發出清脆的聲音，卻漸漸不再那麽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