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謝堂前(下)
慕容凝湘盯著他將三杯酒喝盡,終於放了心,這個青lou頭牌,終於可以放下了。他沈冷一死,或許這醉風樓也不會再出現了吧。看來靖王爺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這裏,真是不簡單。可是為了區區一個沈冷,又何必大動幹戈呢?莫非是為了寧德王爺?寧德王爺雖不如靖王爺,也總不至於如此不濟。
可是靖王爺會受百姓愛戴,想來也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才對,既然你相信他,找他幫忙,又何必管這麽多呢?!
慕容凝湘將思緒收回,沈冷已經趴在了桌子上。看來,這也不是什麽難對付的角色。慕容凝湘將懷中的繩索拿出,正想扶起沈冷,不想原本趴在桌上的沈冷忽然起身,一伸手,將慕容凝湘原本想去套住他的繩索反手套在了慕容凝湘手上。
沈冷見她有些吃驚,不由彎了彎嘴角,“清清姑娘怎麽如此驚奇,以姑娘的智慧,該是猜的到我並沒有碰那酒的吧。”
“我哪裏有破綻?”慕容凝湘猜不透。
“姑娘一看也不像是出身青lou之人,想來這醉風樓的老鴇並沒有把你教好就來讓你刺殺我了吧,還真是心急。我見過的姑娘少說也有百八十個了,以姑娘的姿色,她是料定了我會上鉤吧,其實我早就注意這裏了,剛剛握住姑娘的手腕,就發現姑娘是練武之人,這酒,我又怎麽敢放心喝。姑娘若是心急,不如我們先……”
“閉嘴!”慕容凝湘用沒有被繩索捆住的左手快速拔出腰間的短劍,一回手,將捆住右手的繩索齊齊砍斷。
“沒想到清清姑娘的武功這麽好,我喜歡。”沈冷微微翹了翹嘴角。慕容凝湘隻覺心中煩悶,沒想到,這沈冷的戒備這麽高。
“你喜歡?那本姑娘就送你一程。”慕容凝湘伸手將腰間的另一隻短劍拔出,抬手轉了轉劍鋒,短劍便直直朝沈冷擲了去。沈冷抬手一擋,空氣中便蕩起清脆的聲響。慕容凝湘細細看去,卻見沈冷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軟劍來擋住了她的劍鋒。這把軟劍柔韌如絲,劍身泛著清白色的光澤,一看便知是把好劍。
沈冷一抬手,手中的軟劍一抖,竟將她的蝴蝶劍彈了回來,釘入了慕容凝湘身後的雕花屏風中。
好身手,慕容凝湘心中歎道,隻可惜,他今日,必死無疑。
沈冷見她的劍刺入屏風內,不由笑到,“清清姑娘可是要再去拔劍,還是,打算讓鄙人效勞?”
慕容凝湘不等他說完,將手一低,把袖中的蝴蝶飛鏢甩了出去,當當當當,幾隻飛鏢齊齊的釘入地裏,趁著沈冷起身躲閃,又是四枚而至,如此發了二三十枚才罷。等慕容凝湘再伸手才發現飛鏢竟沒有了。沈冷見她停了下來也不由停下來喘息,“看來靖王爺的奴才們也不怎麽樣嘛,清清姑娘這麽快就沒有飛鏢了?”沈冷還未說完,隻覺身上有一陣寒意襲來,不由低頭去看。
那枚蝴蝶鏢正正的紮在心口處,不偏不倚,鏢尾的薄片蝴蝶栩栩如生,宛若天成。再一抬頭,卻見慕容凝湘的頭發已經披散開來,發中的金釵已經掉落在地上。
原來,這最後一鏢,竟是藏在了發髻之中。
“公子未免開心的太早了些,還有,我不叫冷清清。我叫,慕容凝湘。”
“哼,早就猜到了。靖王爺這麽做,不過是想除去我這個阻礙,然後,便可以對王爺下手了,他以為,這樣就贏了嗎?笑話!殺了我,前麵的阻礙,還有很多很多在等著他呢!哈哈哈哈……”
慕容凝湘隻是冷冷看著他,伸手拔出短劍,慢慢向沈冷靠近,路過他身邊時,一個回手,玄鐵的光在沈冷頸處一閃,一瞬間,鮮血噴湧而出。慕容凝湘看著他漸漸倒下去,眉頭已蹙成微峰,久久舒展不開,直到沈冷的身體開始變得冰冷才起身走了出去,路過紫檀木的桌子,一伸手,將桌上的紅色蠟燭掀翻,燭火一瞬間,就將紅色的紗簾點燃吞噬,不久,醉風樓就淹沒在這場華麗的落幕中了。
慕容凝湘打馬跑了很遠以後,又不由回頭去看,醉風樓的煙塵把墨色的天空渲染的如白晝般明媚。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這種生活,便是她以後的日子嗎?這個所謂的護衛,怎麽忽然變得如此可笑了呢?沈冷說,靖王爺的目標是寧德王爺,難道是真的?靖王爺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罷了,隻要能查出滅門清風山莊的始作俑者,她受一些委屈又算的了什麽,別的一切,她又如何去阻止?!煩惱的事已太多,她又何必再為自己添上一筆,既為他人奴婢,隻能做到忠心而已。前方的路還很長,哪怕夜色濃重,她也要一直走下去。
陸瑜季在她身邊拉了拉韁繩,火光映著她大紅色的長裙更顯妖嬈,其實慕容凝湘此次來璧山,本沒必要扮成歌姬,這隻是沈靖的主意,無非是要搓一搓這個女孩子的傲氣。
任務雖然已經圓滿,可是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這個女子,本就不該在沈府出現的,既是出現了,等待她的,是必死無疑。
還有誰的命,能輕過一個殺手呢?
回洛陽的路忽然變得好漫長,馬蹄輕輕的聲響在這安靜的夜晚中顯得單調而落寞。漫天的星辰讓慕容凝湘一時辨不出方向,隻覺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陸瑜季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她想,她是累了。以前雖然走鏢,她卻從不動手殺人,偶爾遇見三五成群的匪賊,她也隻是把他們嚇走而已。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做這些不想做的事。
人命,還真是輕賤。
雖然困倦,馬背上的顛簸卻讓人難以入眠。慕容凝湘緊緊拉住韁繩夾緊馬鞍,目光不由向遠處看去。兩旁樹木的影子快速向後閃去,以這個速度,想來明日清晨便可到洛陽了吧。璧山,希望隻存在了記憶裏,這個噩夢,她再不願想起。
慕容凝湘又一次回頭看去,一切,都淹沒在了黑暗中,像消逝的漣漪那般看不分明了。
這樣的夜晚,弋溪哥哥,你又在做些什麽呢?我好像,忽然有些想念你了,為什麽凝湘,忽然有了漂泊無依的感覺了呢?明明是夏夜,為什麽會有蝕骨的寒冷呢?
雖是困倦,這馬奔躍引起的顛簸卻讓人清醒了許多。
黑暗中奔跑的墨風駒的速度竟比白日快了許多,沒想到王府居然養了夜行的馬匹。
或許她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她隱隱覺得那個靖王爺遠遠沒有表麵上這般簡單和善,可是,她卻說不出哪裏不對。自她見沈靖的第一麵,就不知道為什麽想進一步靠近他。沈靖的身上有一種氣質,王者的氣質,這,讓她想起了慕容青山。
前麵的路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她身不由己,既已邁開了第一步,她便無法回頭。她忽然想起了沈冷的眼睛。
那雙眼睛中留下的最後的神采是她,傾國傾城的她,冷血無情的她,那絕望、恐懼、不安存於那片明亮的神色中,差點,讓她下不了殺手。接到任務時便知道有這麽一天,等她真的動了手,才發現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輕鬆。
殺手,她真不是一個好的殺手,可她何曾願意當一個殺手,不過是命運推動著她向前去罷了。
天越來越亮,墨色的天空中星辰已經隱去,遠處出現了緋紅的雲彩,像一場大火般熱烈。胯下的墨風駒無聲的喘息著,新的一天,又即將開始了。他們像兩隻晨起的燕子,在風中快速穿梭著,剪出了新一日的晨光。
墨風駒停在靖王府門前的時候,天才微亮,府中還沒到熱鬧的時辰,隻有些仆人已穿戴整齊,開始去準備一日的餐飲。空氣中還充斥著露珠撒與塵世的味道。
慕容凝湘將韁繩遞給仆人,回頭看了看身邊的陸瑜季,陸瑜季會心的輕輕點了點頭,徑自向內院走去,慕容凝湘跟在他身後,靜靜的走著。
沈靖應是接了陸瑜季的書信,此時,他已醒了。慕容凝湘踏進正廳,就見沈靖已經端坐在那裏了,“凝湘護衛果然不負眾望,任務很是圓滿,一路奔波恐怕你也勞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沈靖的語氣雖是熱切,表情依舊沒什麽波瀾。